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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女人都爱抱怨命运不公平。董芳嫉妒杨曼命好,不费一枪一弹便坐享其成,杨曼却羡慕董芳,不靠男人也能活得漂亮潇洒。人类的通病是永远这山望着那山高,嘴上吃着烤肉串,还要眼馋别人手里的烤红薯。其实人人都有自己的幸福,可惜自己看不见,都在别人眼里头。

乔乐生满意地欣赏装修完工的新房,门铃突然响起,他急忙转身去开门,脸上兴奋的笑容还没散尽。

门开了,于连海搂着杨曼肩膀,二人笑眯眯地站在外面。

乔乐生的笑容僵在脸上,杨曼也愣住了,下意识地推开了于连海搂着她的手,脱口问:“你怎么在这儿?”

乔乐生一时说不出话来,于连海却装作不知情,问乔乐生“是谁安排你来的”,不等乔乐生回答,就若无其事地探头朝里面张望,让乔乐生赶紧带他们进去看看。

乔乐生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角色是给于连海打工的,连忙侧身让路。

于连海拉着杨曼进了门,一边四处看着一边兴致勃勃地发表评论:“这间是起居室,嗯,不错!以后咱们晚饭后的时间主要是在这儿度过的,喝着茶,看电视或者听音乐,聊聊天儿。”

杨曼偷瞄了乔乐生一眼,跟于连海走进卧室。于连海夸奖设计很有创意,回头问杨曼喜不喜欢。杨曼不回答,推开另一间房门,于连海又跟过来解说:“这间是儿童房,这地方就是小家伙的幸福摇篮,以后要是成了大人物,这间房子就成了人们参观的纪念馆了……这面积,再多生几个孩子也够用了!”

杨曼连忙转身走开,于连海看看乔乐生,得意地笑着说:“你看,她还不好意思呢!”

乔乐生压抑着心里喷射欲出的岩浆,语气平静地让他们慢慢欣赏,自己掉头走出门去。于连海看看他倔强的背影,冷笑着回头去看杨曼,却发现她不见了。

杨曼正把自己锁在洗手间里小心地擦着眼泪,努力平静了一下情绪,拿出化妆品补妆。她没想到在一个最不想见到乔乐生的地方偏偏撞到了他,她本来是满心幸福的蜜汁,却被乔乐生打翻成一盆苦水。从前两人的点点滴滴一时间涌上来,塞住了她的喉咙。

过了好一会儿,于连海在门外叫她走,杨曼隔门让他先回去,自己想一个人再呆一会儿。

于连海沉默了一下,说他会在外面等她,然后走出去了。

听到房门“砰”地一声关上,杨曼的眼泪突然像开了闸的洪水,恣意流淌下来。她为自己伤心,更为乔乐生伤心,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陷入如此窘境,他脸上那一瞬间的表情深深刺痛了杨曼的心。

乔乐生离开新房后,行尸走肉一般骑着车漫无目的地游走,直走到一片正在施工的荒地中,撞在一块石头上,摔倒在地。

乔乐生仰面躺在荒草丛中,看着天空上的云朵,听着远处挖掘机的轰鸣声,直到太阳渐渐下沉,夜幕合拢。

只要是男人恐怕都没法接受这种屈辱,坚强如乔乐生也不能幸免。他独自坐在一家小酒馆里,一直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还意犹未尽,又打电话叫董芳来陪他喝一杯。董芳赶到,见乔乐生状态不对,夺下酒杯,问他出了什么事。乔乐生心痛到极点,更醉得不轻,只会麻木地傻笑,他像嘲笑别人一样地告诉董芳,原来他是给于连海和杨曼装修的新房。

董芳愣住,心里的火直窜到嗓子眼儿,咬牙说,这于连海可真够损的!

乔乐生只是闷头喝酒,董芳知道这时候任何安慰的话对他都不起作用,只能激励他:“我告诉你乔乐生,于连海这么做是他内心阴暗、自卑的表现,是故意打击你呢,你可别上了他的当,绝不能被他打倒!”

乔乐生没什么反应,只是又灌进一杯酒。董芳恨铁不成钢地说:“世界末日不是还没到呢么?”

乔乐生点头:“是没什么大不了,就是有点儿不适应。”董芳说:“你赶紧适应,谁叫你折腾的?走到这一步都是你自己作的!”

乔乐生絮絮叨叨地向董芳倾诉,说他本来没打算拖累杨曼,对她那个一年的约定也没当真,就是有点儿不甘心,就是想试试自己还能不能早点儿站起来,就是想借这个机会逼着自己加快速度往前奔……

董芳让他不必解释了,就算不想放弃杨曼也没什么错,就算把那个一年的约定当了真也不说明你不是个男人。现在的问题是既然于连海和杨曼都走到这一步了,你就得赶紧掉头,找到自己的方向。乔乐生说他心里闷得慌,董芳表示理解:

“头上挨了一闷棍,搁谁谁都得闷,说出来也就好了。”

乔乐生一杯接一杯,董芳看不下去了,又去抢他的杯,乔乐生求董芳让自己喝透,醉了才能好受点儿。董芳心软了:“放心喝,我会负责把你安全送回家。”

