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军把这一切的帐当然算在了谢永辉头上,出了医院便开始联系‘哥们’,准备把谢永辉给剁了,为这,他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
那一天,何建军像只疯狗一样,动用了他所有可以动用的那点可怜人马和人际关系,终打听到了这个罪魁祸首谢永辉的动向,这个婊子养的听说何建军在找他,居然明目张胆把何建军当成了空气,直接就自己把自己送到了何建军跟前。
那几个跟何建军割过腕子拜过关公的‘兄弟’一见谢永辉的来势,一个个都低下了头像足一群听话乖巧的好孩子,眼观鼻鼻观心,在对面某人咳嗽了一声后,连借口都没有找,顷刻间走得干干净净,把何建军孤零零一人晾在那里。他们刚刚还坐在饭店包厢里豪气干云热血沸腾信誓旦旦、抽他孝敬的烟说兄弟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们要怎么吃怎么喝怎么玩,何建军眉头都不皱,请他们大鱼大肉花天酒地,他现在还欠着小区商店里六百多块,他把小区商店里的好烟通通都赊来孝敬了他们。他一直把他们当兄弟,他其实也明知道他们一直把他当孙子或者傻子,他做了他们好多年的孙子或者傻子,而今天,他只希望他们能当他是兄弟,有难同当,哪怕就这一回。
可是……
其实谢永辉也没带多少人来,加他自己就三个人。何建军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到谢永辉居然是赵刚的表亲,那就怪不得他能如此猖狂了。赵刚其实也没长三头六臂,不过单凭他是李明响的妹夫这层关系,就足以令何建军的心凉到了骨子里去。何况赵刚本身自己在林远街头已经是成名已久的老牌混混,敢打敢拼好多年,在何建军眼里那是名副其实的大哥级人物,手下马仔众多,连做他小弟都不够资格的何建军怎么跟他斗,哪怕就是很多个何建军这样的加一块,人家随便拎出个小弟来都能让你是圆的就圆的,是扁的就扁的。
林远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拉帮结派划出了一个个的圈子这没什么好奇怪,自古以来便是这样,弱肉强食。以沈家大少沈亚农为首的一众官二代富二代、曾经的过江龙现在也已经扎地生根的山东好汉姚山岗、早些年几乎垄断整个城市建设的包工头现在怕是连他自己都算不出来把手伸了多广的林远大亨张三汉……再瞧瞧这满大街上的高级会所、高级酒店、KTV、歌厅、酒吧……哪处日进斗金的摇钱树上看不到这一个个圈子的影子?
圈子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千丝万缕。这年头打打杀杀已经不再如火如荼,也就只有像军哥这样的愣头青还在不知死活的往上攀爬,拜关公抢地盘,不知道有没有想过,没有钱跟官做后盾,再能打能杀兄弟再多,混到最后还不是给有钱人当枪使。如今不比从前,靠武便能打下大大的富贵。赵刚不就是个例子,人家多牛逼,小弟一大帮,在林远街头吃香好多年,最后不照样被黑白两道集体追杀,不就是在饭店吃饭趾高气昂了一点,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这事当年在林远都引起过轰动,后来要不是主动献身给追求了他很久的李明响亲妹,最后让姚山岗结拜兄弟,和他一起打下一片江山的李明响出面才摆平此事,要不能不被人砍死,凭他那些年的所作所为也会被丢进监牢里过下半辈子。
混社会,现在是向‘钱’看齐,讲究有钱大家一起赚。外人想来插足,先得一边掂量掂量。当然也有不知水深浅外地来的冒失鬼,全部家当扔了进来,最后光着屁股走人,这种例子不在少数。
这群人,在何建军眼里就是踮高脚跟都无法仰望其鼻息的终极BOSS,也是这个小混混的终极梦想。
何建军硬是忍着怒气一句话都没说,还是换来了一顿毒打,本是带着满身正气,一心来报仇的人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下场。
心灰意冷的何建军欲哭无泪,寻死的心都有了,昨天他还在对着别人吹牛皮说,他有十几个煞过血,杀过人,拜过关公不是亲兄弟胜是亲兄弟的结拜兄弟,他们一条心,有苦同当有福同享。可一转眼,他成了孤家寡人一个,那几个‘亲兄弟’见到赵刚比见到了猫的老鼠还跑的快。
何建军开始还觉得天大地阔大有作为,可一转眼,他发现这广大天地怎么就没了容身之地,连个躲起来大哭一场的地方都找不到。
曾几何时对报警不屑一顾认为那是没用的人才会选择求助门路的何建军这时也想到了报警,可他又想到了山东帮的势力令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瘦骨嶙峋的小手臂怎能拧过人家肥壮的大腿呢?人家连杀个把人都像捏死只蚂蚁似的,派出所里进了第二天又出,何况只是打了他们无钱无势的胡家两兄妹一顿?这去报警,人家山东帮还不等于在马路上吐了口痰被执行大妈看到罚了五块钱一样简单。
挨了顿狠揍的何建军带着绝望的心情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嘭!”
