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娘,你醒醒,看看我呀!”不满十岁的艾嘉着急地呼喊。
夜晚的旷野,寥落的星星,呼啸的山风,人迹罕至,求救无援。艾嘉唯有以自己的啼哭来唤起母亲的振作。
谁说男人有权有势了,才会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艾嘉想到二娘如此霸道地将体弱多病的母亲与自己扫地出门,到现在还有点心有余悸。她的爹,利州太守韩骏的幕僚,没有过人的智谋,没有惊天的治世之才,可他却能凭借自己的溜须拍马与处事的圆滑得到主子的信任,从而宽宅、禄丰、有妻有妾。
望着奄奄一息的娘,艾嘉真有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也许这寻亲的山路,就是她们的葬身之地。
苏倩芬振作地睁开眼,忍着剧痛,道:“艾嘉,娘恐怕不行了,明早你一定爬上剑峰,找到御剑山庄,舅舅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泪眼模糊的艾嘉,此时只知道她不能离开娘亲,不能忍受没有娘亲的日子。“不,娘。我不要舅舅,我们下山好吗?我们去找大夫。”握着胸前的羊脂白玉,这是她们唯一值钱的东西,也是她认亲的信物,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娘亲的性命。
“孩子,听娘的,以后要快快乐乐地活着,别像娘这样,要幸福,要勇于追求自己的幸福……”苏倩芬的眼睛好似看到了圆满,话落手垂。
山间只留下稚嫩的童声,如此凄厉,如此哀惋,如此揪心。艾嘉望着母亲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泪水流干,嗓子嘶哑的她,像破败的木偶,任凭雨打风吹。
(二)
黎明时,雨终于停了,艾嘉还是呆立在那里,她不能让娘一个人在这里。
雨后的苍山,变得如水墨画中的那么朗润。清新的空气,让早起练剑的苏傲父子心情大好。
朦朦胧胧的光线,但作为武者,苏傲还是发现了不远处的人影。领着儿子走近细看,一个呆滞的小女孩,紧紧地拉着地上妇女的手,神情是么伤悲,眼里却是如此的坚强,看得他们都震惊了。
“你怎么了?”十五岁的苏敬轩关切地问。
艾嘉怯生生地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娘亲,求求你了。”
地上的妇女,早已没有了气息,苏敬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让爹来决断。本就疑惑的苏傲,当看清那妇女的样貌时,巨痛在心底漾开。“芬儿,我是大哥呀,芬儿别睡了,起来。”
爹这是怎么了?苏敬轩望着这个令人崇敬的武林泰斗,此刻怎么也愚钝了。他只能一面安慰小女孩,一面发信号命人前来处理姑母的身后事。
温暖的怀抱将艾嘉牢牢地护住,轻柔的嗓音,好似有安魂的作用。“你就是艾嘉吧,我是敬轩表哥,以后我就叫你嘉嘉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儿子稳重的声音想起,苏傲回到现实。义薄云天的大侠,傲气冲天,他不顾这样是不是会吓到人,便带着怒气地咆哮:“该死的艾山,老子要劈了你。”
小人儿像只受伤的小兔,直往苏敬轩的怀里钻。艾山,她的爹爹,那个为了妖艳二娘的一句污蔑,毫不留情地任她将娘扫地出门的男人,艾嘉却是畏之如虎狼。
这样的颤抖,让苏敬轩好不心疼。“嘉嘉,我们会好好保护你的,别怕,别怕。”
纤长的手,轻轻地拍着艾嘉的背,轻柔的嗓音,她好像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般安心,疲倦狼狈的她,沉沉地入睡了。
(三)
山花浪漫时,又是一年桃红柳绿。御剑山庄得天独厚的自然之景,舅舅、表哥的关心爱护,让艾嘉彻底从丧母的悲伤中解脱,人也变得开朗起来。
“表哥,你快来呀,这里好多花耶。”艾嘉开心地叫唤,山间的景色真是美不胜收。
苏敬轩望着眉眼弯弯的艾嘉,顿时呆住了。那灵动的眼眸,似雪的香腮,俏丽的鼻梁,面色红润的她,真的很美,美得就像是山间的精灵。
见叫不来他,艾嘉拿起自己精挑细选的花束跑到他身边。“表哥,这花漂亮吗?”
