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眨眼就消失,清晨一早,未见天明,安陆城就忙碌开来。众人忙碌着打扫街道,张贴喜字,店铺基本上全部关门,即便是开着也多数不做生意。
这是安陆州这么多年最安逸却也是最忙碌的时候。
众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言行举止之间都带着欢乐,每一个人都对这件事情很重视,这是那些外来的客人最先能感受到的。
这场婚事似乎不是孟竹旸的,是整个安陆洲的百姓的。
皇上自然也看见了这种状况,对九皇叔在安陆的影响力,又提到了认识,九皇叔似乎才是这安陆的主子,而他不过是来这里的客人罢了。
皇上还小,意识不到这些东西的可怕,可他身边的王振却清清楚楚的将这些禀告给了远在京城的皇太后。
太阳悄悄的爬了起来,鞭炮声,锣鼓声开始慢慢变得真切。
孟竹旸的这场婚事是完全按照娶正妻的时候该有的礼节来办的,也有人执意,可孟竹旸却只是笑笑不吭声,对他而言,这一次才是成亲,才是真正的要娶到自己心爱的女子,与皇上赐婚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
这样的礼节涨了柳寄悠的面子,却无形的将了另外一个人打压到了最低处,这个人就是梁王妃,众人待她一如往昔,可梁王妃知道,这些人的心中,早就被一个叫做柳寄悠的女人占据了,众人只会认为,那个女人才是孟竹旸的妻子,她不过是一个配饰罢了。
不着急,她一点都不着急。
此刻越是开怀,往后的下场就越是惨烈。
城南小院,是孟竹旸特意给柳寄悠准备的院子,柳寄悠就要从这个地方坐上花轿,然后被孟竹旸接到梁王府,一路上基本就会将安陆绕一圈。
柳寄悠不排除这场的距离孟竹旸很有炫耀的意味,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最后是进梁王府,至于中间要经过什么地方,要做什么,都随孟竹旸的高兴就好。
“来,师傅给你梳头。”
柳无念按着梳子打断过来,陌漓白了他一眼,柳无念是昨日过来的,据说是出去游山玩水差点赶不回来,真正的原因就是流月要陪着那个弟弟上京赶考,柳无念一百个不放心,以各种理由阻拦无果之后,跟着去了。
流月到也没有让他弟弟知道他活着,只是在后面跟着,到了京城看他安排好了住处,这才又到了安陆。
“怎么,看不上我?你们小时候谁的头不是我给梳的?"
”就是因为见过你梳头才不想让把她的好日糟蹋了。“
”人美就算不梳头也美。“
”梳了你的头就不美了。“
两个人直接瞪眼睛了,柳寄悠看着两个笑了起来,多久不曾见过他们斗嘴了,有些怀念。
”我来吧!“
流月接过柳无念的手中的梳子,细心的给柳寄悠搭理,流月的手指纤细,玉手穿透青丝,别样的芳华。
陌漓看了一眼柳无念,见柳无念的眼睛一直盯着流月。满目含情。
”这算是长辈梳头吧?“
陌漓此话一出,流月的手就怔住了,柳无念有些紧张,柳寄悠扭头看着流月,微微眯着眼睛,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改口教你一句师娘?”
流月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柳寄悠握住流月的手,对着身后的两个男人使眼色,柳无念拖着陌漓就出去了。
“寄悠?”
流月的情绪有些低沉,柳寄悠扭头过去,流月这才继续动手打理。
“师傅对你足见真心,莫要因为一些根本无需在乎的东西伤了他的心,师傅虽然看起来有些稚气未脱,却是这天下最值得托付的人,你若许他一生,师傅必定会还你一世。“
流月微微的怔住,将最后一丝的秀发固定好,娶来了凤冠。
柳寄悠抓住流月的手,逼着流月看自己。
“还因为师傅伤你一事不能释怀吗?”
流月摇头,那件事,总归是有个疙瘩,但是时间长了,也就忘了。
“那是因为什么?”
