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灵植不是门内每日所需?”翌日夜,犄角院,花树下,抵树而站的朵生伸了懒腰,问附近坐圆石头上的兴义。黄宇傍着兴义,杵着脑袋发呆,郝晓在后院洗澡,王齐的房间灯已灭,他早早睡了。
“灵植品级越高,采摘间隔时日越长,山汾与香木药田内的灵植年内不会再被采摘了。”夜深无际,星星耀眼,兴义望着湛蓝远处,是一副微倦神色。
“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兴义蹙眉,朵生不知与药田灵植沟通才是他们最大任务。他看向黄宇,猜他没告知朵生应做的事。这家伙没人监督,就会海天胡地的玩。
“与灵植交流,助其增强药力。”朵生微睁了似闭还开的双眼,他望向黄宇,已回过神听得这话的黄宇移了视线,假装看走近身侧,擦拭湿发的郝晓。
“怎么?黄宇没告诉你?开智灵植不需你用灵力灌养,还能助其他灵植开智。这明峰药童不知换了多少,除了四个意外失踪的,能使用灵力灌养灵植的只有大师兄、二师兄、与我。你与黄宇的任务就是使灵植开智,开智方法就是与他们交流。”
郝晓拢了发,坐了欠生律裸露的地表树根,他拉朵生坐下,又拍了树干。
“这欠生律开智了,听说最早是隔年枯死一回,现在好些年也没见枯死了,差不多就这模样了。若再有变化,就是雷雨里消失了。这是丹峰师兄钟契的原话。”
朵生仰头眯眼,院门灯笼之光使得欠生律矮枝桠上成团成簇的花显得剔透,而他此刻是真正眼花缭乱,眼皮也快睁不开了。
“这么好看的花,岂不可惜了。”
兴义轻哼了一声。黄宇看他神色,似不高兴,郝晓也诧异,他却没看兴义,而是望着朵生。
“重华门极少有人会惋惜。”朵生缩了脖子,他的睡意铺天盖地。黄宇连打了两个呵欠,他推了推兴义胳膊。
“大师兄,这要等到何时?明儿还得开早饭。”兴义眺望了西南方向,除却星空下的瑶岐山墨影,再无他物。
“他们从没不守时,或有重要事耽误了。你们去歇吧,我等着。”朵生挪到他左旁,手抱着他左臂,头枕着他大腿。
“我陪着大师兄。”嘴上蠕蠕说着,双目已闭上了。
“都六岁了,还赖着大师兄,好意思。”黄宇站起,居高临下。郝晓拉了他一下。
“大师兄,你去歇着吧,我来守,左右头发还得花点时辰才干。朵生,你也回房歇。”兴义灌了一日的三品黄角峰,他人已是很倦了。
“不知他们何时才送来,你困了再换我。”郝晓一番好意,兴义也不推却,他抱起已睡着的朵生与忿忿不平、睡意早无的黄宇回了院子。
清晨,苍域之南久负盛名的临仙镇人来人往,北街十字街口,站着神色凝重,姿形非凡的四名年轻修士,他们分别是元峰的苗长、厉飒、丹峰的魏明、童凤。
大清早得典予阁长老通传,四人到典予阁执行任务,方知常务长老近身弟子坤山昨日外出采办未归。四人刚从千行米粮油铺子得知坤山卯时初就已采办齐全,离开了北街,现在他们正欲兵分四路寻找。
年近三十的魏明玉白肤色,剑眉柳眼,刘海从左眉尾斜爬直右额顶,圆脸上永远是一副似笑非笑神情,看似亦正亦邪。他看向北街往北的花柳巷。
“我去那边。师兄师弟自选。”苗长本意是让厉飒去,这种场合厉飒的形象不易败坏师门。这临仙镇的人皆晓得流云道袍是重华门重要标志,何况常务长老谨防有变,也叮嘱了四人秘密行事。魏明品貌有闹事嫌疑,真惹了麻烦,恐也不好解释。
“师弟留步!”厉飒唤不住人,魏明继续前行,突然他身子一顿,一柄无形剑拦路了,锋利剑刃迫使他留步。厉飒缓步越过魏明。
“你这般,我与师兄不好向常务长老交代。”童凤走近,他看了生气的魏明,望了走远的厉飒背影。
“他是比师兄合适些,师兄不必计较。”魏明握紧了拳头,瞪了童凤一眼,转身走往南,童凤知他不服,看了快消失在东边的苗长,往西去了。
南边是热闹区,穿过热闹区是一片闲人游山玩水之地,附近人来人往,不易出事。魏明留意着此街所主的小巷,小巷纵横,数十之多。
北边多乱巷,厉飒巡视附近的窝棚,民舍后才正式进入几处烟花巷。东边出街是通往重莲山区之东的山路。西边出城主要是通往苍域大明国都城的官道。
已是午后,碰头之时到。魏明站在北街的十字路口附近,北街,厉飒也是一副一无所获的神色走近,童凤来得迟了些,他微摇头。
