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国公府内众人都挤在了一间精致的厢房外,因为里面人也很多进不去了。厢房里二进的珠帘内有一层绣满蔷薇的轻纱,雪白的蔷薇在微风里摇曳生姿,却无人欣赏。
此时袁华半躺在榻上,脸色已然红润,甚至还微微地笑着。可是床边的众人却没有一个笑得出来,杨延压抑得心都揪在了一起,谁都看得出来这是袁华回光返照。连六岁的杨萤都察觉出了周遭众人压抑的悲伤。
袁华此时没有什么好难过的,反而觉得很幸福,能有这么多爱着自己的人陪自己度过令人恐惧的将死,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袁华缓缓地抬头看着映月,“月儿,你的那把弯月刀知道为什么突然多了许多花纹吗?”
杨映月俯在榻前已然抑制不住低声抽泣起来,“月儿知道,月儿知道,是去年娘亲悄悄拿去给月儿刻的,月儿其实一直都知道的~”
“嗯,是啊,娘亲没多少时间了娘亲也是知道的,所以娘亲特意给你刻上了这个。日后你会知晓娘亲的用意的。月儿,好好照顾自己还有萤儿。”袁华的声音很轻,说出来的话似乎比平时还要温柔。
映月已然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地点首。袁华又朝杨萤招招手,“来,萤儿,日后要记得听父亲和阿姐的话,要好好活着不管遇到什么。”袁华心里清楚,对于这个混血的儿子或许命运有些艰难,不过无论怎样她都希望她的儿子能够好好活着。
六岁的杨萤心智已经成熟,在忠国公府这个大家庭里每个人都在教他,他无时不刻在接收这个世界的各种内容,仿佛是要一夜长大般,可他从未觉得苦过,相反有些时候他还会劝劝他的父亲和阿姐保重身体。听闻袁华交代的话语,小小的玉人儿没有哭,而是重重地点头,“娘亲,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我会会好好地长大的。”
袁华看着自己精雕玉琢般的小儿子大人般的拍着胸脯保证,心里很是宽慰,如果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不过她奢求不了了。
袁华剩了最后一口气,望向一直看着自己的杨延,这个男人从当年的风华无双成了如今的憔悴无比,她的心里也很是心疼,可是这是她的宿命,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后悔过,在当年找到江南玉已然腐烂的尸体的时候她的心里对于自己其实是在庆幸的,她不想回去,这也是她后来再也没有去寻过那国之圣物的有缘人的原因,她不想走,不想离开这个当年决定了要和他成婚的人。可是,她不得不走了,还能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真的心满意足了。至于她的身份他不知道也好,这本就是一个天意。
杨延英俊的眉眼里满是压抑的悲伤,见袁华望着他,他赶紧俯身握住袁华的手,“别怕,我在。”袁华朝他笑笑,没有说什么,只留了一个风华绝代的笑容。
她至死也没有告诉他她的身份,或许是想让自己走得潇洒一点。
杨延俯在袁华的身上压抑之极地哭出了声,或许真的是忍得太久太辛苦了。老国公和夫人红了眼圈双双出了房门把儿媳妇的这最后一程留给儿子来送。
屋外的人也有小声的哭出来了的,忠国公府的世子妃一向如同神仙姐姐一样温柔,任谁也不愿在她面前大声说一句,可是红颜总是多薄命的,徒留人多增伤感。
远在天边的撺花国皇宫内突然哀声一片,国之公主命丧今日,人们心里都有些难过,这个杳华公主,自小便良善可亲,待人温和,她出国众人都是意料之中的。原本料想公主在明年便会归来,未曾想却在今时今日便已丧命。国规不可破,谁也不能轻易出国,除了守着花杳华本命之花的国君和二皇子,谁也不知道花杳华究竟为什么死了。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原因,老国君日日在华隐宫看着,最是清楚花杳华是寿终正寝,只不过寿终得有些早了。
二皇子花无影头一次面对亲人的生离死别,心里不禁有些惊慌,大姐的本命蔷薇就这么静静儿的就开到了尽头,在一瞬的绚烂里结束了花期,这一点也不像国里众人应有的花期。花无影小的时候很是喜欢粘着这个大姐,如今就这么突然就悄无声息的没了,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他趁着众人在宫外悲伤的时候悄悄地溜到了撺花国圣物撺花锦树那里,走到这棵传古奇树下,望着树上交错的不知是树根还是树枝,一直望到了顶端那颗快要成熟的晶莹的撺花锦,其实撺花锦不大,不过两个樱桃般的大小,圆圆润润的,散发着诱人的芳香,奇特的色泽将周围渲染出了一层瑰丽的光芒。
他缓缓地蹲下直到盘腿而坐,又将手举起在胸口合十,慢慢地念着一段自己都快听不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