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不管低泣的白杏是为丢失金步摇伤心,是为误会了人而悔悟,还是因诬陷不成而怨艾,众人的心思大概都很明朗了。
因金步摇染了特殊的荼光粉,而顾莘的右掌恰好为荼光粉所伤为由指控顾莘窃了她的金步摇,而事实证明伤了顾莘的荼光粉并不一定来自金步摇,因此白杏的指控因证据不足,无法成立。
当然,这是大伙儿明面上看到的,真实的情况在不同人的心里不知道已经转了多少个九曲十八弯了。
在无硝烟的战争中,大部分人关注的是谁占了上风,谁落了下风;谁反击得胜,谁又偷鸡不成蚀把米。
所以,当然有人看不过白杏此时还哀哀低泣的,都在心里不屑地撇了撇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更何况你还连半个可怜人都不算!
也当然有人心里一直糊里糊涂一条线的。
白珊白瑚当之无愧。
白珊明显是信了白杏一番说辞,见着她那低头呜咽的样子,不由走上前去,轻声劝慰:
“别哭啦!你也是不小心拿错了药,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就她一个人受了伤又恰好染了那东西呢?”
白杏听到这声声劝慰,心里一动,又觉这声音来得让人不敢置信,她顿时忘了哭泣,抬起头来,愣愣看着对方。
白珊看到对方有了反应,又是一副不放置信的样子,顿时斜了眼瞋道:“这副样子看我干嘛?看你一副蠢样。”又自得道:“之前的事我就姑且原谅你吧!一看你就知道是净干蠢事的。之前都送了我的东西也好意思再诬成是我偷的。这么肤浅的把戏就像你这人会做的。这么看来你哪有能力绕这么一个弯去诬陷他人?相信你就是会把药拿错的人了。”
白杏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相信我?因为我蠢?我蠢?我蠢?
她在心底嘶吼。
到底是谁蠢?……
“好啦好啦,不就是信你吗?哪用这么感动?”竟又流泪了。
白杏不想再说话,又低下了头默默垂泪。
白珊赶紧轻拍了她的背,一副哄着的样子。
白瑚也赶紧凑了上去。
三人顿时重归于好。真是不易啊不易。
……
“好了。不管你的金步摇丢没丢,或是丢哪儿去了,都已经跟别人没关系了。”张嬷嬷高声道:“既然这样,大家就散了吧!难道还想偷懒下去就不怕砸了今后的考核吗?”她越说越大声最后话里竟带了严厉的警告。
众人顿时恹恹的,一个扯了一个作了鸟兽散。
不一会儿,这处儿便只剩了白蕖和顾莘,白杏白珊白瑚三人并张嬷嬷。
白杏三人均暗暗地觑着张嬷嬷的脸色,估摸着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离开了。
张嬷心里门儿清,扫了她们一眼,“哼"了一声,又看了眼垂着眼睑的顾莘,道:“你们俩个跟过来”?,便径自转身离开了。
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里的忐忑。
面无表情地扫了另外三人一眼,便跟着张嬤嬤的足迹出?了堂门。
三人撇开目光,轻“哼”一声,也转了身,却是往堂内走去。
至此真是分道扬镳。
……
.
两人跟着张嬷嬷进了?她在载忻堂里的屋子。
屋子一如既往地干净整洁,不过是多了几排存放着厚厚的纸张和书籍的书架,架子还摆放着很多瓷瓶之类的东西。
二人在她的许可下在圆桌旁自取了杌子坐下。
不一会儿,张嬷嬷就从内室里出了来?,手中多了一个瓷瓶和一叠白纱布。
二人方想起了身,张嬷嬷就摆了摆手,将东西随便往桌子上一放,又转身进了内室。
白蕖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顾莘不由淘气地吐了吐舌。
二人一个挽袖口一个拿瓷瓶取纱布地忙了起来。
一时只余“嘶嘶”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张嬷嬷于内室翻看着书籍。她的耳目着实灵敏,外间的响动清楚地落入她的耳边。
听着那“嘶嘶”的声音,不由暗叹了口气:外表表现得如何机灵或是不在意,内里到底也还是个怕受伤害的孩子啊!