“一大娘说坤山是往东去的。”
凡鸟四飞,苗长望着山道上微洒的米粒,他继续下寻,断断续续的米粒通往山脚下的一座小村庄。这是一座毫无生气的荒村,村子无住一人,且早破败。苗长警惕,缓慢靠近米粒越来越多的一座阴暗院子前。
门大敞,里面光线暗淡。苗长正欲跨进,一柄无形剑险切咽喉,厉飒已到身后,他摇头,苗长悄悄后退。
魏明与童凤几乎不能靠近这座小村,两人留在了山上。厉飒与苗长御剑飞上山,稍作停留。
“此地煞气非你我能抗,以身犯险非明智之举。”
已是未时,犄角院王齐进出厨房多次,兴义正用绿叶兰煮菜羹,清香四溢,但嗅惯此味的王齐与郝晓皆不以为然,黄宇早先贪荤,再美味的素食于他也是勉强填饱肚皮,倒是朵生,缠着兴义,围着灶台走来逛去。
“我说的是银发麽麽的事。她最喜欢村里小孩了,每个都很喜欢。这菜羹能吃了吧。”
朵生舔了舔红润的小嘴,望着青烟袅袅的木锅盖,米缸亮底,又不见人派送,兴义心事重重,并未完全听进朵生的话。
后院,郝晓与黄宇正一斧一柴,有下无下的劈着,今儿正好是一旬一休之日,五人显得悠闲了些。
“大师兄,能吃了吧。”
兴义回过神,朵生肚子正咕噜着,他一双大黑眼望着大师兄满是星星,兴义不觉失笑,又有几分好奇,绿叶兰并非真正的蔬菜,是野菜,更趋向药材。一般人是吃不惯的,朵生味觉似很不同,除非他一直茹素。
“朵生常吃肉么?”朵生摇头,他出生后连娘亲的奶水也没喝上一口,朵家村的小孩皆是由年长的麽麽日日用米糊,菜粥喂大的,且他出生后不久,爹娘连房子也选地重盖了,说是不让村子里的炊烟熏坏了小朵生。朵生可说是不知肉味,对食物的嗅觉也非常灵敏。
兴义起身盛了一碗与他,剩下的全搬去膳房了。朵生就着灶台三两下扒完,又端了空碗去追大师兄,黄宇与郝晓见兴义送了午饭去膳堂,也不劈柴了,净了手慢悠悠的跟去了。
出了茅厕,走近柴堆的王齐狠狠瞪了膳堂方向,要他全吃绿叶兰还不如送他去死,索性不吃午饭的他蹲下来收拾散落地上的柴块。
喊了好几遍也不见王齐应话,知他脾性的兴义也不再劝,由着他去了。吃过饭,闲的无聊,朵生邀请大师兄去老窝药田走走。黄宇打死不去。王齐去他的香木药田了,他去瞧瞧可有符合胃口的灵植。郝晓却知他是去跟七品追风影诉苦了,也便去了书房。
四人走后,黄宇无聊至极,爬上欠生律树枝,拨开花簇,落脚站稳,眺望着走远的兴义与朵生背影,两人已入老窝药田了。
药田所剩灵植茂盛,比之月前,却是一点也没见长。兴义微沉了脸,难怪黄宇死也不跟来,这小子偷了近二旬的懒。认数灵植是最简单的任务,这老窝药田的灵植不足十日便可认个干净,数个全部。不知黄宇在这药田是如何打发闲时的。灵植极少有变,采摘的印痕醒目。朵生牵着兴义走到老窝树底下的一片三品目茨介前。
“大师兄,昨儿我道歉了,这些目茨介却全长了露珠。明明午前日头还强着。是怄气、生病了么?”兴义凑上前细看,果然这目茨介上有似水露珠,而现在是未时中。这是从未有过的异象,目茨介的功效与药性上也无此记录。兴义起身,他忆起一事,拉了尚奇怪的朵生走回田埂,田埂附近,一品皓劲草的长势果然是足月的。
“前几日,你与黄宇在这老窝药田都玩过甚?”朵生缩回了被兴义拉住的手,背在身后。他深知干活儿时不应玩,但小师兄十分贪玩,嗜睡,而且还不许他告诉其他三位师兄。见朵生默不作声,兴义已猜中缘由了。
“你小师兄没少爬那老窝树,也没少在这田埂上睡吧,初完成的任务是趁他睡着时做的?”朵生骇然,似乎大师兄早知他与黄宇在这药田的事了。见他心虚模样,兴义暗吸了口气,好在发现的及时,不然黄宇这混蛋真正毁了一个好苗子,朵生近日所说的事皆离不开朵家村的银发麽麽,这老麽麽恐非凡人。兴义并非真笨,他是闻道而不执道,否则早还离了这明峰。他是木灵根,天赋本是极好的,现下却不好了,却还有修道根基,算得上幸运,而木灵根的人对天地间的灵物最有感应,木性直而善。
“朵生,小师兄为长,好近学,劣远择。不要因难为情而迁就,害他亦害己。你年幼,大师兄这番话或不懂,你记住便可。明儿起,你随我去云脊药田。”
朵生埋着头,小师兄若恨他可如何收场。兴义知他小脑瓜子有其他思虑,也没要他立即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