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下班很早。老板觉着我一个女孩上夜班太过伤身,就让我提前回校。我回学校时,沉睡的街道灯光暗淡,街上冷冷清清,行人寥寥可数。我看见拿着大扫帚打扫街道的清洁工,还有缩着身子,骑自行车去赶工,衣着单薄的农民工,外加一些地痞流氓在道路上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离开市中心的路上,夜雾弥漫,灯光暗淡的地方三四米之内看不见人,一片凄凉和阴森恐怖的景象。我只听见清洁工扫地的“唦唦”声,农民工踩着自行车“咯吱咯吱”的声音,咳嗽声和低声交谈的声音。没有遭遇劫匪打劫和袭击,在心惊胆战、惴惴不安的阴影中,我顺利回到学校。校警正埋着头,在值班室内睡觉。我叫了几声,他们才醒来给我开门。因为学校有个大湖,所以寂静无声的校道雾气更重了,道路的上面云雾漂浮,好似仙境落入人间。我小心翼翼地骑着自行车,穿梭在朦朦胧胧的云雾里。半路上,我还看见野猫闪着绿闪闪的大眼睛,在校园的大道鬼鬼祟祟地行走。它不出声,只慢悠悠回头,用令人惊悚的绿眼睛看着我。顿时,一种阴森恐怖,而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我不寒而栗。我眼神里充满恐惧和不安,只拼命踩车,生怕“黑白无常”把我的灵魂给勾走,让我去见阎王爷。我回到阿姨值班室处时天还黑,值班室的阿姨也在伏着桌子睡觉。
看见阿姨在睡觉,我也不好打扰。锁上自行车,随遇而安的我,满身疲惫地躺在宿舍门前的草地里的一块石板上。天很冷,我双脚麻木的沉睡过去。我醒来时,太阳的光芒照在校园的枯草地上,也照在我的身上,暖暖的。我眯眼的时候还看见早起的几只鸟儿在我身体附近啄食,蓝天上还有几只大鸟在空中盘旋飞翔,孤独鸣叫。
“梅佐儿,到宿舍上面去睡了,这边冷。”在朦胧意识当中,管理员阿姨站在我身边,她把我叫醒。头重脚轻,我眯着眼睛,爬上了四楼的宿舍,睡死过去。
我起床时时间只有三点钟。我跟阿姨说起搬到外面住的事情。我想每天这样奔波劳碌真受不了了。我在房间收拾东西时,阿姨来督促我赶快收拾东西。
“我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我说,“被子,牙刷,口中,衣服,洗衣粉,洗发精,牙膏。”我嘴里念着。
“脸盆和桶不拿了?”
“我没有脸盆,只有大水桶,你看那么大,多麻烦。”我说。
“这样啊,只去一个月,你可以跟那边的女工一起用,免得搬来搬去麻烦。”阿姨说。
“嗯。实在不行到时候在买了。”
“香皂。”
“我冬天不.”我想说冬天自己不用香皂,但是最后没把话说出来。我想要是让别人知道自己为了省钱冬天不用香皂是不太好的事情。
“对,香皂。”我把香皂放进了行李袋。
“毛巾。”
“拿了。”
“钱呢?你不花钱?”
“不用了,我们包吃包住。不过,把存折放在宿舍里面好像不太安全,因为我柜子的钥匙不见了。”
我最后把存折交给阿姨,让她帮忙保管。我不想在用那个肮脏的麻袋装被老鼠咬了好几个大洞的乌黑的旧棉被,然后提着它,穿过那相对繁华的街市。我想如果这样,走街的人群会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然后让开一条宽敞的通道,他们目送我一直到店里面,这是我所不希望的。更何况那两个女工看我的样子一定会笑话我的。找来两张大报纸和几根绳子,我开始捆绑漏了洞的破旧棉被。但没起作用,那报纸很容易坏掉,更别说挤上那拥挤的公交车。我最害怕别人看见那旧棉被破破烂烂,漏了几个大洞的样子,所以就一直想办法找东西遮羞。无意中,我看到挂在曹睿然床头的装棉被的袋子。这袋子还算体面,穿过大街不算伤大雅。我想自己放假回来就悄悄给她还回去,于是拿来把破旧的棉被装上。我没想这个行为却为自己今后的生活带来了不少的烦恼。因为我把曹睿然装棉被的袋子弄破了几个口。之后,曹睿然告诉宿舍的其他人,说我趁放假留校没人盗用了她的洗面奶,还盖了她的被子。另外,我还带上两本小说,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我上了一辆公交车。公车上,我无意把那塑料袋给弄坏了,而曹睿然也以此为借口攻击我,这使我后来后悔莫及。
越接近节日,店里面的生意越红火起来,我的工作也越来越多,工作时间也越来越长。老板的账目满得很快,他每晚在柜台前算账总是花好长时间。
“这个店的生意好像挺不错的,平时都这样吗?”我想到自己繁忙的工作便有些不满,就这样问大港。
“是啊,平时每个月至少四五十万。今年最红火的时候还六七十万。”大港说。
“六七十万?”我有些怀疑,“是不是错了,怎么会六七十万?”
