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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公推族会

钟离氏的祠堂大厅灯火通明。

大厅主位上坐着三位老人,表情庄重严肃,最右一位皓首长者,已经微微皱起了眉头,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三位老人左手下方坐着一位中年女子,面容恬淡不惊,只是端庄地正襟而坐,老人没有发话,她也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这四人静默以待,祠堂中其余诸人自然不敢造次。宽阔明亮的大厅陷入尴尬的沉寂当中。

过了好一阵子,终于连那位皓首长者也沉不住气,轻咳一声,带着些责备的意味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老者名唤钟离贡,是上代家主钟离丰的同胞亲弟,又是后土境界的得道修士,本代家主钟离玄见了面也要尊称一声三叔。他在族中威权极重,众人见他责怪质问,一时竟不敢答。

却是张夫人轻轻应了一句:“明儿虽然自幼丧父,但族中管教还是极严的,这般紧要的关头,想来也不会做出什么荒唐出格之事,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一时无法脱身?”

正说话间,又用那对神采内敛的凤眼瞄了瞄堂下的一位老儒生,正色问道:“唐先生,向来是你辅导明儿读书治学,你可知他此刻去哪儿了?”

精明的张夫人向来不做无用之功,她既然向那唐儒生发问,自然早有了相应安排。

果然那唐儒生踏前一步,向堂上的老者轻作一揖,朗声答道:“明少爷跟着我读书治学,已是快十年的事了,非是我袒护弟子,他向来都是极自律的,十年间连早课也未曾迟到过一回。族会这么重大严肃的事情,按理说是不敢缺席的。只是,只是……”

钟离贡轻“唔”了一声,语气平淡地道:“唐先生不必讳言,有话但说无妨吧。”

唐儒生长叹一口气,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艰难开口道:“族内推荐事关终生,明少爷到底不到双十的年纪,在这般重压之下似是失了方寸,这几日阵脚大乱。书自然是不读了,整日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里,神神叨叨地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与钟离贡同坐的另一位老者,嘴角溢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他是另一支脉的家主钟离预,算起来是钟离贡的族弟。

钟离预收起笑意,正色思量道:“明儿到底年纪轻,不懂事,这般压力之下有些失态也是不奇怪的,贡三哥,要不然咱们再等他一等吧?”

这又是张夫人埋下的另一步棋,钟离贡性格刚直,最恨求情讨饶之事。这几句话虽然不是钟离明亲口说出,但在他听来却是厌烦之极,不禁闷哼了一声,摆摆手道:“不必了。竖子难成气候,何苦荐了他坏我钟离家风!时间已到,还请在座诸位做个评判,志儿和杰儿到底哪个更适合代表我钟离一门参加察举?”

听到他做了如此论断,钟离预和唐儒生暗舒一口气,均想道这般轻易便做好了钟离家“女掌柜”的重托,日后报酬好处,自然是大大的有了。

倒是张夫人依旧无喜无怒,只是朝上座的钟离贡点了点头示意听从安排。

钟离贡待要再度发话,倏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打破了堂上的庄严肃穆,又见一个浑身污迹的白衣小子喘着大气向堂里跑来,口中还声嘶力竭地呼喝着:“三叔公且慢!”

来人自然是从井中脱困的钟离明了。

说且慢便且慢,钟离贡的脾气岂是这般好的。他坚定有力地一挥左掌,示意厅外下人将钟离明拦住拿下,接着再家法伺候。

门外几个壮硕的家丁得到示意,心想着要在张夫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便抢着先凶神恶煞般往钟离明处扑去,毫不介意他身上散发出的污泥和腐叶的恶臭气味。

钟离明眼见几座黝黑肉山朝自己砸来,心中叫糟,不由得连退三步,仓促下身形不稳,眼见便要跌个四脚朝天。

若是搁在以往,他自然避不开这场灾劫,但此时却是大不相同。腹下幽门之处应时爆起一阵火辣热劲,在此旧力未消之时再生新力,后仰的腰腹竟硬生生向前倾去,同时脚下也不停歇,借着前倾之力双足猛地一踏,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跃起丈余的高度,轻巧避过几个家丁的围堵,一个跟头写意地翻入大厅之内。

满室皆惊。

那几个家丁也闪避不及,砰砰数声各自撞了个满怀,纷纷瘫倒在地,抱头叫痛不迭。

钟离明趁着众人还未醒过神来,“噗通”地爽利跪倒在地,沉声请罪道:“孩儿来迟,请三叔公与诸位长辈重重责罚。”

张夫人最先醒悟过来,唇角破天荒地抽动一下,其后再往堂内厅下看去,各人的表情精彩纷呈。

钟离贡再度皱眉,但面上明显多了些沉思的表情。

钟离预面露狐疑,显然想不通张夫人运筹帷幄之下为何出现眼前的大变。

钟离志和钟离杰则大惊失色,三叔公发话之后,他们本已将同胞兄弟作为最大的竞争对手,一直没给对方好脸色看,但在此时,却又不由地望向兄弟,露出一副同仇敌忾的表情。

钟离贡回过神来,目光灼灼地打量钟离明,厉声喝道:“钟离明你为何明知故犯,破坏族规!”

