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阴冷加上心里作用,被手机的震动吵醒时夕颜还觉得自己在睡梦中。葬礼过后就被淋成了落汤鸡,满脸满身的水润就像是上帝帮她大哭了一场,把她心里流不出的泪和难过都一齐搬了出来。后来拖着这副湿漉漉的身体回家,简单冲洗了一番后就躺进了被窝。半梦半醒的,直到手机震动才知道自己这一睡竟然已经过了两天。
以前她素来讨厌拉上窗帘睡觉,似乎是觉得在晨光中苏醒是件美妙的事。后来跟他在一起,却被对方反驳道外面有光,晚上这样怎么入睡。之后两人纠结了半晌,最终把窗帘拉上一半作为了结。这次也不知怎么了,顺手就拉了窗帘,将整个房间从白天变成了黑夜。
起身拉开窗帘时没有意想之中耀眼的白光,明明是白天,天色却是那样的灰暗。真是.跟梦里的一样呢。也许是之前淋了雨的缘故,脑袋有些昏昏沉沉,而这两天都一直在不停的做梦,导致现在虽然醒来,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
在窗边站了许久才记得先前嗡嗡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未接来电:锦舒”。看着这个名字时夕颜脸上的倦意难得的褪去了几分。
大学时,除了夕颜这个令人诧异的自我介绍,还有个文艺的穿亚麻长裙的姑娘,她一上来便背了李清照的《一剪梅》,声音有高有低,像是唱歌似的格外动听,“‘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我叫锦舒,可惜舒并不是锦书的书。”大概是因为这出众的自我介绍,夕颜和锦舒的名字都几乎变的是人尽皆知,两个当事人又恰好是室友,所以就理所当然的一起手挽手度过了大学时光。
电话通后的嘟嘟声才响了一下,那边就迫不及待的接起来:“夕颜?”声音有些急促。
“小舒啊…”听到对方熟悉的声音,夕颜倒是愣了一秒,却莫名的问道,“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人应了一声,刚开口“你,他…”了两字后又顿了顿,不知道是被夕颜问的一头雾水还是察觉到自己太过着急,便放慢了语速回道:“本来打算这周回来…但是临时又有事,估计近期都不在国内了。”
“噢…”夕颜揉了揉眉心,看向窗外眨了眨眼。果真睡了两天之后糊涂了,连锦舒不在国内都没能想起,还在奇怪对方怎么现在才打来电话。唇边滑出了一声叹息,之前的事情都像是发生在上辈子,一觉醒来就忘了个干净。
“我才睡醒,看到你打电话来,还以为是约我吃饭了…倒是忘记你不在。”她补充了一句,话毕后扭了扭头,盯着窗外那棵树看了半晌,在一阵风拂过后,仅剩的两片树叶在枝头摇晃了两下,然后就飘飘然的一起随风在空中转了几个圈。
“你…”听到夕颜的回话,电话那边的锦舒倒是愣了,算了算她这个才睡醒的时间,心下也是奇怪的很,却意外的没有开口询问。
顿了几秒,锦舒才又继续道,“是我该说抱歉,”夕颜的视线却追随着那两片漂浮的树叶,见它们分开的越来越远,还没回过神来又听得电话那头的清脆嗓音,“没能来参加葬礼,也没能在你最需要人陪的时候在你身边。你大概会觉得这是借口,可我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就连你最难过的时候我也不在,虽然不是我的本意,却总觉得有些内疚。”
后来锦舒说了什么她都记不太真切,只是挂了电话后就再也找不到先前在空中飘荡的两枚树叶了。倒是落叶稀稀疏疏的散了一地,分不清哪些是才落下的。她又盯着窗外看了良久,像是觉得可惜的又轻叹了一声。锦舒说得对,就算是这样好的朋友,却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谁也不能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之后才又拉上了窗帘躺进了还有余温的被窝。周围又变成了黑暗的一片,她把被子裹得紧紧的,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睡吧,睡着了就不会想了,睡着了就不会难过了。
第二次醒来时还是置身于黑暗,枕边的手机早就没电开始了休眠,两天多不吃不喝的昏睡状态也着实有些吃不消了。好不容易支起身子坐起来,只是睡了太久,全身都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
怔怔的看着自己无力的样子,夕颜觉得胸口像是压上了一座大山,让人喘不过气来。这一瞬间,一直隐藏在心里的悲伤都像是涌进了脑海,嗓子里也像是哽着一包毒药,吞也不是吐却不能。明明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过,眼角却也干涩的难受。
发怔的刹那,她恍惚地想到了那个和现实一分不差的,一直重复出现的梦境。连所有的细节都一模一样,他漠然的眼光和淡漠的嗓音,还有他漫不经心的话语,都像是上了发条似的徘徊在脑中消散不去。
她控制不住的向前伸出手,却是直直的穿透了面前人的衣角。她木然的看着眼前那个身影,嘴里喃喃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想说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只可惜终究都是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唯独云中再没有谁能将锦书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