“怎么不会?你看刚才那一桌两个人就吃了两三百块,人多的话更不用说了。”大港说。
“哦,这倒也是。为什么我们的工资还这么低?工人又那么少?加上老板老板娘才七八个人来支撑这个店。”我边摸着酸痛的胳膊边说。
“你的工资是多少?”大港问。
“两百五十。”我说。
“两百五十?”大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吗?老板娘说这里每个人的工资都是这样的,你的多少?”我感觉大港有些不对劲,忙问。
“跟你的差不多。”我明显感受到大港在撒谎,因为他回答我的时候冷笑了一下,并且不敢用眼睛看我。
“你的工资是多少?”我继续问。
“跟你说了,差不多啦。”大港不敢看我的眼睛。
“你的工资多少?”我在和阿桑说话的时候顺便问他。
“四-五-百。”阿桑用幽默的语气说。
“哦,那么多?那大港和小港呢?”
“这个,我不知道。”阿桑说,“大港呢,六百多吧,他帮师傅炒菜。“
“怪不得他不敢说。”我生气道。
我明白了,老板娘在压榨自己的血汗钱。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我在吃饭时问阿青和紫衣,她们两个工资都是四百五。
“你刚来的时候工资是多少啊?”洗碗的时候我问阿桑。
“很少的,三百五,后来才加了一点。”
“我的怎么那么少?太不公平了。”我说这话的时候只像泄了气的皮球,劳动积极性一下没那么高。想到懒惰的小港工资那么高,我心中未免有些不满。
“小心,碟子,碟子。”我往水池放大碟时,阿桑提醒我水池下面还有很多碟子。
我才恍然大悟,用手往池子里捞,结果发现有两个长形碟子已经分成两半。
“坏了,怎么办?阿桑!坏了!”我焦虑道。
阿桑回头看了看店门口,老板娘和老板就在柜台前面,大港和师傅正在炒菜,小港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去外面拿那装潲水的盆子过来,快!”阿桑吩咐道。我弓着身子,偷偷地跑到鸡窝旁边,把盆子拿来。
“不要告诉老板和老板娘,他们会骂死你的。”阿桑小声对我说。听罢,我身体直冒冷汗,屏住呼吸,不敢出声。我最担心的是扣工资。
阿桑把两个分了两半的碟子放到盆子里面,然后用黑色塑料袋和客人吃剩的饭菜遮住,就飞快地跑出店的后门。大港和师傅回头看了一下我们。
当我心虚地盯着老板和老板娘的时候,阿桑从后面回来。我看见他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把肮脏的盆子放在原处,这才回来。
“你把它们放到哪里去啦?”我松了一口气问。
“嘘,不要说。”阿桑把手放在唇边,叫我不要大声说话,“我把它们扔到街边的垃圾桶里面了,老板不会知道的。”
“哦。”我长松了一口气。“你平时弄坏吗?”我小声问。
“YES,不要再说了。”阿桑示意我不要再说。
“要是被老板他们知道怎么办?他会不会让我们赔?会不会扣工资啊?”我又提出了让人汗颜的问题。
“SORRY,IDON’TKNOW!STOP,STOP!”阿桑说,“你不告诉他们,有谁知道啊?笨蛋!”
“但是,刚才师傅和大港都看见了。”我指着离水池不远处在炒菜的师傅和大港说。
“你放心,他们不会说的。”阿桑很肯定地说。他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
“以后放的时候小心一点,这些东西很容易坏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