乔乐生一听到“家”这个字,突然放下杯子,摇摇晃晃站起身说不喝了,回家吧。

乔乐生把自行车放在董芳车上,自己却不肯上车,一个人在深夜的路上摇摇晃晃地走着,边走边哼唱着歌曲,一副陶醉的样子。

董芳只能开着车缓缓跟在他身边,心里替他难过,同时也感觉到一丝欣慰。她希望乔乐生经过今晚这一劫,彻底清醒过来,撇下以往的恩恩怨怨,轻装上路,一骑绝尘。

第二天一早,董芳刚在办公室坐下,杨曼进来了。一见董芳,眼泪就流了下来,上前抱住董芳哭起来。董芳僵硬地任她抱了一会儿,不得不推开她,让座倒茶。

杨曼一边坐下一边擦眼泪,诉说自己对董芳的想念之情。董芳心情也很复杂,想不到曾经的好姐妹再见面竟然找不回曾经的亲密,就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障碍,总有一种破镜难圆的感觉。

董芳掩饰着难过的心情,问于连海对她怎么样,杨曼急忙解释说自己昨天才知道新房是董芳和乔乐生给装修的。

董芳生气:“你现在才知道啊?这回明白于连海是什么人了吧?”

杨曼替于连海辩解:“他也不知道这事儿,都是公司下属安排的。”

董芳不耐烦地打断杨曼,坚称于连海就是始作俑者,这是明摆着的事儿,当面锣对面鼓斗不过乔乐生,他就使阴招儿。“本来还以为他也就是有点男人的小奸小坏,没想到他还有这么阴损的一手!真是低估他了……”

杨曼可怜巴巴地求董芳别这么说,她深信于连海是无意的,不会骗自己。董芳拿杨曼的天真简真没办法,“他骗的就是你,谁叫你和乔乐生有过一段呢?不骗你骗谁呀?”杨曼依然摇头说于连海不会的。董芳懒得再跟她争论,挥手打断她,“行了,你跟他都走到这一步了,是骡子是马都得对付着骑,反正你好自为之,别摔得太惨就好,我声明啊,我没有挑拨你和于连海关系的意思,就是个善意提醒!”

杨曼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他不会害我的。你帮我安慰安慰乔乐生吧,我真是无意伤害他,请他原谅我。”

董芳忍不住讥讽:“你都这样了,他原不原谅的,有什么关系?又不影响你的幸福感!”

杨曼说,“当然影响,你都知道我还是挺在乎他的……”

董芳举手示意杨曼赶紧打住:“别再说了,再说就犯忌了,说说你自己吧,怎么着?公主和王子从此就要过上幸福生活了?”

杨曼求董芳别再讽刺她。董芳下了逐客令,问她还有什么事儿,没事赶紧走吧。杨曼说有件事还想听听董芳的意见,于连海想让她辞职做全职主妇,她想依着他,却又觉得全身心扑在婚姻家庭上有些不甘心。

董芳不给杨曼意见,只说,反正换了我绝不走“婚姻救国路线”。女人任何时候经济都要独立,从天性上讲,男人都可能靠不住,不定什么时候翻脸不认账了。

杨曼犹疑:“不会吧?我了解于连海这个人。”董芳反讥:“你还了解乔乐生呢!结果怎么样啊?”

杨曼被董芳的话堵得无言以对,眼圈又红了。董芳有些不忍,缓和了语气让她自己做决定,因为这关系到一个女人下半生的幸福,再好好想想。董芳感叹:“唉,为什么有钱人一结婚,就喜欢把老婆养在鸟笼里才踏实呢?”

杨曼又不自觉地替于连海辩解:“他不是那意思,就是怕我太辛苦。”董芳再也听不下去了,直接掐断这个话题,说改日再聊吧。

杨曼不舍地站起身,小心地试探董芳愿不愿意参加自己的婚礼,董芳一时不好回答,杨曼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抢着说,“回头我给你送请柬来!”董芳不置可否,只是不耐烦地打发杨曼回去。甜甜早就看不下去杨曼的尴尬境地,急忙上来打圆场,亲热地挽着杨曼送她出门。

二人出了门,董芳心神不安地给乔乐生打了个电话,不想对方电话关了机。

董芳正在胡思乱想,甜甜回到办公室,小心地问她是不是应该过去看看乔乐生?董芳收了手机,拿起包就走。

杨曼到医药公司去辞职,跟同事们告别。小姜和小孙又羡慕,又不舍,只好真挚地祝福她幸福。杨曼收拾办公桌,在抽屉深处翻出一些照片,都是和乔乐生热恋时的合影,两人笑着,幸福洋溢的样子,杨曼不由看得出了神。

收起照片,杨曼拨打乔乐生的电话,语音提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董芳联系不上乔乐生,担心他出什么事,直接去物流公司找他,却跑了个空,同事说乔乐生请假没来。刚从物流走出来,董芳突然发现了东张西望的杨曼,虽然她进行了伪装,戴着大墨镜和帽子遮住了脸,但董芳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杨曼也是不放心乔乐生,想找他亲口跟他解释一下,门卫告诉她,乔乐生请假没上班,杨曼失望地转身,看到董芳走了出来,连忙掉头就溜。董芳喊杨曼,杨曼装作听不见,跑到路边招手拦车,钻进车里迅速离去。

