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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门外飞燕又南飞,离去故人可曾回(1)

苏小荷放心不下这个黑影。

这是她在床上翻了一个晚上得出的结论,她决定做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一个瞒天过海的事情,而这个事情,除了她苏小荷,她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伽洋子一大早便站在浏月阁门口等苏小荷,今日是贵宾离开的日子,她们也不例外。木司南特意将两人送到了城外,两人挥手告别木司南,伽洋子显得特别依依不舍。

一路上,伽洋子都闷闷不乐的,苏小荷请她吃东西,她都直喊着吃不下去。苏小荷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有了谱,也跟着放下了筷子,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姐姐你这样看着我,我很烦的欸。”伽洋子说着趴在桌上,扭过头避开苏小荷的眼睛。

苏小荷倒也不恼,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笑呵呵地开口:“小屁孩,你这是有心上人了呀!”

苏小荷见伽洋子还不回话,便继续絮絮叨叨道:“这人生也就几十年,能遇到一个让自己心动的不容易。我要是你,我就去把他追回来,不追到手,死不离开。”

苏小荷边晃着茶杯边说着,目光试探性地看着一旁的伽洋子,果然,伽洋子的脑袋动了动。苏小荷在心里嘿嘿一笑,继续装作一本正经地说着:“唉,更何况,人家男生也不是对你没有意思,你不如主动一点,给点暗示什么的,这男生,必定成你的囊中物呀!”

“真的?”伽洋子猛然抬起头,紧紧盯着苏小荷。

苏小荷耸耸肩,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看着伽洋子,满脸都是真诚:“你觉得呢?”她笑了笑,“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伽洋子的脸色立刻变得红润:“我知道了。”她点点头,紧紧抓住苏小荷的手,“姐姐你放心,我就只去找木司南一个月,等我处理好了我的感情,我立刻回边疆找你!”

伽洋子的飞奔背影消失在了苏小荷的视线里,苏小荷终于叹了口气,立刻起身解开马缰,飞一般骑马往离国赶去。

按常理,这里离离国边疆有四天的路程,离离国的皇宫却有近十天的路程,苏小荷要用尽所有的力气,一定要比离皇早到皇宫。苏小荷咬咬牙,拽着马缰的手更紧了。

而此时离国守卫皇宫的士兵们丝毫不敢怠慢,尤其是听说在远处付文国皇宫里出了事情,傅大将军派飞鸽传信到宫里,要求众人加强戒备。

安凝楼里,众人都歇息了。钰静点着蜡烛,收拾好屋子,又细细地检查门窗是否关好。她的身后,珠帘床上,平安公主正斜靠在枕头上,她看着钰静将门闩插上,又看着钰静将窗户关好。

平安公主只觉得嗓子有些痒,她轻咳一声,钰静连忙回头:“公主还好吗?”钰静端来桌上的茶杯,平安公主喉咙一腥,一口痰吐进了茶杯里。钰静凑过脑袋一看,明晃晃的一抹红色映在茶杯里。

钰静慌了,平安公主连忙按住她要尖叫的嘴:“不要叫,不要叫。”她的声音很虚弱,钰静还是“呜呜”地想说话,平安公主松开手,轻声道:“钰静,把窗户打开吧,闷得慌。”

钰静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公主早晨不也听到了敏公公的话吗?现在宫里很不平静,公主就关上门窗吧。就不说这安全不安全,就是公主的身子,也禁不起这半夜寒风啊。”

平安公主知道钰静是为了自己好,便笑笑,无奈地摇摇头:“钰静你是把我当稻草人了吗?我没那么虚弱。”

“可是公主——”钰静还想说什么,平安公主便挣扎地想下床,钰静连忙将她拦住,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地开口:“公主我来吧。”她叹了口气,将窗户打开一条缝。

外面的月光顺着缝隙爬上平安公主的床,平安公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钰静的心情也因平安公主的笑容而变得好了不少,她服侍平安公主躺下,又轻轻帮她掖了掖被角。

“钰静,明日司马大夫可要来替我把脉?”平安公主突然问,钰静顿了顿,然后连忙点头。

“是的,明日是初六,是司马大夫要来替公主把安胎脉的例行日子了。”钰静说着,平安公主嗯了一声。

钰静还想说什么,平安公主已然闭上了眼,钰静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蜡烛吹灭,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屋子。

平安公主慢慢睁开眼,此时窗外,乌云正好遮掉了最后一丝月光……

苏小荷悄悄趴在皇宫门口的栏杆之上,她眯着眼看着宫里来来回回巡逻的士兵们,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离皇的速度快,人没回来,倒先把信送来了,引了这么多士兵。”她小声嘀咕着,不料前面巡逻的士兵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猛然回头。

苏小荷倒吸一口气,连忙缩下身子。回头张望的士兵皱了皱眉,没见到什么人影,便又扭过头继续往前走。苏小荷终于松了口气,跳下围墙,躲进了树丛里。

她还是无法进皇宫,苏小荷懊恼地摇摇头,心里喊着曾经看过的故事都是骗人的。谁告诉她皇宫很好混进来?什么翻翻墙就可以爬进来的?骗人!都是大骗子啊!