听完何建军的哭诉,面红耳赤的韩贵把旁边的床头柜一脚踹翻,“****他奶奶的十八代祖宗。”
何建军感动地眼泪又快掉下来,他发誓,韩贵的这一声骂是他有生以来听到最动人的骂声,可还没等他感动完,韩贵一把抓过他脖子,歇斯底里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商量,你他娘的在你眼里,韩贵还不如你那帮猪狗不如的兄弟是不是?我打了你多少遍拷机,你就没跟我透露一点口风,是不是等死人了你都不会来找我?”
何建军不是没想过要找韩贵,可是找了韩贵又能怎样,韩贵斗过了大黑痣,斗的过赵刚?斗的过李明响?斗的过山东帮?斗的过姚山岗……这个九流末都谈不上的小混混只是不想牵连了韩贵。韩贵告诉过他,等赚够了钱,就上老家盖楼去,盖得必须要比胡家村首富胡光辉家的小楼要高要大要气派,还要给那个何建军还没有见过面的堂哥娶媳妇……何建军不想已经开始在林远展露拳脚的韩贵连林远都待不下去。
笑了笑看着韩贵,什么话也没有说。
……
韩贵的到来没能使得胡家人的悲切气氛有丝毫好转,在何建军的陪同下他先是去看望了一下何敏,一句话也没说又去看望了何兰。
何兰躺在病床上,人显得憔悴异常,双目傻不愣登地望着天花板,眼泪已经把枕巾浸湿还在不停的流,再看不到平常的蛮横气焰,这刻她只不过是一个被情所骗的可怜女人。
韩贵看见她的惨状,恨得把牙齿咬得“吱嘎”做响,就那么站在病房里大发雷霆义愤填膺怒火冲天地粗鲁大骂:“操他娘咧个逼,老子非挤出******蛋黄来不可……”叫喊声把旁边的几张床上的病人都吵醒了,纷纷指责他这是医院不可以大声喧哗,可韩贵不管,他继续怒火冲天地站在病房里挥舞着拳头高声地咆哮着,声音大到差点把医院的房顶给掀了。直到几个医生强行把他拉出了门,但他粗鲁而又响亮的叫骂声还是从走廊一路传到何兰的耳里,没来由的让何兰感到一丝温暖,这以前在她耳里令她无比厌恶的声音,这刻听到却变得说不出来的悦耳。
韩贵第二天来时,当他把一叠钱总共一万六千多块放到胡广胜手里时,刚好何敏也看见了,那一刻,何敏泣不成声。
韩贵所有的家当都拿出来了,救人要紧,哪怕肖胖子家人明天到来,韩贵也就只能光着屁股走人一途。
现在对于胡家来说最为严谨的问题就是何敏的医疗费,这笔费用高达到近二十万,这还不包括后期的疗养费。
韩贵的一万六千块对于总数来说可说是杯水车薪,就是加上胡家原有的积蓄也还远远不够,相差甚远。
什么是花钱如流水?再没了以往神气活现的何建军到此刻才感受到。他真恨自己这些年来怎么就没能攒下一分钱呢?他妈平均每天的医疗费用就高达三百多块。就算换肾成功,那么以后他妈一辈子的疗养费呢……何建军连想都不敢想下去。
何兰在医院住了整整一个礼拜,当她从病房里出来时,她哥哥和韩贵就站在门口。几天的时间,何兰瘦了,再不是以前那个娇纵蛮横的小妖精,点黑如墨的眸子里隐藏着一抹浓烈哀怨。
当她看见韩贵站在门口时,勉强挤出丝笑,首次主动向他点了点头。
韩贵心头大痛,这是胡家人也是他韩贵家的人,他可以欺负他的家人,可却怎么也不允许别人欺负他的家人。
韩贵慎重地对何兰说:”姐,你放心,我一定会让那王八蛋付出代价的,一定!“
不曾想这一声姐把何兰叫得热泪盈眶,她突然激动地抓着韩贵的手,想要说什么,可嘴唇噏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泪眼婆娑地看着韩贵。这是多么好的一个人,而自己为什么当初就看他不顺眼呢?自己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就是个爱慕虚荣俗不可耐的庸脂俗粉罢了。何兰似乎一瞬间成熟了,似乎在这一刻才理解了做人的真谛。对于韩贵的话她居然打心底的就莫名信任,只感觉这个她开始厌恶现在感激的人,只要是他说出的话,就一定做的到。
胡家人的检验结果出来了,肯做检验的人除了胡广胜、何建军两兄妹还有就是韩贵,剩下何敏的一个哥哥一个妹妹硬是人影都没有见到,更莫说他们的子女了。
然而检验结果也不如人意,只有何建军一人合格。
当何建军站在他妈病床前,欣慰地说:”妈,你可以动手术了,医生说我的肾合适……“
不等他说完,何敏已经痛哭起来,她拉着儿子的手泣不成声地道:”儿啊!妈就是死也不会换你的肾的,你还年轻,还要传宗接代。你才刚刚长大成人,妈就是活了难道要妈下半辈子看着你弯着脊梁骨做人吗……“
这种情形,令在场之人不催人泪下。
由于在何敏的强烈反对下,生死也不肯接受换儿子的肾脏移值手术,医生无可奈何下建议何敏从医院搬到了家里,暂时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未知的肾源了。
才短短几天却经过诸多打击下的何建军再也失去了混迹街头的兴趣,变得沉默寡言起来,除了在烤吧干活外,一有空便是骑着摩托车到处捞客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