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的惊讶不是他叫我真儿,而是他说的竟然跟其他人都不一样,而且我听得懂,就像是现代的普通话。
但从他的话中可以知道,元均公主竟然是自杀的。
我想问他怎么回事,他却径直越过我快速离去,我看到他青筋暴起的拳头与眼里怜惜的痛苦。
他在隐忍什么呢?又在痛苦什么?
不见了他身影,我想着,再像以往那样稀里糊涂的,说不定哪日连命都没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既然老天与我开这样的玩笑,又白白让我重活一次,这一生,我可不会那样轻易死去。
与红裳的“谈话”很费劲,毕竟我不是真正的学过手语,而她又特别快,相比划了一天,我才基本了解现状。
当今时空是个战乱末年的时空,原本天下四分五裂,但数年前被一个叫云国的小国忽然崛起,他们的皇帝骁勇善战,,用了不到三年时间便将天下各国归属于云国,国都在离这里数万里的南方,而居住于大草原的漠原王国则是云国最后一个想要吞噬的国家,因为草原宽阔,打起仗来几乎没有什么避险的地方,而云国的将士又不熟悉草原地形,因此收复漠原花了整整一年时间都没能成功,最后一场战役是在三月前,漠原王上亲自带兵出征,以为能将云国赶出大草原。但云国之所以能在三年时间收复天下,必定有他不可言喻的实力。王上在这次战役中中箭重伤,至今仍在修养之中,而老王上因担心漠原被灭国,就提出了与云国和亲之说。
这倒霉的和亲公主,自然就是她这个言不能语无法的元均公主了。
红裳说她叫元均,是王上最小的女儿,因平日里王上盛宠一身,在漠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因此漠原为表对云国的诚意,就安排了她去和亲。
红裳打着手语的眼神躲躲闪闪,我心下了然。
难怪元均会自杀。
若真是宠爱,为何她病榻半月,不见一人前来探望,而自古以来,又有哪个王会宠爱一个又聋又哑的公主,除非他脑残。漠原让她这个聋哑公主去和亲,只怕是个患兵之计,云国是个大国,一心想统一天下,怎么会因为区区一个公主就此罢休,而漠原送去的还是一个残缺的公主,说是最得宠的那一个,相反正好是最不受宠的那个,漠原可能也是想着怕云国到时候杀人灭口,所以选择了她,随时可以失去的棋子。
想到此处,我一身寒意,没想到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居然又将走上一条不归路。
可为什么刚才那个三王子说的语言不一样呢?
我打着手语问红裳,她与绿裳对视了一眼才对我道:“公主,您又忘记了,您的母亲是云国人啊。”
我心下一喜,不是因为她说我还有母亲,而是她说了一个非常关键的词,云国人。这么说,云国的语言与现代几乎相差无几了,那么我去了,至少不用再每日装哑,每日打着手语,过着无声的世界了。
我高兴得几乎跳起来,回过头看到红裳与绿裳灌满同情的双眼,我想她们大概以为我是气疯了,也对,你见过哪个相亲的公主高兴得像嫁了如意郎君似的。
红裳说出亲的日子是明天,云国的大将军会亲自带人来迎接我去云国。
我恍恍惚惚任由她们替我收拾打扮。
绿裳一直在我我耳边不停的叮嘱着什么,红裳则在一边打着手语,我随着绿裳的话点头,实际上我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些什么,满脑子一个劲的想着如何逃跑。
嫁给皇帝?哼,求她都不去。
这一番打扮下来足足花了一天,晚上因担心头饰花了两个丫头还不准我睡觉,这简直是一种天大的折磨。
忽然间好想云国的迎亲队伍马上就来,这下我真真是体会到了什么叫望眼欲穿,望穿秋水了。
暗夜中有丝丝凉风吹来,我撑手靠在桌上一个激灵,回头看红裳与绿裳均是站着打盹,我叹了口气,想倒下睡觉,又怕这身头饰乱了明天还要被她们折腾一天,算了,本姑娘暂且忍着一晚。
帐外忽闻笛声悠长,我蹑手蹑脚出了帐篷,循着笛声而去。
站岗的士兵看都没看我一眼,大概只要我不出他们的范围,便不会有人在意我。
远远望去,月光下的小山坡被撒上一层银光,一白衣男子御笛而坐,那山坡上青草有些茂盛,青草尖与那白衣袍子在风中摇曳,我站在远处望着,竟忽觉这画面太过梦幻,像我以前经常爱看的漫画,那身影就是漫画中犹豫而由英俊的王子,我竟再不敢上前。
笛声嘎然而止,似乎察觉到我的存在,他在月光中转过头来,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仍是能感觉他身上散发出浓浓的忧伤。
是三王子。
我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是我的哥哥,有太多疑问想要问他,可如今的我是漠原的聋哑公主,要是我开口问他,用的还是云国话,他会不会怀疑他妹妹被冒充了?然后将我杀掉?我不敢冒险。
踏着风,我小步跑上斜坡,这身锦缎也让我跑得有些费力,站立在他身前,我踹着粗气。
我以为他会像白天那样又消失不见,便跑得快了些。谁知道他只是静静注视着我,连姿势都没有改变。
“筝儿真的长大了。”
我想可能是他看见我身上火红的嫁衣。
他的声音很温和,听起来很舒服。我在他身前坐下,终究还是没敢冒险,打着手语问他:“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我想既然他在乎这个聋哑妹妹,那么自小应该是一起长大的,他应该懂些手语。
他犹豫了下,忽然抬手顺了顺我的头发,道:“筝儿想知道什么?”
我没有忽略他眸中的痛意。
“母亲在哪里?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有见过她?”
感觉到他身子顿住。“筝儿又忘记了吗,母亲她,已经死了好多年了。”
我感觉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但此刻忽然脑袋又一片空白,不知道该问些什么。看来如今只有自求多福了,我望着他身后的月光,皎洁一片,梦幻不真,想着假若我此去能逃脱,必定再不会回来此地了,此刻欣赏欣赏美景也不错。
远处的将士若有若无的看着我们这边,就像是个探子。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他要对我说云国话,而不是漠原话了。想来他虽顶着三王子的位置,日子怕是不大好过。
他不再说话,沉默半响,困意像我倾潮而来,恍惚中感觉到一丝温暖,好像有人为我披上被子,没了寒意,我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