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小区大门口,摩托车停在身边的韩贵正蹲在地上跟门口修车摊老头兴致勃勃杀象棋,他棋艺本来
就不通,下象棋还是经常在这块地待客时候闲来无事观战学来的,对上久经‘沙’场的修车摊王老头那必
定十战十败,可贵在精神可嘉,有一股子视死如归的劲头,败不馁,其他在幸福小区门口捞生意的懂点象
棋的,都被王老头杀怕了,所以王老头没生意又找不到对手的时候,总喜欢把不怕死的韩贵拉来‘就义’
,而韩贵从来不推辞不客气,尽管没赢过一盘,可依旧兴致不减杀伐气势不减‘就义’精神更不落半分,
赢得了王老头很大好感。有一次韩贵输棋后默然无语观棋盘的时候,王老头很大方的大手一挥说:你以后
车胎破了走气修补算半价,充气尽你充,不收钱。这让韩贵感激的半死。
缓缓而来的何建军见到蹲在地上眉头紧锁的韩贵不由一阵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资金还不见个影
,他还有心情下棋。
“喂,昨晚派出所那位哥哥来电话了,说有事找你,马上就到。”何建军来到韩贵身边,跨在摩托车
上没好气道。
谁知韩贵头也没回,杀的聚精会神。
“喂,喂,喂……”
何建军接连叫了十来声,还是在王老头示意下韩贵才有所反应,回过头来还赶紧双手护住棋盘,以防
王老头调换棋子。
王老头笑骂道:“你个小王八蛋。”
“他找我干嘛?”韩贵回过头来问道。
“我咋知道,他不就来了么,你自己问他去。”
过了几分钟,一辆警车停在了大门口,余杨名火急火燎的从车上下来,这回死也不敢忘记带着那个
包。
“韩少啊!昨晚真不好意思,酒量不行出丑了,给你添麻烦了。”来到韩贵身边,余杨名如此道。
韩贵恋恋不舍瞧了棋盘一眼,被老头子杀得片甲不留这么久,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一线曙光,可这…
…跟老头子告了个罪,站起身子苦着脸道:“余警官,昨天不说好的吗,你再叫我少爷非得让那少爷身边
的奴才给笑死。”
余杨名一拍脑袋:“忘了,忘了。”说着把手里的包递了过去,“昨天把这茬给忘了,你瞧瞧,看少
了什么?”
韩贵狐疑看了余杨名一眼,这下还真不敢接,问道:“啥玩意?”
“你的东西,陆超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你是冤枉的,这是你被抢去的钱和物,剩下的算是给你的损
失费。”余杨名把包塞到韩贵手里。
韩贵琢磨着打开包一看,里面一包钱、BP机还有一张金灿灿的名片。余杨名拉着他走到一边,又把一
叠钱塞给他:“昨天说好是我请客的,怎么能让你破费。行了,我的任务完成,也要去上班了,昨晚一宿
没回,还得打个电话,家里的母老虎这会该要发飙了。”
不等韩贵说什么,余杨名已经像做了贼似的向车子跑去,拉开车门的时候对韩贵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
看着车子远去,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何建军探头探脑道:“这哥们有病吧,堂堂人民警察贿赂你?”
韩贵懒得理他,拿着手里的钱数了数,正好两千,除掉昨晚他还给余杨名的六百和开销,还赚了四百
多。
……
傍晚,昨天没有等到韩贵的何敏下班回来,特意烧了几个好菜,叫儿子打电话让韩贵早早回了家。吃
完饭,连餐桌也顾不及收拾,先把不情不愿的儿子给撵了出去,何敏迫不及待来到沙发上坐下,对正在看
电视的韩贵开门见山问道:“阿贵,听小军说你出了五万块钱把力秀广场租下了准备开间烧烤吧?”何敏
特意着重了‘你出了五万块钱’七个字。
韩贵不得不收回视线,坐直身子笑了笑道:“婶,他的话您也信,他就爱胡咧咧。”
“没有这回事?”
何敏难得这般神情跟韩贵说事,韩贵不好说瞎话,也从来没有打算在这件事上跟她说瞎话,点点头道
:“有是有这么回事,不过租下广场的五万块钱可不是我出的,我哪来那么多钱,是,嗯,是我刚来林远
没多久认识的一个朋友出的,他是开饭店的,人还不错,有一次吃过我烤的东西后,答应跟我合伙,租地
的钱他来出,其他零零碎碎设备啊操作啊什么的就我来办。”
“有这样的好事?阿贵啊,你可得多长个心眼,现在外面坏人多,你那个朋友可信的过?”
韩贵微微顿了顿,直言无讳道:“婶,说心里话,我也没底,不过我要钱没钱,反正也是光杆司令一
个,他要骗也骗不到什么,再说现在合同也签好了,往后收入也经我的手转,我估摸着他应该玩不出啥花
样来。”
何敏轻轻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考虑投入三万的念头彻底死绝,现在是一分都不会投入的,劝
韩贵道:“阿贵啊,我看这事悬,外面各式各样的骗子哪样的骗术没有,那个合伙人你又不知根知底,万
一等你把东西置办齐全或是等生意好了,他整点幺蛾子把你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挤跑也容易,咱们家在林远
又无依无靠,出点芝麻大的事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起早贪黑的赚个辛苦钱也不容易,还是小心些
好,踏踏实实的,别想着一口就吃成大胖子,你现在骑摩托车拉客也不挺好,我看节俭着点过不了几年赚
的也能上老家盖栋像样的房子,到时候把家一成,让你爸妈辛苦了大半辈子跟着也享几年清福……”
兴许是说到了自己的痛处,想起一双不争气的儿女,何敏深深叹了口气,继续道:“你来林远也大半
年了,还是头一回婶这样跟你说话,阿贵啊,婶不是瞎子,你做的事婶都看在眼里,你瞧瞧这屋子里,电
话是你出钱装的,电风扇也是你添的,柴米油盐等等就不必说了,连我都不记得上次交水电费是几个月前
的事了。说到底婶是一个没见识的妇人,能占点小便宜就占点小便宜,当初你来家里,说实话婶是一百个
不愿意,家里本来就不富裕,再添个人吃饭,就得多一笔开销,为这事还和你叔吵了一架,你叔是老实人
,心善,可你婶就心恶吗?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建军也老大不小了,可是不争气啊,你叔跟我厚着老脸
帮他求过多少差事,可干不长,婶跟你叔年纪也大了,省吃俭用只想帮他买套房子结门亲事,做父母安的
不都这个心思,现在不管城里还是乡下姑娘都眼界高,你要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谁肯嫁你,难啊!你说我
跟你叔还有几年在外劳碌?等年纪一到退了休这个家也就断了经济来源,到时候求人无门呐!”
