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最先去了Z市人民医院的妇产科病房区。窦兵通过关系获得了夜探病区的特权,可惜我们运气不好,一整晚遇到几只婴灵,却没有一只适合我们。
按凌蓦然的说法,婴灵早早夭亡,怨念极强,遇到凡人轻则捉弄,重则索命,属于极度危险的鬼种,须小心提防。我们遇上的几只婴灵,全是带着幽怨凄厉的哭声,想来也断然不适合作小鬼养的。
接连几天,我们换了三四家医院,不但一无所获,而且有几次还遇上婴灵缠身,好在我及时对着它们出声的方向吐出舌尖血,才幸免于难。
眼看就到了第七天,窦兵已经泄气,我也暗暗着急。这时,小晴给我出了个主意。
她原本是反对我养小鬼的,身为无方鬼,她觉得养小鬼是人们对于鬼魂最极端的不尊重。不过她知道我要加入乌桐,也相信我能够像凌蓦然一样平等对待小鬼,于是便在第六天晚上提醒我去火葬场碰碰运气。
小晴说,火葬场也经常会有婴儿的尸骨。如果能够在躯壳消灭之前去看望它们,说不定会赢来好感。
我把小晴的话告诉窦兵,他抱着一副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叫了辆车,和我一起去了火葬场。
此时已是深夜,火葬场里一片安静和漆黑,毫无人气。在窦兵的金钱攻势下,我们一路顺利地穿过值班室和停尸房。在管理员的带领下,我和窦兵来到停尸房内的一间小屋,那里存放的都是孩童的尸骨。
火葬场本该是鬼气聚集之地,然而自从我们过来到现在,这里一片安静,我丝毫没有听到鬼音。
正疑惑间,我耳边忽然响起小晴的声音:“羽冰,接下来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要害怕,假装若无其事就好。”
我心里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莫非这座看似平静的火葬场内,隐藏着我无法想象的危险吗?
接下来,小晴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测。她说,这座火葬场从门口直到停尸间,藏着大小不下百余只鬼。不知为何,它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用不怀好意地目光盯着深夜闯进来的两位不速之客。
一想到密密麻麻一屋子鬼正在盯着自己,我只觉得头发倒竖,遍体生寒。
小晴接着说我只要小心提防就可以了,这里的鬼虽然数量众多,却没有太大的法力,她已经进来游荡了好几圈,竟没有一只鬼看破她的无相。如果它们真要对我不利,小晴自信能够应付得来。
我心里一暖,忽然觉得自从和小晴相识之后,无论何时都是她在付出,我却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什么。
刚一迈进小屋,我和窦兵都不禁打了个哆嗦,里面冷森森的,还泛着些不知来自何方的光亮。在诡异光亮的照映之下,停放在大床中央的几张婴儿脸惨白如纸。
窦兵明显认了怂,双腿一软瘫在地上,颤抖着声音说:“刘羽冰,我们大半夜的为何要跑到这种地方来折磨自己?”
其实我现在承受的诡怪远比窦兵要多,因为自从进入小屋开始,我便开始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婴儿哭声。那撕扯人心的哭声里,饱含着怨恨与不甘。
我强装镇定,平心静气地劝慰窦兵,既然入了这一行,以后就要把胆子拴起来过日子。如果连驱鬼师都被鬼吓到,那人类早晚都会完蛋。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窦兵一声狼嚎,跌跌撞撞地爬过来抱住我的大腿,颤巍巍地指着大床说:“婴儿,婴儿的眼睁开了!”
我心里一紧,心想这小子可能出了幻觉,往床上看时才意识到窦兵没有看错,真有个婴儿的眼睛是睁着的。只见它面色惨白,两只黑亮的小眼睛正直直的盯着窦兵。
紧接着,我又听到了一阵咯咯的婴儿笑声。见窦兵彻底怂了,我往前走了两步想看个究竟,可是笑声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撕心裂肺又充满怨恨的哭叫。
我小心退回,心想难不成这倒霉孩子看上了窦兵?于是对准窦兵高高撅起的屁股,使劲一脚把他踢到了大床前面。
“刘羽冰你干什么!”窦兵慌忙捂住眼睛,拖着哭腔质问我。我说别废话,赶紧打起精神,把引鬼符贴在睁眼婴儿的额头上,那只小鬼已经看上你了。
然而窦兵的表现令我大失所望,我从未想过,一个已经不止一次经历鬼事,身高一米八,虎背熊腰的大老爷们会被吓得像只双腿残疾的小绵羊一样。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尖厉的惨叫,紧接着小晴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羽冰快走,群鬼开始行动,停尸房的管理员因为要出卖小鬼,已经被它们吓得昏死过去,勾走了魂魄,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了!”
我焦急地看了一眼烂泥般的窦兵,心想到手的鸭子不能就这样飞了,于是一咬牙朝他冲过去,嘴里大叫:“外面已经被群鬼包围,如果你不拿下这只小鬼,今天我们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就在我冲向大床的同时,婴儿的啼哭声陡然变调,变成了令我难以忍受的尖叫。我蹲下身双手抱头,咬着牙一步步挪了过去。
忽然,婴儿僵直地从床上立了起来,原本黑亮的双眼猛地睁大,发出恐怖的红光。同时,充斥在我耳边的尖叫声再次改变,成了阴冷残忍的笑声,似乎下一秒钟,婴灵就要对我下毒手了。
我只觉得头晕目眩,有种灵魂将被抽离出躯壳的感觉。我听到小晴在我耳边大喊恶灵退散,却根本没用。即将失去意识时,我一边骂着脏话,一边对窦兵做出一个鄙视的手势说:“我救过你那么多次,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怂包。今天你要么把引鬼符贴到小鬼的额头上,要么眼睁睁的看着我死。”
恍惚中,我看到窦兵大叫着猛地蹿起来,把引鬼符狠狠地按在婴儿的脑门上。伴随着一阵混合着啼哭的笑声,我的意识渐渐恢复。我长舒一口气,看来窦兵真的寻到了合适的小鬼。
接着,屋外爆发起了一片嘈乱,都是些尖厉刺耳的鬼音在喊:“这里有无方鬼,快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