从那次之后,柳无念和流月的关系就一直不好,回来之后流月并未与柳无念住在药炉,而是自己住在原先的安置的小院中,以出+售曲谱子为生,偶尔也会在一些正当人家有喜事的时候弹奏一曲,日子过的不算艰辛,却也不宽裕。柳无念曾多次写信过来,柳寄悠都是一笑置之。
流月与冷颜一样,心中总有些难以压制的自卑,被在不经意之间表现出来。这些自卑,并不来源与他们本身的不足,而是那些不能忘怀的过往。
放不下,就永远走不出来。
柳寄悠哭笑,她似乎总是能不经意的就将所有人拿来与冷颜比较。以为时间长了就会好转,却不知最近越发的严重。
“你可曾想过,为什么冷颜执意要离开?"
柳寄悠不吭声。
”寄悠,哀莫大于心死,若不是非卿不可,我情愿,自己一个人终老。“
流月站在窗前,透过窗子,就好可以看见柳无念,陌漓和柳亦轩在说话,言语之间很是亲近,柳无念似乎感觉到了这边的目光,扭过头来,流月淡淡的笑了一下,转身。
”你们的心,有太多的东西可以与****并驾齐驱,仇恨,恩情,还有其他的许多,可我们的心太小,只有一个对方那一个人,若是许了谁一生,要的便是那矢志不渝的回报。说我们自私也好,说我们小气也罢,这边是我们一生所求。“
流月看着柳寄悠,柳寄悠微微的动容。
”冷颜与王爷不一样,王爷的身边还有许多人可以分散他的情感,所以即便明知道你还有冷颜,却能够容忍,他要的是你一生的陪伴,冷颜要的却是截然相反,他可以容忍你与别人亲近,可以容忍你对他人好,却唯独容不得你的心里其他人,他可以许你嫁给王爷,却不能容你心中恋着王爷,你分不清他们之间的差别,所以,冷颜会离开。而我,亦然。”
柳寄悠猛地抬头,看见的是流月平静无波的眸子,那眸子带着看透世事的清澈,却也有生无可恋的决然。
“师傅,心里有其他的人?”
流月只是笑了笑,并未再回答,伸手将凤冠细心的扣在柳寄悠的发髻上,拿出平安果递到了柳寄悠的手上。
“或许,冷颜是对的,你与王爷,才该是最般配的。”
柳寄悠伸手想要拉开拨开凤冠,却被流月拦住,将喜帕直接搭了上去。
“王爷来了。”
流月的话音未落,房门就被打开,柳无念带着一干人等已经进来了,柳无念算是柳寄悠唯一的一个长辈,是要亲手看着喜娘将柳寄悠送上花轿的。
气氛欢乐异常,流月也跟着淡淡的微笑,他的笑容从不是那种大笑,能让人如沐春风,却总是看不真切。
柳寄悠随着众人慢慢走了出去。热闹喧哗的声音渐行渐远,流月的脸上才恢复到最初的清冷。
情深不寿,所以王爷才是最适合的,柳寄悠像是一片闲散的云,而王爷就是那可以吹动云的风,不会强求柳寄悠给予太多,只会守着她,护着她。冷颜要的,终究太多纯碎,而柳寄悠的世界里,有太多其他的东西,她抛不下,就只能舍弃冷颜。
“不去看看吗?”
流月收拾东西,对着角落里的暗影说了一句,暗影动了一下,最后现身。
“若是放不下,就过去吧,他心里有你,你有何必强求太多?”
流月看着这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已经是盛夏了,这个男人却始终都是这一个颜色的衣服,白色的面具黑色衣服,纵然是白天出现也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我回瓦剌,有缘再见。“
冷颜拱手告辞,流月的眼帘轻抬,露出了微笑。
”明明不舍得,为什么还要离开?“
冷颜对柳寄悠的眷恋太深,即便知道她要嫁给孟竹旸之后,这份感情都不见褪色,不过也是当然,如果能放弃,又何必等了这么多年?
生生死死都过了,到最后却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冷颜不置一词,扭头就打算离开。
“等到晚上过了喜宴再走不迟。”
流月赶忙开口,冷颜却没有回头。
喜宴,莫说是喜宴,只要看见柳寄悠披上那大红的嫁衣,冷颜都觉得自己快要要疯了。看着他们送去洞房,岂不是比杀了他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