何敏说着说着眼中隐隐有了泪光,压在心底的苦处不曾向丈夫子女坦露过,却在一个都称不上侄子的
外人面前流露,还一说就不可收拾,又长长叹了口气:“还有小兰,从小就大手惯了,工资加上提成一个
月也一千多块,都上了快两年班了,如果是听话知道节省的孩子按理说怎么也得存点钱,可一分都没有,
每到月底还得向家里伸手……哎!没有一个是让人省心呀!”
韩贵听着也觉揪心,虽然一直以来都对何敏不是很感冒,可一番直白后,听在耳里记在心上的韩贵却
倍感温暖,自从入了胡家大半年来两人还是头一回这般谈心,这一刻韩贵真心实意把眼前这个抹再多化妆
品都掩盖不了脸上深深岁月痕迹的女人当成了自己的亲婶子,沉默片刻后,只能安慰道:“婶,你哭啥,
会好的,慢慢总会好的。”
何敏伸手搽掉眼角就快掉落的眼泪,轻轻吐出一口气道:“婶也不劝你了,也是,你这个年纪是该奔
一奔,你不像建军,他没个长性,做事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不同,婶相信你,家里钱虽不多,都是我
跟你叔这么多年来一分一分攒下的,入股就不要了,你算算还缺多少,婶要是能帮衬一把就帮一把,说来
说去都是自家人,连自家人都不帮,还帮谁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韩贵还能说什么,刚开始他确实想向胡家借也好何建军入股也好弄一笔资金,可
现在他真不想给这个似乎碰一指头便随时都有可能会倒塌的家庭再添多一点负担。是啊,现在做什么不存
风险?万一最后亏了呢?万一生意好了肖胖子整点幺蛾子摆他一道呢?确实什么都有可能,何敏说的话
不是没有道理。他可以光棍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胡家不行,哪怕只是几千块,对于这个生活在城
里却不富裕的胡家来说,那也得伤筋动骨,否则那台随时都有可能屁股后面冒烟的老款彩电也不会计划了
一年多都没有换。
最后,还是婉言拒绝了何敏的好意。
……
躺在床上,旁边传来何建军轻微的呼噜声,韩贵辗转反侧,把自己现有的现金都算了算,总共是一万
四千六百二十八块,想一样不落把一个崭新的烧烤摊子办起来差距不小。
韩贵翻来覆去,最后干脆披衣坐起,拉亮电灯,来到窗下桌前坐好,找出纸笔,想点根烟的,抽出来
叼在嘴上最后还是没点上,最近似乎有事没事总要叼根烟,尽管不吸入肺,可难保以后还能克制的住,世
上最好的爸爸用性命给他做了榜样,他难道还要去步入后尘。把烟放回烟盒,开始计算着看能不能最小化
的利用这笔资金,可算来算去,能省则省,还是有上万的差距。
烧烤摊他是必须要弄,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哪怕有了何敏的提醒,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没理
由半途而废。
就在韩贵第三次想点烟的时候,眼睛忽然瞄到自己身上穿着花了八块钱从旧货市场淘来的牛仔裤上,
眼睛不由一亮,一拍脑门:妈拉个巴子,这么简单的事怎么没想到呢?谁说了摆摊子必须要新家伙,老子
用旧货难道生意就不红火了?
想通这点,韩贵一下来了精神,更没了睡意,以他经常出入旧货市场的经念来看,他要购办的东西如
果都用旧货的话,算打个半折,以他现有的资金刚刚好,没有想到迫在眉睫的事解决的方法居然是这样简
单,兴奋之余,本来想把军哥叫醒到外面去搓一顿,可惜军哥鼾声如雷,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
这晚,韩贵一夜没睡,瞪着眼睛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韩贵不客气的一巴掌把军哥扇醒,从楼下柴火间里推出摩托车便向城东的旧货市场飚
去。
接下来几天,韩贵忙的昏天暗地,顺带着也让军哥歇了业,每天像专车一样伺候着他东奔西跑,桌椅
板凳、锅碗瓢盆、搭棚、配料、联系货源、还有办卫生证营业执照等等……两人废寝忘食的用了整整五天
时间才算差不多布置妥当。看着韩贵在力秀广场上热火朝天,军哥虽然有怨言,不过也只敢发发他妈那边
的牢骚,怪他妈不给力,在韩贵面前倒是老实的很。
时间主要是花在了办卫生证营业执照上,初来乍到的韩贵哪知道有这堂子事,还是军哥在一边提的醒
,于是开始找部门求爷爷告奶奶,好在有关部门虽磨磨蹭蹭,或许也有可能是肖胖子在暗中给了一把力,
因为韩贵听了他的话后花了几百块钱买了一条玉溪烟外加一瓶好酒后,过了一天,卫生证营业证都给解决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