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个年代后，最惊叹的是各种蔬果，便捷的交通还有各种新奇的技术，让一年四季都能吃到蔬果。最感叹的是各种南国的水果，像荔枝、芒果、芭乐、山竹、柠檬、榴莲等，我以前只是在诗词中读到过，传说中杨贵妃千里飞骑只为一篮荔枝，如今超市里、集市中、街边小贩篮筐中，随处可得，而且价格亲廉，叫人好不欢喜。我每样都品尝，尝试各种吃法，蒸、煮、腌、蜜炼、打汁，各种调配混搭，不亦乐乎。
柳青她们超市促销活动，搬回家一台榨汁机，我求着她也给王家买了一台。处置这些南国水果，榨汁机是个绝妙的工具。在这个炎炎夏日，一杯新鲜果汁吃下肚，别无所求了。我在厨房忙碌，西瓜切成大块，放进榨汁机，备好一片柠檬，去皮也放入榨汁机，又单独切了几块柠檬皮同榨，皮上富含油脂，会令果汁有一股别样的香味。
榨好果汁，煮好燕麦粥，柳青胡乱吃了几口就嚷嚷着去公司加班表现，剩我一人在家了。五月正午的太阳已是极毒，院墙和地面都被晒得发白。我望着窗外，回想起三姑的来访。
我打开门，一看是王鱼笺，虽然意外我还是招呼她进屋。王鱼笺说：“是周妈告诉我你的地址的，她说你今天休息，所以我就直接过来了。打扰了吗？”“没有。”我递给她茶，她接过后不急着坐下，在屋里左右顾看，踱到桌前，突然她眼神急切放光，指着桌上的条幅问道：“是你写的吗？”
“是的，见笑了。”我答道。
王鱼笺赞许地点头，说道：“那天我哥的朋友向我推荐你做书法教师，我只当他说笑。今天见到你的字，才知道他说的果然不错。”停了停，她又说：“怎么样，到我的画廊去做书法教师？我按课时付费，应该比家政性价比高。”
突然地听到请求，我不知如何回答。
见我沉默，王鱼笺并未催促，转头欣赏我写的字幅。突然她问道：“李可，你有梦想吗？”
梦想？梦想是什么？活了十多年，这是第一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如果梦想是对于将来的幻想，我一生中只曾有过一个幻想，能与他共结连理，日日厮守。这样的想法都是奢望，我被时间之流孤独地抛入这个世界。在王鱼笺期许的眼神中，我低头思索。
“梦想是人的理想和价值，是支撑人存活着的动力，”见我沉默，王鱼笺继续说：“你喜欢书法吗？”我点点头。这是我唯一还有点信心的东西。
“喜欢的东西就理应去追求，每个人都有他存在的价值。到我的画廊来，除了授课，你还有更多的机会。”王鱼笺意味深长地说，然后笑着递给我一张名片：“不要着急，如果做好决定，下周日直接到我的画廊来试课，我等你答复。”
临走前，她又转过身，指着桌上的条幅问我：“这个可以送给我吗？”“临时起意写的，要不改天再写幅给你。”我道。“不用，这幅就可以了。”王鱼笺拿着字幅告辞了。
为什么王鱼笺会要只一面之缘的我去教书法？为什么她会要我随意写的字？我心中有几丝疑惑。但是她一通关于“梦想”的提问，已经让我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我的梦想是什么？我存在于此时此地又有什么价值？我思考着。第一次觉得，除了儿女情长，我的世界应该还有些其他追求。
还有半日时光，于其在屋中枯坐，不如去医院去看小欢。医院距离家里不算远，我慢慢走，半个小时就能走到。看完小欢，徐天明照例送我至医院门口，别走边聊。
“天明，你有梦想吗？”自从王鱼笺问过我这个问题后，梦想两个字就一直在我脑中萦绕，每个人都有梦想吗？“我是说，你可以选择像王大仁一样，帮助父母，为什么会做医生呢？”
“小时候，外公因癌症去逝，我的理想就是当医生。我父母也比较开明，我和妹妹都是按照自己的兴趣发展。真正工作了以后才发现，梦想和职业有多么不同，每日的琐屑，许多的事情，都与医术和理想无关。”
“你的梦想没有实现？”
“说不上实现没有，梦想就是应该在离你几公尺的地方，你看得见，但是摸不着，这样才能敦促着你不断前行。”徐天明停下了脚步，站在我面前。他认真地凝视着我的眼睛，满面的温柔笑意，眼睛格外的亮。我想逃开，眼睛左右顾盼，仍旧逃不开，只好迎向他的目光。徐天明微微屈了下膝盖，让他的眼睛和我在同一高度上：“对于感情，我也是同样的认真，只要认准了方向，就会一路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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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可，帮少爷打扫下工作室。”周妈吩咐我。周妈有洁癖，每次到王大仁杂乱的工作室就头疼，王大仁也特别怕周妈扔掉他的宝贝，也不准她随便进入。自从我来了后，周妈就心安理得地把清扫那里的工作就交给了我。
己近中午，我拿着抹布提着拖把下了楼，竟发现王大仁还留在家里，趴在桌上写写画画。瞥见他的背影，我正欲转身离开。
“李可，想吃冰淇淋吗？”王大仁喊住我。
奇怪，这人背后有眼睛吗？
“去跑个腿。你住的巷口向右两百米，有家刨冰店，我要桂圆芋泥口味。”
“王大仁，不要这么懒好不好？天这么热，买回来冰也化了。”
“有道理，那就一起去。”王大仁强拉着我出门。
最近一直在下雨，今天好不容易天放晴，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投射下来，洒了一地星星点点的光斑。上午的公园里，是一番不同的气象，白发的老人，抱着蹒跚学步的小孩，下棋的，唱戏的，遛狗遛鸟的，莫名的欢欣。
“王大仁，你有梦想吗？”
“有，做冰激凌。”王大仁舔着冰激凌，懒散地看着湖水的磷光。
“说正经的，是梦想。”他玩世不恭的摸样刺怒了我，恨不得一脚把他踢进湖去。
“小时候，冰激凌总是吃不够，就幻想长大后学做冰激凌。”见我有点生气，他忙解释。“梦想就是让你心潮澎湃，能够投入忘我的事情。如果有可能，我真的愿意回到古代，至少回到科技没这么发达的时候，做一个手艺人，先假设是个木匠好了，给心爱的人打些小物件，雕刻着花窗，盖自家的房子，再打上一套结实的家具，可以用几辈子，囤到现代，给文物贩子和收藏家们抢夺。”王大仁眼望着远方的云烟阁遐想。
“会学画画和书法吗？”
“也许会学。如果有前生，我应该擅长丹青，还会写情诗。”王大仁笑了。我望着他的笑容，想起范公子，想起桃花折扇。为什么我总是将你们联系在一起？
“我喜欢创造一些小东西，做一些表面上没用的东西，给生活增增添一点点的欢乐和美好。那些精致的物件，是有灵魂的，被艺术家或工匠创造出来的瞬间，就具有了某种生命和能量，在时间里具有了某种存在。可惜。”王大仁欲语又止。“可惜，梦想敌不过现实。人总是不由地背负起某种责任，梦想总是最后才被想到。”
“你放弃梦想了？”
“尽管如此，还是要有梦想，哪怕在它现实的打磨下蒙上了灰，认不出最初的模样。可是只要有片刻，能记得最开始的初心，也能给人活下去的勇气，继续在尘世里打滚。”
“所以，李可，如果你有想去追求的事情，就不要停下来，勇敢地去追逐。哪怕最后你永远都得不到，你至少奋斗过，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声无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