苏小荷懊恼地低吼着,看了看自己的一头散发,直接将点缀着小花的外套撕成条,将满头长发高高束起,然后又将破烂的外套塞回草地。她在寻找一个可以偷偷溜进皇宫的机会,而此时已经是卯时过半,天色微亮。

有一行穿着宫服的人正朝着宫里走来,看着轿子与抬轿子的下人们的打扮,这人的官位应该不低。苏小荷思索着点点头,正想着怎么混进轿子队里跟过去,却见轿子突然停了下来,一个抬轿子的侍人点头哈腰地面对着一群人的吼叫,然后他快速跑到草丛里,靠在了苏小荷躲着的树干背面。

奇怪,这人在干吗?苏小荷好奇地挑挑眉,接着便听见一阵水流声和男子吹口哨的声音,伴随着一股浓厚的臊味。

苏小荷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恶心地撇过头,她的视线落在解小便的侍人脚上,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接着,只见一个一袭黄衣的“男子”,在草丛后,捡起一旁的一根大木棍,狠狠敲在了正系裤子的侍人头上,侍人“砰”的一声晕倒在地。黄衣“男子”连忙坐在了侍人身上,将侍人的外衣外裤全部扒下,套在自己身上,末了,还怕人发现,将侍人用厚草盖住,再将帽檐压得更低点。

苏小荷很满意自己的新造型,她急急忙忙地往轿子队跑去,领队的侍人狠狠打了下她的屁股:“就去上个厕所,狗蛋儿你是生了个儿子在外面吧!”领队絮絮叨叨骂着,苏小荷跟着抿了抿嘴。

这人刚叫她什么?狗蛋儿?这什么鬼名字!她拼命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领队的只当她是心里不服气,又狠狠打了一下她的屁股。

“快!抬轿子!”

苏小荷连忙弯着腰抬起轿子,这轿子真心略重,都快一个趔趄把她给摔倒在地了。她连忙稳住,跟着大军队往前走,不料却发现,这路竟然走得她越发熟悉。

哎呀!这不是去平安公主的安凝楼吗?

原来苏小荷轿子里抬着的是太医司马大夫,这大夫是每个月替平安公主把孕妇平安脉的人。苏小荷躲在安凝楼的屋顶上,揭开一片瓦,看着平安公主奇怪地把所有侍女都喊了出去,唯独留司马大夫在屋子里。

奇怪了,按道理大夫把脉,不都该是有侍女们在场的吗?苏小荷只当是平安公主的习惯,并没有多想。她接着见司马大夫替平安公主把了把脉,然后又在平安公主耳边说了什么。

平安公主的身子很明显一怔,苏小荷的心莫名揪了一下。她看不到平安公主的表情,却能见到平安公主叹了口气,又靠回了床上。

司马大夫开了一些药,然后向一直站在门口等的钰静吩咐了几句。钰静点点头接过药方,跑去抓药,苏小荷这时才握紧了手中的东西,准备翻下屋子。

苏小荷的心情在此时是愤怒的,或者说,是愤恨的。

她还记得在付文国皇宫御花园见到刺客黑影的场景,那是一个女孩的背影,身形正好,身手矫健,一看就是习武多年。更关键的是,这个刺客逃跑得太匆忙,竟掉下了一枚玉佩,而这玉佩上,清清楚楚地刻着“安”字。

这个玉佩苏小荷认识,曾经她刚入安凝楼时,一次陪平安公主练鞭子,苏小荷一个用力,抓住鞭子,竟然让另一头的平安公主没站稳,直直朝她扑来。

一旁的侍从们都不忍心地闭上了眼睛,侍女们都羞红了脸忙低头,苏小荷更是不可思议地僵硬在原处,她呆呆地看着面前扑倒在自己身上的平安公主,她的脸正好对着自己的脸。而这一刻,苏小荷的脑子里只反复滚着一句话——平安公主真的是平胸,平安公主真的是平胸啊!

