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能把我从电视连续剧一样的美丽睡梦中立刻吵醒的,除了邻居大爷陈旧收音机噼里啪啦的噪音之外,也只有李萧的电话能刺激我的神经了,她的声音真是让人过耳不忘。
“夏桀,尤先生需要面谈,来的时候记得给我捎两个蓝记烧饼。”此时的天色很阴沉,仿佛想把一切拖进下水道一般,瘆人的风声开始灌进左右耳,对于沉睡中被恶意吵醒的我来说,我是不会给她好脸看的,不过听到了尤先生三个字,瞬间觉得这三个月闹市区的蹲守终于可以结束,而且两眼已经放出金光了。
我看了看日历,今天是十月的第一天,而我却要在几小时后做一件极其有辱国家的事,突然嘴角扭曲地抽笑了一下,但还是碰到了巨大的伤疤。手捂不是,疼得咧嘴也不是,十分滑稽,无意中碰倒了桌子上的旧木盒。
我打开这些年一直随身携带的对于我来说珍宝一样的盒子,映入眼中的是一大块羊皮手卷。这是三年前一个女人给我的,只说要交给我她应该还回来的东西,但这张手卷除了是一张经历近千年风吹雨打的风干羊皮之外,毫无特别之处,如果硬要给它加个名号,就是腐肉味道极重。它非常重,足有半斤,不知道得是只多大的羊,如果盯时间长了,一股糜烂的肉味就会弥漫全身,让人恶心地难以忍受。所以我赶紧停止了回想,以免等会反胃,连豆浆都懒得喝。
我曾以好奇的口气问过她,她只回了一句话,说到时候手卷上总会出现一些什么的。好一个到时候,为了这个破玩意儿我不知道毁了多少好姻缘,每一个姑娘看到我身上华丽的盒子,都忍不住央求我看一看里面的宝贝,后来我就变得和它一样恶心了。但有一件事特别奇怪,每个人好像不是主动想去看这个盒子,至少我感觉不是,那脸上强烈的不情愿让人有点害怕,明显是被莫名地吸引,只有我喊她们,她们才会清醒,然后说出那句我非常气愤的话。不过,也许我和她们一样,我并没有太在意。
终于到了蓝记烧饼店,我却还是被远远的队伍挤在了外面,我暗自嘟囔着,还不是想看一眼老板娘和她水灵灵的闺女吗。忽然从听到远处蓝柚喊我名字的声音,我面带许久不见的幸福表情奔去。她和她母亲一样漂亮,而且年纪轻轻就身形火辣,不过那一次是她在穿紧身衣的时候我看到的,一般情况下她穿很宽松的衣服,但那双蓝水晶般的大眼睛还是让人无法自拔。
她不太爱说话,她只是递给我烧饼和豆浆,连声“给”都轻柔得我没太听清,我一边喝着豆浆,一边和她聊一些我创造的话题,她好像与世隔绝一样,我说一些并不稀奇古怪的事,她也会露出惊讶的表情,我冲她微笑,非常真诚地,以至于嘴角咧的更大了,疼得我鸡飞狗跳的。她告诉我她家教很严,母亲不是因为长得美丽而显得很轻浮,她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来自于母亲,不太能接触到外界的东西,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把从我包里拿出的药水敷在我嘴巴上,告诉我过两天就是她17岁的生日,我答应她会送礼物,由于时间匆忙,我便很快便和她告别。
其实这两天一直受到尤先生的监视,刚才见到蓝柚激动地忘记了,所以匆忙离开了,我可不想她受到一丁点伤害,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局外人,还因为我对她特殊的喜爱,所以赶紧和她假装撇清关系,背朝她露出了我十分擅长的愤怒表情,好像是强奸未遂一样,这样猥琐地形容自己实在是因为太多人这样说了,尤其是李萧那个丑女都如此形容。
由于车程很长,我又在考虑一会该怎么处理局面,尤先生不是好满足的人,这次的交易被一拖再拖,虽然他口碑很好,但这次的交易实在太诱人,我十分担心会出岔子。
李萧是这次交易的促成人,一个脸上有刀疤状纹身的丑女人,脾气反复无常,嗓子很粗,比胖汉还粗,让人不敢承认她的性别,但正是由于她的特殊性,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威望,据说外界都传言她很暴敛,脸上被纹身的刀疤就能说明,她唯独喜欢吃蓝记烧饼,其实如果不是种种原因,我们都不会想到自己还能吃到路边摊,而我大鱼大肉习惯了,也不能说是习惯,毕竟是家族的秘密给我带来的利益,我很谨慎地操持着唯一能让我生活富足的万能的把柄。
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是做古代饰品倒卖生意的,而我在陆天古玩城淘到那双猫坠耳环的不久,她就得知了这个消息,而且为我找到了尤氏的一个交易人,现在我除了哪个人姓尤之外一无所知,对于她的身份更是模糊,每当我问到细节,她开始变成一个大条的人,打侃倒趣像极了走街串巷的口舌妇人,但她的举止和眼神让我隐约感觉她很不一般,甚至比尤先生还要神秘。她对这对据说价值连城的耳环丝毫不感兴趣,而她更感兴趣的好像是我,她不止一次的打听我的私生活,而我防的也不是那个生意场上的男人,而是这个暗藏杀机的女人,她混入尤先生队伍的保镖即使再善于隐藏,但还是和尤先生的队伍有些格格不入,如果不是这一点,我想她很难露出一丝马脚。
