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似乎有些怕贫道？”
田思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老道士说话的时候，她好像看见那双白眉下的眼睛有些戏谑的笑意。
难道他知道什么？不会吧？
田思雨狐疑地看着眼前的老道士，不礼貌地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实在看不出对方是个有道行的老道士，指不定看田思雨模样呆呆傻傻的，想讹诈吧？
对了，鞋子！
这要让村民看见她的鞋被老道士抓在手里，肯定要浸猪笼的啊！
“本姑娘没钱！穷！”只听田思雨大吼一声后无畏无惧十分勇猛地朝老道士扑过去。
“？”老道士没想到田思雨竟然会扑向自己，睁着眼睛看着扑向自己的巨大生物，一时忘了反应，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鞋子早已易主。
“姑娘……”老道士呐呐地开口，干巴巴的一幅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田思雨完全不想理会他，毫无形象地坐在草地上自顾自穿鞋。
穿一双布鞋需要多久的时间呢？总不会慢过太阳越过云端、鸟儿飞上枝头。田思雨利落地起身，见老道士一幅有话要说的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
以她现在的状况，她真的很不想遇见这一类人。
“道长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田思雨突然开口。
“啊？”老道士没想到田思雨竟这样爽快，白色眉须似乎也开心地抖了抖，“哦，是这样……”
不料田思雨立马打断道：“可是我一个乡野女子估计也帮不上你什么。”
“我家里现在也快揭不开锅了，真帮不上你么，就此别过。”说完田思雨拔腿就跑，刚才被这老道士打岔，她都忘了人丢了！
“诶！姑娘！不是贫道要你帮啊！是贫道要帮你啊！”
然而老道士的呼喊已经消散在风里，再也寻不着踪迹。
老道士：“……”
他真的从未看见过这么胖的女子还能跑这么快的。
难道他这模样像是洪水猛兽？
有风刮过，老道士的两条白眉须和白色胡须在风中摇曳，在这萧条的村外着实显得有些不人不鬼。
老道士忍不住想：要不我换个模样？
“不行不行，这丫头要是见贫道模样出众黏上了怎么办？岂不是好心做坏事？不可不可。”
老道士又想：瞎眼的算命先生如何？
“甚好！”
老道士白色胡须下的嘴扯出一抹名为满意的弧度。
再说田思雨，真的是一口气就跑回了田家，路上遇见了村民打招呼她都没理，回到田家反手就把大门给关了。
还在堂屋缝衣服的田氏见田思雨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下了一跳。
“小妹？你……这是怎么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可是会出什么事呢？小妹把大门都关上了。田氏的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上，深色紧张得不得了。
田思雨见田氏那样紧张得神色，惊觉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了。她也没想到自己能跑这么快，那个道士肯定追不上，在这个时代他也不能挨家挨户来找她，她把家里大门都给关上实在太过了，害得田氏吓成这样，田思雨有些歉疚。
不过……田父不见了的事，会不会更吓到这个老实本分的女人呢？
田思雨一时拿不准自己该问还是不该问了。
然而田思雨不说话更让田氏心慌，把手里的衣服针线搁在一旁的四角凳上，快步走到田思雨面前，担忧地问田思雨：“小妹，出什么事儿了？给娘说说啊。”明明担心得很，偏偏心疼女儿连声音都柔柔软软的。
“出事了？”这时听见动静的田思云也出来了。
见到田氏和田思雨的模样，田思云的心跟着一紧。
“怎么了？”田思云再问，一双水亮的眸子锁定在田思雨身上——娘本来好好在屋里做活儿的，小妹回来了才闹出动静。
田氏也巴巴看着田思雨。
在二人的目光下，一种“我是罪人”的感觉从田思雨的心里冒出来，挥之不去。
能不说吗？
这种事她能兜住？
她凭什么兜？
“我没看见……在地里，我没看见人。”把话说出来，田思雨顿觉轻松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三个人想办法，总比一个人干着急要轻松得多吧。
可是田思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这个时候居然会想起那个老道士。
“哦，这样啊。”出乎意料的是田氏听见田思雨的话后竟然平静了下来，似乎心里已经有了底？
田思雨却有了不详的预感。
“什么地里没人？”田思云还云里雾里的，不知道田思雨和田氏在打什么哑谜。
沉默。
然而这份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
在田思云就要丧失耐心的时候，她听见田氏低声唤她：“思云啊。”
田思云闻声心猛地跳了一下。
十四年的相处，田思云太了解田氏了，她的娘亲是个好人，是村里人公认的老好人、大善人，她不会欺负人、不会占人便宜，若是逼不得已要做出有损他人的事情，她总会用这种调子和别人商谈。
小时候田思雨喜欢她的新年衣服，娘要她换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村里三叔因为私欲想要换走祖田的时候，娘也是用这种调子说话的；
十天前李四婶想要借米粮时，娘是用这种调子说话的……
而娘每次用这种调子和她说话的时候，都是要她让田思雨的！
就因为田思雨比她小？就因为田思雨可以下地干活？就因为……她是要嫁出去的？而娘和爹会给田思雨找上门的女婿？
这个时候……她能让田思雨什么？
田思云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田氏，“娘，你又要我让她什么？”
“说什么呢！你跟我进屋！”田氏的声音突然尖锐，就像田思雨早上听见的那样。
让我？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田思雨心里那种不详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田父失踪，田氏淡定异常，现在还牵扯到田思云……
而且，这件事的起因似乎是因为她田思雨！
最疼爱的女儿可能抗不过饥荒，父母会怎么办？
据她所知，田家大姑娘会嫁出去，而田家二姑娘会招上门婿。
有一个荒诞的想法开始在田思雨的脑中酝酿。
而田思云当然不肯跟田氏进屋，她倔得跟牛似的，不想做的绝不会轻易就范。一顿撒泼打滚后还是被激出了脾气的田氏拖进了里屋。
吵闹声，哭声，拍打声……一声声席卷田思雨的耳膜。
从醒来到现在，她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重生更像是错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