钟离明不卑不亢地抬起头来与钟离贡对视,朗声道:“孩儿并非有意,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钟离预是少数知道张夫人全盘安排的人,心中自然想道:得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思量间便下意识往张夫人处眨了眨眼,这小动作却被有心的钟离贡瞧在眼中。

钟离贡不屑地冷笑一声,先后望了望钟离明和张夫人,才道:“什么苦衷?起身说个清楚明白,我自会为你做主,否则族规无情,可别怨我不疼惜晚辈!”

钟离明缓缓站起身来:“是!但听三叔公吩咐,不过请容孩儿慢慢禀来。”

接下来的一炷香里,只见钟离明手足并用、绘声绘色地将自己今日午间后的故事全盘托出,钟离贡先是听得大为讶异,继而面色转霁、隐隐含笑,而张夫人、钟离预以及志杰两兄弟也出奇地未发声辩解,只是一任钟离明自说自话。

终于到了故事末了,钟离明昂首肃立,再向堂上深深一揖,朗声道:“事情便是如此了,还请三叔公决断。若有惩处,绝无怨言。”

钟离贡点点头道:“墨色玉佩一事所言不假,或许你当时年纪还小,现在已不记得,但你出生时的确是含玉而诞,大哥还曾说过,将来要给你取个含玉的表字。结果三岁那年你丢了墨玉,大哥和珪侄子还发了好大火,族内年长一些的也都可见证。如今失而复得,自然可喜可贺。”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脸上又复狐疑之色,“只是你说是自己失足落入那枯井之中,未免荒谬离奇,让人难以尽信。”

钟离明垂首应道:“不敢对诸位长辈稍有欺瞒,确实孩儿孟浪贪玩,以至于此。”

钟离贡出奇地笑了笑,“好吧,既然你说是失足,我们便当作失足好了。”言罢又正襟危坐,向厅内众人朗声道:“明儿复得异宝,又借此玉之助打通了幽门,将来在修行一途上的成就不可限量,这察举的名额,想来也不必再争了吧?”

张夫人还待说话,却被钟离贡怒瞪了一眼,斥责道:“有什么话私下再说!”

众人见辈分最高的三叔公态度如此明确,也都不敢再说些什么,纷纷称颂应是。

再一阵虚应故事的训话后,钟离贡便吩咐众人散去,只留下张夫人一人,说是有些事情商量。

族内有眼力见的人不少,见此情状,赶忙一个个溜了,免得没由来地得罪了人。

钟离明也倍受关爱地被吩咐早些回房休息。

偌大祠堂转瞬之间便只剩下钟离贡和张夫人两人。

钟离贡长叹了一口气,道:“舐犊之私人皆有之,这也没什么好责怪的。只是张氏你此次未免太不识大体,竟还不如明儿一个小孩子知道顾念宗族之谊!若非明儿大度,在族人面前为你避讳,这件事可叫我如何是好?”

张夫人垂首道:“侄媳知错,但我却并非存乎私心,实是夫君留下吩咐,不得不出此下策。”

钟离贡闻言眉头一皱,“玄儿怎么如此不识大体?”

张夫人探手入怀,掏出一封信来,信上火漆早已启封,看来是钟离玄留予她的。

钟离贡接过书信,抽出其中信纸缓缓展开,目光甫一投到第一行字上,就如钉住一般,再也移不开来。

短短数百字的短信,钟离贡却读了有两刻钟多,直到反复读到第三遍时,方才回过神来,无比惊诧地望向张夫人。

张夫人淡淡道:“夫君说过此事千真万确。”

钟离贡来到她的身前,将信纸折好,装进信封交还给他,又问了一遍道:“当真?”

张夫人并无不耐,只是点头道:“绝无虚假。”

钟离贡道:“那不让他参加察举,也是玄儿的意思?”

张夫人并不答话,钟离贡却明白她的意思,现在钟离明已经通过族会的举荐了,再谈这些毫无意义。当下便也摇头苦笑道:“但此事已经无法挽回,族会定下的事情,从来没有反悔一说。”

张夫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我已事先打听过,今次来襄阳的察举使是邓范,他与我本家南阳张氏有世交之谊,我连夜亲身去见他,或许可以挽回一二。”

钟离贡欲言又止道:“你是说……?”

张夫人则肯定地道:“不错,我会请他故意降低对明儿天赋的评价,能判为不合格自然最好,如若不能,也要争取将他留在襄阳书院,毕竟是我们自家的地头,将来有了事情也好控制一些。”

钟离贡有些犹豫,“这不是让你背负嫉妒不慈之名吗?兼且又浪费了一个宝贵的举荐名额。”

张夫人促狭一笑道:“三叔您这话说的,好像这件事还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一样。”

钟离贡有些不好意思,只得道:“为何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早些和我说呢?早知如此,我是万万不会让明儿去参加察举的啊。”

张夫人应道:“夫君吩咐,这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大哥他就是因此……”

钟离贡苦笑连声,长叹道:“也罢,也罢!你们这些小辈也都有自己的主意啦,往后这族内的事,我还是少理些为妙,免得好事多为!”说话间便迈着步子往祠堂外不顾而去。

张夫人肃立,突然朱唇又启:“三叔公!“

钟离贡不悦回首道:“还有什么好啰嗦的?“

张夫人道:“先前您说明儿是含玉而诞,可是这孩儿却并不是在府上出生的啊,这件事您当不曾亲见。“

钟离贡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道:“我说是含玉而诞,那便就是含玉而诞了。不信你可问问钟离预那老家伙?”

张夫人默然垂首,不知是送钟离贡离开,还是在思考钟离氏未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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