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伤害的不是我，我没资格恨你。至于奶奶……”余然抬手抹掉脸上的雨水，淡淡说道：“奶奶她只当这辈子没收过你这个徒弟。所以她不会恨你，因为用不着。”
平淡至极的语调，回荡在幽深昏暗的巷子里，给人心头平添了几分寒凉。
夏洛妃听了，眼睛一暗，喃喃自语：“就当没受过我这个徒弟吗？师傅，师傅，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泪水从她的眼睛里不断淌出来，和雨水和混在一起，流到她的嘴巴里。一时间，夏洛妃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是好？
余然眼神冷淡地注视着夏洛妃，对她流泪的一幕，视而不见。
现在才后悔，晚了！
忽然，夏洛妃脑子里灵光一闪，黯淡的双眼猛地射出耀眼的光芒。她猛地揪住余然的胳膊，声音急切地恳求道：“然然，我求求你，求求你念在你奶奶的面子上，帮帮我，帮我救救我的儿子。”
“你儿子？”余然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诧异，讥嘲道：“你都快死了，干嘛还想着你儿子。就算你今天死了，不是还有你老公。你老公会照顾你好儿子的。”
她可记得，夏洛妃家的保险箱里装满了一叠一叠的百元大钞。就算没有拿笔钱，把那房子卖了，也够她儿子花销了。
“在得知观音像是假的以后，那男人就带家里所有的钱财，丢下我跟我儿子，跑去香港了。”夏洛妃提到她的老公，抓着余然胳膊的双手不禁加大力道，眼睛里充满了疯狂。
余然皱皱眉，虽然不感觉疼痛，但胳膊被人死死抓紧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她手腕一翻，摆脱夏洛妃的纠缠，站起来退后一步，冷冷道：“这都是你做下的孽！”
闻言，夏洛妃呆住，双眼痴痴地盯着前方，仿佛看到什么好东西。
余然瞥看一眼夏洛妃双眼死死盯住的地方，除了一面长满绿油油青苔的墙，再无其他。没等她发话，夏洛妃嘿嘿地傻笑道：“没错，是我做的孽。如果我没背叛师门，我的儿子也不会一出生的就是个傻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那男人也不会卷走家里所有的值钱的东西，独自跑路。一切都是我造的孽，都是我……”
说着，她双手使劲捶打着自己的头，光捶打头还不够，她揪住自己的头发，把自己的脑袋往冷冰冰的砖墙上撞，一下又一下，斑驳的墙体上出现一个用鲜血染红的印痕……
余然蹙眉，有些看不惯夏洛妃自残的样子。走过去，一把抓住她揪住自己的头发的双手，大吼道：“不就是个男人！值得你这样糟践自己吗？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难找？儿子痴傻了又怎么了？难道傻子，你就不把他当你儿子看！”
冷哼一声，余然提高音量，怒道：“如果这样，只会让我更瞧不起你！夏洛妃。你就不能有骨气点，当坏女人当得彻底点吗？这样，起码让人觉得你就算坏，也坏得有骨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就好像是一条人人喊打的落水狗。你知道吗？看到你这样子，只会让我更鄙视你。”
“还有，你不用指望我会对我奶奶说你的事。因为肯本不可能。你活着的时候，已经弄得我们一家不安宁了！难道死了，还想让我家不平静。我告诉你，不可能！等你死了，我会让人把你儿子送进孤儿院，因为那里是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余然静静站在瓢泼而下的大雨中，雨水湿透了她身上的外套，刘海湿漉漉地黏在她发凉的脸颊，明亮双眸里荡漾着激烈的情感。她就那样静静站着，一字一句，一字一顿地拒绝夏洛妃眼睛的希冀，看着她双眼中的亮光一点一点地熄灭，看着她再度坠落回地狱。
“你……魔鬼！”夏洛妃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了，硬是逼着自己从牙齿缝里挤出三个字。
她怎么都没想到，余然看着年纪小，却拥有一颗成人都不可能拥有的冷硬心肠。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余然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清亮的眼眸里一丝一毫感情的浮动都没。她看上去简直就不像是一个年纪幼小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历经坎坷，看透一切的成熟女人。
“呵呵……”余然听到这句指责，心底忽然觉得非常痛快，口中发出一连串欢快的笑意。
宁可当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也不要再像前世那样蠢蠢笨笨地死去！
听到巷子里回荡的轻笑声，夏洛妃心里发凉，突然觉得，她不该跟余然在这里闲扯，也不该期望她会出手帮助她，也许是她一开始释放的善意迷惑了她，让她误以为她会帮她。
“你在笑什么？”夏洛妃勉强支撑住身体，喘着粗气问道，被雨水刺痛的双眼瞧不太清背光站着的余然，不过她敢笃定，余然的笑意里绝对没有对她的一丝好意。
“放心，我没笑你的意思，我只是在笑我自己。”余然停下笑，双眼注视着夏洛妃茫然无措的双眼，认真的回答。
夏洛妃已经收到老天爷对她的报应了，那她就没必要落井下石，何况看她死气覆面的样子，大概也活不了几个小时。
“为什么？”夏洛妃不懂，在她看来，余然小小的年纪，不可能会有成人的烦恼。她哪里知道，余然幼小的身躯里装着一颗历经沧桑的成人灵魂。
余然叹口气，低低地道：“我在笑自己看不透自己的本质，明明是魔鬼，却偏偏认为自己很善良。”
没预料到会听到这样古怪的答案，夏洛妃一下懵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