汪峻峰接到老乔的电话,说乔乐生昨晚大醉而归,今天不吃不喝不起床,急忙赶回来探望。

乔乐生醒了,想坐起来,却没成功,让汪峻峰拉他一把。汪峻峰扶着乔乐生坐起来,一摸他的额头,不禁吓了一跳,二话不说急忙带他去医院。医生给乔乐生量了体温,竟高烧到三十九度多,输了液,整个人还是虚弱得走不动路。

汪峻峰责怪乔乐生烧得这么严重都不吭声,简直有自虐倾向,乔乐生说:“烧一烧好,烧成灰就脱胎换骨了。”汪峻峰明白了,打趣他这是精神逃避躯壳,那也不能烧身体,躯壳都没了,精神往哪儿放啊?乔乐生苦笑,一直以为自己刀枪不入是个英雄呢,这回才发现,不过也是一个肉身凡胎。

汪峻峰劝他以后别再充英雄了,做好小人物也需要大智慧,然后习惯性地举手要跟他击掌加油,差点把虚弱的乔乐生推个大跟头。

杨曼去工作室送请柬,正式邀请董芳和甜甜去参加自己的婚礼。甜甜担心董芳又给杨曼难堪,一边恭喜杨曼一边用咳嗽来提醒董芳。董芳不为所动,问杨曼,“你这一嫁,从今往后我是不是就能过几天消停日子了?”

杨曼不好意思地说,最近的确没少折腾你们,所以我决定请你们俩当伴娘,让你们都沾沾喜气,好早点儿嫁出去。甜甜表示赞成,董芳却不给面子,本来就显得自己是剩下的,还当什么伴娘,不是自找不痛快吗?杨曼让董芳考虑一下,实在不愿意也不勉强。

董芳换话题,问杨曼是不是真辞职了,杨曼点头说辞了,于连海在外面成天那么辛苦,自己只好牺牲一下,把他的生活料理好,也会有成就感的。

董芳言不由衷地羡慕杨曼幸运、命好,可以坐等天上掉馅饼。杨曼说我还羡慕你呢,不靠男人也活得这么漂亮潇洒。甜甜听不下去了:“你们俩真是嘴上吃着烤肉串还眼馋别人手里的烤红薯,其实人人都有自己的幸福,可惜自己看不见,都在别人眼睛里头。”

刘朝伟也跑来凑热闹,跟董芳搭讪,借杨曼的事用话敲打董芳:“告诉你们啊,女人出嫁可是有最佳黄金时期的,一旦错过,就会一错再错。应该抓紧寻个好人家,早早把自己嫁了,女人最可靠的事业就是婚姻。”

董芳轰刘朝伟走,刘朝伟只好灰溜溜地转身,临出门还拿话气董芳:“这年头白马王子已经绝迹,找头驴凑和凑和算了,别等到驴都被抢光,就剩一堆骡子了!”

董芳和甜甜一起追打刘朝伟,刘朝伟落荒而逃。

乔乐生病好后回公司上班,于连海的婚讯已经在公司传开,大家纷纷议论有钱人就是牛,于总这回娶了一个更年轻、更漂亮的。乔乐生面无表情地听着大家的议论和调笑,换了衣服去见宋庆昌。

宋庆昌看乔乐生人瘦了一圈,心里有些不忍,又不能违背于连海的指令,只好迟疑地告诉他,明天于总婚礼,钦点你做为他的伴郎,说完紧张地盯着他的反应。乔乐生愣了一下,点头说“好”。宋庆昌倒意外了,难以置信地问,你同意啦?乔乐生肯定地点头。

宋庆昌再也掩饰不住怜悯:“那好,今天给你一天假,好好准备准备。如果有困难,你可以不去。”乔乐生执拗地说:“老板的婚礼我当然得去。”

宋庆昌一再让乔乐生确认有没有困难,觉得他拒绝了这个屈辱的差事才更人性,但乔乐生偏不接宋庆昌的茬儿,说没有困难,我这就回去准备。宋庆昌无奈,只好让他走。

第二天一早,乔乐生从衣柜拿出一件西装,扔在床上看着它发呆。老乔问儿子有什么活动,乔乐生这才醒过神来,说要去参加老板的婚礼。

老乔一听,哟,那可是喜事,是得打扮打扮,大伙儿都高兴,咱自己也体面。乔乐生愣着不动,父亲催他时间不早了,这才清醒过来,抓起西装出了门。老乔感觉儿子有些异样,不由得奇怪地目送着他的背影。

酒店门前一派欢乐气氛,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杨曼在大家的簇拥下走向酒店大门,随后赶到的乔乐生看到了杨曼的身影,不由闪身躲在了一根柱子后面。杨曼似乎有了感应,突然间伫足回头,张望了一下,又低头转身走进了酒店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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