秦苍在养心殿前的大太阳底下跪着,人人规避,皆鸦雀无声绕道而行。只辰时的时候,秦洗墨匆匆赶来,一见秦苍,惊呼之下,冲上去搀扶住,见秦苍面色苍白,身后有伤,秦洗墨眼圈红了,说道:“二叔,我去求父皇去!”
秦苍道:“不过是打了几下,罚罚跪而已,又不重,求什么。倒是你,你父皇被人毒了,你不在身边守着侍候,怎么才来?”
秦洗墨黯然道:“昨夜被父皇呵斥,在东宫禁足罚跪,父皇出事,侄儿刚刚才得知。”
秦苍听后默然,对秦洗墨道:“进去吧,你不用为我求情,省得再惹你父皇生气。”
秦洗墨神色凄然,告辞而去。来至永煦帝歇处,小太监进去通禀,他便垂手恭然肃立。不多时,小太监请秦洗墨进去,里面静悄悄的,永煦帝靠坐在床头,皇后王氏陪坐一旁,三皇子秦若展依偎在皇后身前,拉着永煦帝的衣袖,正与永煦帝轻声地说话。
一家人其乐融融,连秦洗墨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碍眼。
他低着头走过去,中规中矩地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永煦帝唤他过来,秦洗墨垂首站立一旁,秦若展用稚嫩的童音道:“太子哥哥来啦!”
听了他的话,永煦帝一下子笑起来,温柔慈祥地揉了揉秦若展的头,爱宠之情毕现。这时小太监端来药,秦若展懂事地接过来,捧在手里吹了吹,舀了一口尝了尝,举给永煦帝道:“父皇,喝药。”
永煦帝笑着接过来把药喝了,看着小太监递上漱口水,秦若展乖巧地举着痰盂在一旁侍候,皇后王氏看着儿子极为认真恭谨的样子,也笑了。
秦洗墨无措地在一旁站着,鼻子有些发酸,低着头更不敢让人看出来。在他看来,秦若展贴身的服侍,是一种无上的荣宠,同样身为儿子,那种荣宠他这辈子也得不到。
永煦帝靠在软枕上,满足地叹了口气。他的脸略显灰白,但是凝着笑,抚着秦若展的头道:“展儿真乖,知道心疼父皇,去,和你母后歇息去吧,父皇还有事。”
秦若展拉着永煦帝的手央求着撒娇:“父皇,展儿不累,父皇就让展儿再陪着父皇吧。”
王氏起身拉过秦若展柔声道:“展儿听话,父皇还有事,先和母后下去吧。”
两个人行礼退下,剩下永煦帝和秦洗墨一时无言。秦洗墨垂头站着,想问候永煦帝的病情,又屡屡开不了口。
永煦帝瞟了他一眼,责问道:“跪了一夜,想明白了?”
秦洗墨道:“是,儿臣知错了。”
永煦帝冷声道:“错哪儿了?”
秦洗墨跪地道:“儿臣思虑不周,昨天,不该去二叔那里。”
永煦帝轻哼了一声,秦洗墨跪着向前几步,哀恳道:“父皇,儿臣知错了。二叔执意祭花,惹来强兵压境,父皇为此日夜忧虑,儿臣不孝,想尽微薄之力劝谏二叔,替父皇分忧,万不敢忤逆父皇,授人口柄的!”
永煦帝怒道:“还说没授人口柄!北狼人虎视眈眈地瞧着,你堂堂大周太子,竟去参与祭花,还怕北狼人没有发兵的口实吗?”
秦洗墨面色煞白,顿首道:“儿臣知错了!”
永煦帝道:“昨夜你二叔,是点了你的穴道派重兵给你送回来的!要为朕分忧,劝谏不成,还要陪着,朕倒是要问问你,你这是要为朕分忧吗?”
秦洗墨伏地战栗不敢言,永煦帝怒喝道:“说!”
秦洗墨语不成声,冷汗涔涔落下。永煦帝道:“好好问不说,是不是要朕打着问才说!”
“儿臣,儿臣不敢,”秦洗墨颤声道,“父皇容禀……儿臣情知二叔不听,欲留下祭花,是想见机行事……北狼人以儿臣为质,必能迫二叔放手,一场战争平息,万民免于水火……”
永煦帝声色俱厉道:“简直荒唐!北狼侵犯边关,有大周将士同仇敌忾,难道需要朕的太子,去做人质吗?”
秦洗墨伏地流涕道:“儿臣知错了!”
永煦帝喝道:“你读圣贤书,便是读成了这个样子!来人,把这没出息的东西拖下去打二十板子,重重打,不准姑息!”
秦洗墨哀声道:“父皇!”
永煦帝道:“拖下去!”
不一会儿,外面的板子声夹杂着秦洗墨隐忍的闷呼传来,永煦帝叹口气,抬眼向外望去见齐王秦轩快步走进来。齐王行礼见过永煦帝后道:“皇上,又为什么事打墨儿?”
永煦帝怒未消,白着脸道:“朕怎么就生了个这么没用的儿子!”
齐王劝道:“皇上这又是生哪里的气?墨儿这孩子还是一直乖巧孝顺的。”
永煦帝道:“别跟朕提他的乖巧孝顺!”
齐王噤声,永煦帝侧首道:“外面怎么样?”
齐王道:“数十位大臣在御书房请愿,请皇上下旨停止二哥祭花,但战端已起,二哥有恃无恐,怕是不肯轻易罢休。”
永煦帝默然,冷声道:“传他进来。”
齐王道:“皇上,二哥的性子,您这次千万不能再由着他。”
话刚说完,只听秦苍一声困兽般的低吼,伴随嘈杂无序的慌乱,有女子的惨叫声突然响彻天地,惨绝人寰。
一个小太监爬跪进来,面如土灰地禀告:“皇、皇上!安、安平王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