若是只是暂时的皮肉伤还好,可要是……
张嬷嬷想着,面色又逐渐凝重起来,手下不停,快速翻转着书页。
顾莘刚将挽起的袖口放下,张嬷嬷就出了来,又恢复了她先前不苟言笑的面容。
白蕖顿时变得有些拘束起来。见张嬷嬷直自地盯着她,她有些发愣。
顾莘忙扯了扯她,她看了看二人,顿时恍悟,又露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绕过圆桌,几步便走到门槛处跨出了房门。
一时便剩下两人。
张嬷嬷先开口,她的语调平静:“在这里的人几乎都会有自己的盘算,在与利益无关时,当然不吝于表现出自己的善意,可一旦与利益牵扯,矛盾碰撞是难免的,而学会处理这些,都将是成长的隐形课题。一旦从这里走出,等待你们的不管是不是宅门深深的大院,都将需要伪装。”顿了顿,她又道:“在不能彻底相信对方时,就需要适度的伪装。”
顾莘心内苦笑。
上辈子自己不就跌在这里吗?不懂人心,也败于人心。
竟是到现在才懂得这一点。
她想起自己曾有过的希望练习同一种器物的人都可以时时聚一起互相交流进步的技巧和经验的念头,不由暗笑自己太天真。
那是刚进载忻堂的时候吧,看着一张张热情温暖的笑脸,便直直欣喜地扎了进去。
直到一点点小进步也能引来她人的眼红……
也要学会慢慢地看清了……
她的神情逐渐变得坚毅起来,轻轻地朝张嬷嬷点了点头。
她正要转身离开,张嬷嬷又突然把她叫住。
顾莘转过头,张嬷嬷却欲言又止。
罢了,不管难易,还是让她自己去面对吧。
“没事,去吧。”她摆摆手。
顾莘一头雾水,顿了顿,方才离开。
……
正要转入院子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过两个陌生的人影,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就看见两个着石青色直裰的身影从对边回廊上经过。
顾莘转过头时,正好看见他们的侧脸,伴着袖口在行走间的摆动,因院墙的阻碍而缓缓消失在视线中。
是两个年岁相仿的少年。而那边的方向,是“明”字辈丫头所在西苑。
顾莘的眉峰不由蹙起,她的眸子灵动地转了转。
是男的……来了这里有一个多月,已经熟悉每天见到的都是岁数相仿或差得不多的丫头,或师傅嬷嬷们,还以为这边不会有男性呢。
这是在这边第一次见到异性吧!
呃……不对,好像之前还见过一个……
那个太令人生畏了……直觉忽视……
现在看到的是朝气蓬勃的少年……不过,这是哪儿来的少年……又怎么堂而皇之地在这满是丫头的地方出现……
顾莘习惯性又冒出一个个问号,实是不解.便直接甩了甩头将其抛开,转身进了东苑。
……
顾莘直接进了正堂门,所过之处只感觉有一道道视线若有若无从自己身上飘过。
现在自己还真变成个小小的“名人”了。只也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从一个小透明一下子成了个半透明……她暗自感慨着,微垂了眸,径直往自己所在方向走去。
突有几道很强烈的目光射来.顾莘抬了眸,正和白杏等人的目光对上,顾莘给她们甩了个漠视的眼神,便在自己的位置站定。
可惜,几个的位置恰好就在一块儿处。顾莘站在她们中间,不由觉自己就是个外来的插入者。她强行抑住了那种不适的感觉,定了定神,取出了自己的青色器物。
瞄准,投掷,一使劲,却有一股刺痛从右臂处传来,接着右掌间一麻,力卸了一大半,掷出的暗器未能及靶,便夭折在了半路。
麻劲还未过,顾莘的右臂止不住无力的下垂。
这种无力感令她心底生出强烈的不安。
喉头涩涩。
“嗤”,有嗤笑声传来,听来很是刺耳。直直扎进顾莘心头。
白珊忍不住嘲笑道:“之前是没注意,前几天也不想说,至昨天止我就忍不住了。”她不屑道:“还真当自己很厉害啊,甚至扬言更甚蓉姐姐,三番两次挑衅别人,现在看来不过是个半吊子,不,是连个半吊子都不算。”最后一句扬了调子。
扬言……蓉姐姐……挑衅……三番两次……
什么时候?
顾莘莫名地看了过去,触到白杏有些躲闪的目光,再看看白珊等人的脸……
耳边飞快地响起白杏那悦耳如夜莺啼叫般的声音。
对啊……那是挑拨啊,赤裸裸的。
顾莘狠狠地皱了皱眉,看着她们如今“相亲相爱”的样子,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漠视地转回了身子。
白珊看不过她那漠视的样子,这激起了她的好胜心:“怎么,敢做还怕人说啊?既然你那么厉害,那么想在这一批完成考核,那么想扬名,那我就成全你。”
她每说一句,顾莘的眉央就越皱越深。每一句莫名的话,让她不由不正视起自己的处境来。
白珊提高声量,扬了扬眉道:“我今天就根据载忻堂的规定,请在场各位姐妹见证,请张嬷嬷为审判人,在这向你提出挑战。这次考核的成绩为评判标准。”
载忻堂规定,两人的矛盾可由一方向另一方提出挑战以得到解决,评判标准自行决定,输的一方从此不得挑衅另一方,不得不敬另一方或对作出不利另一方的事,还要无偿答应另一方一个要求。
至于这要求,只要不越雷池,当然自行决定。
大概是这件事太令人兴奋了,在场的丫头眼睛都有些发亮,竟都忘了这个挑战的不公平处,毕竟顾莘比起白珊这个老职场来说就只是只小菜鸟而已。
顾莘挑了挑眉,深以对方的厚脸皮却不自知为耻。
她在脑海中过了过一条条规定,不得不相信这规定就是为限定对方而设的。
输了,就只需要履行一个要求。看这模样,惯例该会是个需要脸皮厚的人才容易完成的。
正好,自已脸皮也太薄了,刚好可以练练。
输了正好当一场修炼。
看着对方挑衅的眼神,她微笑,扯了扯唇,吐出一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