“苏啸夏,你这什么表情?你很吃亏吗?”见苏小荷还在发呆,平安公主终于忍不住吼出声。

苏小荷一愣,连忙反应过来,她惊讶地全身一颤,跟着双手下意识地又一搭,扣住平安公主的腰……

这下,可真算是说不清了。

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的侍人们,又连忙扭头装作聊天状。平安公主的脸变得通红,眼看着她就要暴怒了,苏小荷连忙一挥手以示清白,却不料一紧张,手挥错了方向,正正巧巧地落在了平安公主的屁股上。

这一次,原本还装作聊天的侍人们都不聊天了,他们全部扭头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都揣测着这两个人还会做出什么让人脸红心跳的动作。而主人公之一的苏小荷则倒吸一口气,她紧紧盯着游走在暴怒边沿的平安公主,接着竟见平安公主突然眨了眨眼,羞涩地低下头。

天啊!平安公主如此娇羞,是要闹哪样呀!苏小荷震惊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平安公主羞涩地拉着她的手:“你刚刚搂了人家腰。”

平安公主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苏小荷只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要掉到地上。她连忙后退几步,和平安公主保持距离,可没想到平安公主竟然主动黏了过来,一把拉住苏小荷的手:“苏啸夏哥哥,你……还摸了人家屁股……”

平安公主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苏小荷连忙举起双手:“我剁手!我剁手!”

平安公主连忙抬起头,怪罪地看了她一眼:“你瞎说什么呢,你要剁手了,平安该怎么办?”

天啊!苏小荷在心里咆哮着,平安公主竟然不是自称公主,而是自称平安!

苏小荷只觉得就要晕倒了,平安公主慢慢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硬是要塞到苏小荷的手里:“苏啸夏哥哥,这是我的玉佩,它是皇兄在我十岁那年送给我的,是我的挚爱。如今,我将它送给你,你可要好好保管。”

苏小荷看着平安公主递来的玉佩,淡紫色的玉面,小巧好看的花纹围在四周,中间一个精致的“安”字正躺在其中,不用细想,便能知道这玉的贵重。苏小荷看着平安公主,平安公主的眼里满是渴望:“平安公主,这礼物太贵重了,苏啸夏不敢收。”

平安公主不满地嘟起嘴:“哼,我要你收,你收就好了,哪里有这么多废话!”她硬是将玉佩往苏小荷怀里一塞,苏小荷连忙又将玉佩放回她手里。

平安公主眼里尽是不满:“苏啸夏,你这是想违背我的命令吗?”

苏小荷站在她的对面,沉默了许久,突然跪下,磕了个头,才慢慢开口:“平安公主,苏啸夏,只是一个下人。”

苏小荷的声音说得不大,却是很慢,平安公主呆愣愣地看着她。苏小荷抬起头,清楚地看到平安公主眼里闪过一丝感伤。

玉佩终究是被平安公主拿回去了,苏小荷始终记得当时她眼里闪过的一丝受伤,和她转身走时“哼”的一声。平安公主装作和平时一样,高傲,不满,但苏小荷却分明知道,那时候,那一刻,她只是一个受了伤的女孩。

苏小荷的记忆渐渐从曾经拉回到现在,她趴在安凝楼的屋檐上,手里握着平安公主曾经硬要塞给她当“定情礼物”的玉佩。苏小荷突然觉得很好笑,这个玉佩,曾经平安公主是多么想塞给她,而她又多么地想逃避,可最后,玉佩还是落在了她的手上,甚至,是通过一个她苏小荷想不到的途径。

会不会是她苏小荷想多了?平安公主正有着身孕,按道理,她也不方便行动啊!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平安公主,谁又能有这个玉佩呢?苏小荷真的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她想着鼻头便酸了,而此时屋内正好有了动静。苏小荷连忙探下脑袋,只见钰静端着一碗熬好的药,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走进里屋。

钰静将平安公主扶起,将药端到她的面前,轻轻用勺子搅着拌凉:“公主,该喝安胎药了。”

平安公主恹恹地抬了抬手:“放一边吧,我凉凉再喝。”钰静点点头,连忙将碗放在了一边,平安公主看着还立在一旁的钰静,又开口,“你先下去吧,我休息一下。”

钰静应声走出去关上门,平安公主跟着躺回了床上。苏小荷心想这是一个好机会,便悄悄弯起腿,用力一蹬,穿过开着的窗户,躲了进去。

平安公主看上去在睡觉,苏小荷悄悄凑过脑袋,正想着用什么方法“逼供”才能逼她说出实话,猛然发现,她的脸色竟然比想象中的还要难看。

是的,不仅苍白,而且丝毫没有光泽。

平安公主究竟怎么了?苏小荷莫名觉得有些不安。她犹豫地站在原处,突然平安公主动了动身,苏小荷连忙躲进了床底。

透过缝隙,苏小荷看到平安公主站起身,摇摇晃晃地穿上了外衣。她走到门口,张望了一下四周,然后才又走回来,颤颤巍巍地端起了药。

苏小荷以为她会把药喝下去,却没想到,她竟然把药倒进了旁边的一株盆景之内!躺在床底下的苏小荷不可置信地蒙住了嘴,接着又听见平安公主喊着钰静的名字:“钰静。”钰静连忙从外头跑了进来。

“药喝完了,拿下去吧。”平安公主指着桌上空的碗,钰静连忙应声将碗拿了下去。

屋子的门再一次被关上,只是这一次,平安公主一回头,就见到苏小荷一袭男装地站在她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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