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雪草从来没想到人生真的可以一切重来,虽然她在梦里曾无数次的回到姥姥家,回到那一生中真正称得上岁月静好的日子,虽然她曾无数次在人群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或者发现一个陌生人的眉毛有那样熟悉的形状,但当她真的再次看到1997年的天空,听到人们庆祝香港回归的时候,依然忍不住又掐了掐自己的腿。
“雪草,你怎么了?你的腿都被你掐红了,一会上台的时候就不好看啦!”
身边这个聒噪的女孩是姬雪草儿时唯一的女性玩伴——武蓓紫。她们正在参加学校组织的庆祝香港回归知识竞赛。姬雪草发现做梦回到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刚好是比赛结束、校长正在讲话。姬雪草和武蓓紫所在班级的队伍获得了第一名,作为主持人,校长讲话并宣布名次后,雪草要去充当礼仪小姐帮忙发奖。
直到现在,姬雪草仍然在懵懂状态中,她依然纳闷自己到底加班后困成什么地步,才能睡死到这种状态,掐了大腿无数次都醒不来。而且,这个场景之前并没有在梦里出现过。姬雪草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打个盹也要做个梦,有时候她会开玩笑似的说“我的夜晚比白天精彩”。雪草的梦都很奇怪,双鱼座的爱幻想充分体现在了她的梦里。雪草最常做的梦是初中、高中、大学、甚至上班时候的朋友混杂着出现在姥姥家。姬雪草从小在姥姥家长大,直到高中时离家去外地上学。高二的时候姥爷去世、研一的时候姥姥去世,在她还没有能力回报和照顾老人的时候,她就永远失去了他们。所以她的梦最常发生的地方就是姥姥家,不管任何场景和故事,都发生在那里。在梦里,她潜意识里都会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梦,因为太好辨别了,即使有时她幸福的不愿意醒来。可是今天这个梦,一切都这么合理,一切都这么真实,真实到她手里的主持稿都那么的完美,甚至还有她标注的需要注意停顿的地方。
武蓓紫依然在旁边不停的说着:“哎,我说雪草,一会说话再稍微慢点哈,前面控制的挺好的,再坚持一下就结束了。”作为雪草唯一加最好的闺蜜,武蓓紫当然最清楚她的缺点——说话快,特别是紧张的时候,越紧张说话越快。姬雪草从小学习成绩特别好,是那种没得满分就算考砸了的学生,小学五年一直是班长,四年级的时候就当了全校大队长。这样的学生必然是学校各种活动的主持人,更何况雪草从小跟着当音乐老师的爸爸学音乐,每次文艺汇演参加两个节目都是少的了。从小就是积极分子的她,唯一的毛病就是一紧张说话就快,多亏有武蓓紫常在旁提醒她,甚至有时候在台下给她打手势,让她放慢速度。
定了定心神,管它是不是梦,先上台吧,再这么掐下去,万一醒了大腿真的有印可怎么办,今天上班还打算穿新买的裙子呢。校长宣布名次后,雪草拿着证书和礼品上台,帮忙给获奖班级——自己的班级“五年二班”颁奖。颁奖时,同学冲雪草挤挤眼睛,雪草这才发现其中有两个同学她已经叫不上名字了,剩下三个中的两个女生现在都已经当妈了,另一个男生听说离婚后又找了一个,很快就要办第二场婚礼了。真的是太久远了,18年前的同学,很多毕业后就再没见过面。因为雪草在外省工作,也就过年回家会和极个别的同学碰个面,平时已经没有太多的联络了,这些小时候一起传纸条、打闹、抄作业、跳皮筋的小伙伴们,原来还这么清晰的留在自己的记忆中。
“姬雪草,姬雪草,该你上台说结束语啦,发什么呆呢。”是大队辅导员杜老师的声音把雪草从走神中唤了回来。还好结束语很简单,雪草简单扫了扫主持稿就搞定了,幸好梦不是从比赛刚开始的时候开始的,否则自己非搞砸不可。做一个不开心的梦,醒来后一整天都会心情不好的。
“终于结束啦!雪草,你先去洗脸吧,我回去帮你拿书包,咱们车棚会合!回家吃饭!饿死我了!”武蓓紫是个小吃货,真不知道吃了一上午零食的她怎么还会这么饿,扔下话就跑了。姬雪草这才反应过来她脸上还画了淡妆,得去洗把脸。这个梦怎么还不醒?莫非忘记定闹铃了?可别迟到了。算了,洗把脸应该会醒了吧。
洗脸,应该去水房,水房在哪里呢?凭着零星的记忆和感觉找到水房,姬雪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始发呆。镜子里的自己是12岁时候的模样:瘦瘦的小脸,单眼皮,小眼睛,鼻子小小的,但很挺,马尾辫。说实话,姬雪草算不上那种漂亮的小姑娘,但精气神很足,她脸上永远洋溢着自信,自信中稍微带着一点骄傲的气质。这自信是勤奋与努力换来的,当然,也是从小被家长老师夸出来的。上班以后姬雪草慢慢的变胖了,特别是结婚后,165的身高,体重却彪到了130斤,可以说天天在减肥与美食的挣扎中度日。此时镜子中的小雪草亭亭玉立,身高不到160,但在女孩子中也不算低了,穿着绿色格子的背带裤、白网鞋,带着红领巾。天哪,背带裤啊,多少年没有穿过了。上班以后有一次逛街看到一条漂亮的黑色背带裤,可是有了小肚子的她再也穿不出背带裤的风采了。还有白网鞋,好舒服啊,多久没有穿这样的平底鞋了。还有红领巾,也只有这种时候,红配绿不会让人觉得不合适了。姬雪草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脸,哇,还没有长痘痘也没有痘印,没有熬夜加班的眼袋,没有眼角的小细纹,算不上吹弹即破吧,可也称得上是水嫩的小脸蛋啦。年轻就是好,比得过一切化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