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儿,你怎么了,脸色这麽苍白?”夜半的时候,楚律雄终于满身带着战场上硝烟的气息,一脸疲惫地回来了,当他走进门,看见我孤独的一个人对着桌上的灯发呆时,他来到我的身边,很关切的问道。
“哦,没,没甚麽!”看到已经凑到我跟前的脸,我急忙从内心激烈的斗争中挣脱出来,站起身,打起精神开始服侍他脱去身上带着斑斑血迹的铠甲。
“没甚麽,那你的神情怎么有些怪怪的,脸色还这麽难看?”任我服侍,楚律雄的目光却始终盯着我的脸。
“那是你多心。”很勉强的一笑,“我只是担心这场战争,不知道它到底什么事候会结束!”心里颤颤的,我道。
“我也很希望它能尽快结束,可是这恐怕不太可能,因为……”很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楚律雄垂下了眼睑,携着我坐在了榻沿上。
“宛儿,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坦诚的告诉你,因为我觉着经历了这麽多,而我们好不容易有了现在这样的默契,我不应该再对你隐瞒有些事,我想和你很坦诚的来面对很多的事!”眼睛倦怠的抬起,看了看我,神态却是从未有过的深沉和认真。
“你想告诉我什么你就说吧!”看了他一眼,我声音低沉地说道,因为楚律雄要说什么,我早从他的神情中看出来了,而正因为这样,我觉得自己喉咙口好像被什么给堵住了,心里却难受之极。
“宛儿,我想告诉你,我其实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为了向东昭复仇,报二十多年前东昭对狼野的屠杀,我许给宇文虚夜明珠,让他将你从东昭骗出来,送到了我手上,因为我恨东昭,恨你的父亲,所以我疯狂的虐待你,将我对东昭所有的恨都发泄在你的身上,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亦不能,无数次陷入绝望和死亡的绝境,后来,我大举攻打东昭,屠杀那里的百姓,掠夺那里的女人和财物,当我最后终于亡了东昭,我又在宫门口逼死了你的母亲和很多人,还在城楼上将你的父亲斩首。”
说着说着,有些艰难地、楚律雄又停顿了一下。“我以为我这是为狼野报仇了,曾经一度,我很自豪很痛快,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我和狼野其实也是被人利用,我落入了宇文筹那个深不可测的魔鬼给我早就挖掘的陷阱里。宛儿,我犯了错,对你对东昭我和狼野都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脸如死寂的岩石,楚律雄说着说着,就痛苦紧攒着眉心。
“我果然猜对了,他就是想向我坦白这一切,可是他为甚麽要在现在这样的一个时候选择对我坦诚呢?”心里满是难以弥合的痛,我脸上泪水簌簌,如大雨般倾泻而下。
“宛儿,你是该恨我的,可是我以前却总是怕你知道你以前的身世,我怕你恨我,我真的怕看见你眼神里对我满是恨意,我躲躲闪闪,不像个坦坦荡荡的狼野男人。但是,我今天看到贡林了,就在战场上,你知道吗?他竟然是韩建忠的儿子韩世杰,原来他来狼野是要向我讨要他父亲那笔债的。于是我就想,虽然你失忆了,丢失了过去,我还是不应该继续瞒你,所以我选择了向你坦诚,昨天,我的王弓射中了你的弟弟。”看着我满脸泪水,楚律雄的脸,也写满了痛楚。
“天不早了,你打了一天的仗,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没有激动地质问,没有痛苦的嚎哭,和悲痛欲绝疯狂发泄,一切楚律雄想象之内要发生的,都没有发生,他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更加深沉阴郁了。他对我坦诚了,虽然我还没有告诉他我失忆的真相,可是虚假的戏却在没有必要去演了。
“宛儿,你会原谅我吗!”被我依旧服侍着在王榻上休息下来,楚律雄靠在绣枕,目光复杂落在我的脸上。
“我想出去,一个人好好静一静!”不想说太多的话,我抬起头,回望了一眼楚律雄,就转身走出了王帐。
九月深秋的夜晚,天淡淡的发着白,天空有稀疏的星星,还有一轮格外皎洁的圆月,月华如银,照亮了天幕,又均匀地洒满山谷,照的狼野营地地面的砂石也闪闪发光。月下,远处的士兵们在一队一队的夜巡,发出森森的响声,他们的铁甲兵刃也被明月照耀着,雪色的光和周围的砂石相互照映。
站在如密林一般的白色帐篷之间,我不由深深伤感,多么美丽的月色,多么恬静的山谷秋夜!在这样的夜里,如果没有刀光和铠甲的寒霜,那该有多好啊!望着天空,我的泪不由又潸然而下。
楚律雄,狼野,我到底该不该放弃我对你的仇恨,停止我的复仇,如果真的放弃,我能放弃得了吗?那可是我的血泪,家国的血泪,亲人的鲜血啊,可如果我不放弃,那我就得亲手杀死他,杀死这个曾经对我百般折磨而后又数次将我从死亡之神的手里夺回,视我为珍宝,为我不惜放弃一切的男人。
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已经爱上他了,就在不知不觉中,连我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可我就是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他。偏偏他今夜的所作所为又是这样意外而令我感动,他选择了对我的坦诚,可我却没有告诉他,我的失忆根本也从头到尾是个骗局,我接近他,其实就是为了杀他!
爱情和复仇我到底该如何抉择?今夜的我,真是心痛而惶惑。
“公主,夜半三更的,你为什么还会在这里?”月下,阿秀从帐篷后面走了出来。
“我,我睡不着,所以一个人出来走走!”长长叹息了一声,我看着天上那轮丰盈而明亮的月亮。
“你是不是在想明天到底怎么杀楚律雄吗?联军今天战况又很不利,虽然韩将军伤了巴图,可是楚律雄他实在是太骁勇太有号召力了,黄昏之后的战斗,他率领狼野军,直杀入了联军阵营,联军死伤无数。”脸上有些焦虑,阿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