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巷子口,不远便是安平王府。牙婆下意识打了个冷战,停住脚步去看夏心夜,夏心夜只着停下,半垂眼帘,表情清淡无波。
还这么安静,倒也是奇女子。
那安平王府,民间称鬼府,但又岂止是阎王殿那么简单。“宁可上吊死,不饮安平水。宁在青楼亡,不见安平王。”那是个人人避之如洪水猛兽的地方,安平王府整整三年买不到女人了。
一想起这些牙婆便觉阴森入骨,只好壮着胆子,硬着头皮往前走,内心里叹了口气,这好端端的女孩儿,竟生生被卖到这活阎王殿,真是作孽呀!
安平王府的总管卫襄已在门口等候,牙婆见了,加快脚步迎过去,人未到,声先至:“哎哟,卫总管,这人我可带来了!您忙着管事,我们到了让人通报一声就罢了,怎么敢劳您出门呢!”
牙婆正说着,夏心夜已跟着牙婆走到王府门前。卫襄先是瞟了她一眼,伸手将两千两的银票交给牙婆,淡笑着对牙婆道:“王妈辛苦了,若是不嫌弃,就进府里喝杯茶吧。”
牙婆拿了钱连忙笑了:“王府贵气,我这等下贱人,哪敢叨扰,怕是脏了府上的地,老身这就告辞了!”
卫襄笑道:“王妈走好,以后有生意,多想着点咱安平王府。”
牙婆连声道:“那是自然!卫总管可是咱们有名的财神爷,我们巴不得呢!”
说完牙婆肥胖的身影逃也似的快步而去。夏心夜上前给卫襄见礼,卫襄复又看了她一眼,说道:“跟我来吧。”
脚下是青石路,路旁的石缝长满了厚厚的青苔。偌大的王府后院少有人迹,放眼望去都是参天的古槐梧桐,期间偶闻蝉噪鸟鸣,仿若一下子置身幽静的山林,暑热消得干干净净。
夏心夜跟着卫襄,在一排青瓦白墙的屋前停步,一个打扮体面、四十岁上下的妇人迎了出来。卫襄道:“徐奶娘,人我领来了,交给你了。”
夏心夜福身行礼,很优雅周全的礼仪。徐奶娘微怔,细细打量她一番,还礼让她起来,对卫襄道:“人交给我,你放心。”
卫襄走了。徐奶娘问了夏心夜姓名、年岁,遂带她进房间,对她道:“夏姑娘就睡在这儿,生活用具都齐全,有什么缺的尽管问我要。若是闷了,花园里随意走,但不能出这后院。一日三餐我会打发小厮送来,姑娘想吃什么,也尽管说。”
夏心夜抬头微微一笑,徐奶娘顿时觉得,那一双墨玉揉碎万点柔辉,这女子的眉目之间有种说不出的温润澄明,一种暖洋洋的清净沁人心脾,竟是让人说不出的熨帖舒服。
心里有了好感,话自然就多了,徐奶娘几乎是有些关切地问:“姑娘有什么忌口的吗?”
夏心夜道:“多谢奶娘关照,奴婢爱清淡,不喜辣,不喜羊肉膻腥。早晚,只一些清粥小菜就好。”
徐奶娘拉住夏心夜的手笑道:“姑娘快别奴婢奴婢地叫,姑娘是侍候王爷的人,算是半个主子的。”
夏心夜被她拉着手,福身道:“在奶娘面前,奴婢不敢当。”
徐奶娘望着眼前清润俊美的容颜,微带慈祥地叹了口气,安慰道:“姑娘先不用害怕,王爷今晚不在府上。”
夏心夜低头嫣然一笑,徐奶娘瞬间恍惚,这女子笑得,竟有那么几分明媚。
心夜请徐奶娘坐下,然后一头跪在地上,徐奶娘惊慌道:“姑娘,这使不得!王爷虽是吃我的奶长大的,可是我,我没那么大权力,救不得你!”
夏心夜握着徐奶娘的手道:“奶娘您听奴婢说,奴婢无所求。只是奴婢戴罪之身,将死之人,奶娘竟不嫌弃,还这般关怀善待。奴婢已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只请奶娘受奴婢一拜吧!”
徐奶娘忙扶她起来,心酸地对她叹了口气道:“真真是个叫人心疼死的孩子!怎么就……”
徐奶娘觉察话语不妥,不再说。夏心夜反倒抚着奶娘的手安慰:“奶娘不必叹息,奴婢本要被沉塘杖毙,能侍候王爷,奴婢不怨。”
徐奶娘越发唏嘘:“姑娘你切莫听外面人的胡说,王爷其实……”徐奶娘顿了一下,“其实是个极好的人,这园子也挺安全的,别看四下没人,但王府的侍卫个个都武功高强着呢,姑娘千万不要害怕。”
夏心夜笑道:“奶娘放心,奴婢胆子大。”
徐奶娘心里叹息:还胆子大,胆子再大,最多三个月,也会成了具腐烂的尸首。这王府的每一个角落都曾死过人,曾经有个姑娘被卖进来,就住在这间屋里,一晚上就给吓疯了。
这些话也不能说,两个人坐着闲聊了几句,奶娘告辞。不久小厮送来了晚餐,甚是丰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