猫坠耳环的价值蹿升是让我始料未及的,而关于它的传说更是让我倒抽一口凉气,这关乎着世传的秘密,我誓死不能泄露,我真的不知道如果这个秘密再次被公布天下,家族会遭受什么灭顶之灾。
每次我看到李萧那双极具穿透力的眼神和故意露出得意神色的微表情,我都感到不安,这个时代,也许又是一轮渡劫,就像千年前一样,悄无声息,无法阻止。
我这一路从福市到安市都有被谋命的危险,因此我把猫坠做出了十几对不同形状的赝品,均分给那些地下组织,但并没有派上什么用场,而我也是从这里开始怀疑尤先生真正的身份。
关于尤氏的传说,我也很了解,一切都得益于那个秘密。
车缓缓停进了一个十分漆黑的地方,一路上雨水淅沥,天色昏暗,所以逐渐到一片漆黑并没有给我的视觉造成恐慌,而我也习惯了尤先生的待客之道,见怪不怪。
这里应该是一个废弃的大型地下停车场,在全市展开的大范围整修中,这种边缘城市的修补应该是遥遥无期,加上人烟稀少,如果在古代就是土匪盘踞之地,所以十分隐秘。
我逐渐看到黑暗被驱散,微弱的灯光中,一个妖娆的身影在我背后一闪而过,我手里的烧饼被角落的李萧狼吞虎咽着。
这种肉烧饼让她非常激动,加上我洒在饼上的一杯豆浆,吃起来松软可口,她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十分享受,看来是已经在这里吃了很久的压缩食物。
她的背影起来的时候,我很惊讶,感到似曾相识,特别像一个熟悉的人,可她转过脸裸露着触目惊心的伤疤,一下将我拉回了现实。看来我失忆的那段时间,忘记太多重要的人,而这世上,又有太多相似的人,却只能带来短暂的熟络,而后就是头痛欲裂,不知所措。
她也不是那么差,怎么着也是个女人,有时候还是露出了她的本性,可爱,率真。我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怎么可以怜悯这样一个可以说是一面之交的陌生人呢。
她喝了口水,开始和我说话了,这里是他们自行修建的简易房子,各处张贴着她们的五角龙图腾,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他们现在也毫不掩饰自己其实是个庞大的组织,而李萧应该是他们的一个小头目。
“其实猫坠的价格是我抬高的,有些事情可能会让你措手不及,我接下来的话,你听好。”我有些困惑,她实在是低估我了,我半年前就开始注意市场行情,这猫坠虽然年代不详,没有类似的比对品,无法判定其价值,但在我的秘密里,恰好记载了关于猫坠的一些情况,这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促成物,但是份量还是微小的,我只要舍小求大,是不会打草惊蛇的。
“三年前,一个神秘女人给了你无字手卷,三年后,李萧出现了,对于三年前的记忆,你只记得那个女人吗?”
难道她是那个女人?我努力回忆着并不完整的记忆,突然,我开始肯定这个想法了,她看到了我的眼神,也给予了是的态度。
看来她真的是那个神秘女人,虽然我没看到脸,但是这种身段是一般人所不具备的,她的身条柔软到无法用科学解释,那是一种奇术,是几百年前的一个神秘门派搜罗他人遗弃的幼女,进行断骨重生,经络重连才做到的,这个背影,绝对没错,没想到几百年后,还依然存在。
我不做声,示意她继续说。
“猫坠本身无价,但是秘密无价。”
我心头一震,又看到了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摄人心魂。我极力隐藏着,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开始转移话题。
“我们的事情,可以以后说,现在主要是来谈生意的,不要让尤先生久等了。”
“尤先生,神秘女人,我,是同一个人。”
她指了指手下,两张人皮面具便出现在我面前,一张是尤先生!一张是……刚才车上的保镖!
我耳边仿佛已经响起了一个清脆鸣亮的耳光,意识到自己早已陷入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看来一切,已经开始败露了。我有点难以接收,想从头到尾捋一遍。
“人皮面具,断骨术,你是雪国后人?”
诚然,我看到她脸上激动的表情,开始陷入深深地绝望,看来,一切又要倒转一次。他们终究还是放不下。找了回来。
“你知道雪国,三年来却丝毫没有透露任何秘密,你们夏氏,还是很忠诚,为狗皇帝的愚忠”她开始平静下来,脸上却逐渐闪出坚毅的神色。
“我无时无刻不在你身边潜伏着,我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哪怕你的蓝柚。表面视宝如命的尤先生,试图让你解开无字书卷的神秘女人等等。记住,我们还会再见面,非常快。”
眼前的一切开始消失,我刚察觉到,眼睛一阵剧痛,当我再次睁开的时候,所有的幻像都消失了。这是,种心蛊。
那个当初的长生部落,仿佛很快又要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