五颜六色的花朵在眼前晃荡,苏敬轩不得不回到现实。嘉嘉转眼间也快十四了,出落得水灵的她,有一副温婉的好脾气,善良懂事她已然得到山庄上上下下的爱戴,也深得自己的心。
“漂亮,不是跟你说了吗,以后叫我敬轩,别忘了,你是我未来的亲亲小娘子。”爱怜地刮了刮她的鼻子,苏敬轩深情地说。
红云熏上艾嘉娇羞的脸颊,俊朗飘逸、体贴大度的少庄主,早已敲开了她的心扉,住进了她的心里。她何其有幸能拥有这美好的生活,她何其有幸能拥有贴心守候自己这么些年的爱人。
“敬轩哥!”艾嘉柔声道。
“是敬轩,不然叫我轩也成。”苏敬轩板着脸说,眼里却是精明的算计。
羞红的脸顿时赶上了火烧云的色彩,艾嘉轻轻地唤了一声敬轩就跑开了。徒留下,英俊不凡的少庄主在原地犯花痴。
(四)
绣线来回穿梭,艾嘉认认真真地为他做着一年一度的生日礼物。精美的荷包,寄托着她浓烈的爱。
精挑细选的鲜花被分门别类,纤纤玉手,调试着香味,她要做出最合他气质的香料。
“又在玩这些了,你能不能好好休息。”苏敬轩嗅着风中优雅的水泽木兰香,心疼她的操劳。
御剑山庄的营生,除了铸剑外,便是这香料了。百花盛开的剑峰,孕育了品质最好的花朵,自艾嘉入住,调试香料便成了她报答舅舅收留之恩的方式。亲戚不成是冤家,利州这地段的押镖,早在爹爹与那负心的姑父决裂时,便失去了资格,他们的生计也只好另谋。
水眸凝向他,满眼都是心甘情愿。苏敬轩不由地一动,吻上那粉嫩的檀口。唇齿相贴,心意相通,他们是最合拍的,浓情蜜意在舌尖的勾缠中漾开。
苏敬轩遥望静寂的夜,心里做下决定。“等我从云泽回来,我们就成亲。”
简单的允诺,却是艾嘉心底此生的珍藏。她一定会等到他回来,今生今世她只会为他一人笑靥如花。
两情相依,艾嘉靠在苏敬轩怀中,一起望着那宁静的星空,繁星密布的天际就像是容纳璀璨钻石的幕布,他就是包容她的大山。
马蹄声渐渐远去,带走了苏敬轩的人,也带走了艾嘉的心。望着他们如此的相亲相爱,苏傲说不出的满足,妹妹在天上也一定满怀安慰了。
“咳咳——”
“舅舅,您怎么能穿这么少就出来呢。”艾嘉担忧地说,这个武林泰斗已经不复当年之勇了,旧疾缠身,山庄的事早已交给敬轩打理,他却还是不肯服老。
苏傲看着贴心的艾嘉,她就像妹妹当年一样。可惜,唯唯诺诺的她,为了可谓的人言毅然放弃了爱自己的人,最终选择了一生的不幸。只要能幸福相守,别人的眼光又算什么呢。
连夜的暴雨洗刷着山峦,也带来了苏傲的卧病不起。艾嘉每天都亲侍汤药,衣不解带地照顾长辈,也期待着他的归来。
(五)
等呀,盼呀,却迟迟不见他的踪迹。舅舅一日衰于一日的身体,艾嘉真有点担心。
“小姐,不好了,有大批官兵往山上来了。”管家惊慌失措地报告。
御剑山庄向来不与官家来往,亦没有得罪外人。艾嘉疑惑地赶到前厅,希望能够解决这困窘。
一身儒装的中年男子,对于陌生的环境倒是一点都不惊异。那圆滑的脸上满是沧桑与哀怨。五年了,她们就这样离开了这么久。对于当年金花的控诉,自己虽然愤恨,但从没有想过要抛弃糟糠,没想到金花却自作主张,害他失掉妻女。
“老爷,你要为妾身做主呀。”望着血淋淋的床榻,他想都没想就认定了她的供词,大房无道,虐杀她腹中的胎儿。
苏倩芬摇着头,用本就细微的声音解释着:“老爷,我是清白的。”
“爹,我每天都跟娘在一起,她真的没有做过。”艾嘉坚定地说。
不理会她柔弱的样子,不理会女儿的辩解,他硬生生地将她关入柴房,然后就是数日公务繁忙的无暇顾及。
“请问各位官爷有何贵干?”艾嘉镇定地招呼大家坐下,礼貌地问。
她跟她娘一样温婉美丽,柔柔的嗓音,娇俏的脸上,五官是那么灵秀。艾山有些慌了神,此番前来除了认回自己的女儿,更是来为皇上选秀的,她一定能受宠的。
“艾嘉,我是爹。这些年,你还好吗?”他开诚布公地问。
这人的长相看上去本就有些熟悉,听到他的是声音,艾嘉本能地满是寒意,他来干什么?屏住自己所有的情绪,她淡定地说:“你想干什么?”
“皇上选秀,所有待字闺中的女子皆接受遴选,艾嘉,你得陪着韩小姐进京。”艾山公事公办地说。她恨自己,他能理解,可是这既定的事实不容改变。
艾嘉听到这惊天消息,顿时面色阴沉。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苏傲便拖着年迈的身体,来到了大厅。“去你的,你这死负心汉,老子跟你拼了。”宝剑在手,他杀过去。
来人可是有手下的,个个勇猛的青壮年,包围着苏傲厮杀,场面顿时乱作一团。苏傲这风烛残年的,怎敌得过他们的轮番战术,很快地他便伤痕累累了。艾嘉惊呼地冲进剑雨中,他们这才停下。
“舅舅,你为什么这么傻呀,他们都是土匪,他们都是恶霸,我们为何要这么较真。”艾嘉泪如雨线地扑扑坠地,满是痛苦与心酸。
“嘉嘉,别答应,让敬轩带你去别的国安家,千万别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苏傲奄奄一息地说着,眼光开始游离了。
艾嘉望着那群凶神恶煞,他们似乎没有罢手的意愿。她狠狠地盯着这个所谓的父亲,吼道:“你有承认过娘是你的妻子吗?他是你的大舅子呀,你让人这么伤他!你又没有关爱过你的女儿?我从没有飞上枝头的梦想,我只想平平淡淡地了此一生,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好好地过日子。”
“艾嘉,我不是有意的,我会叫人将他治好的,至于入宫这是不容拒绝的。”艾山和颜悦色地说。
众人将艾嘉团团围住,显然是不打算放手了,艾嘉知道自己是很难幸福了,逃!亡命天涯,敬轩的人生就毁了,如果自己不点头,现在的山庄极有可能血流成河。她只能拜别舅舅,毅然随着他们离去。
(六)
一路上周到的关怀,如果没有当年的狠毒,艾嘉恐怕会真的被感动。胭脂水粉、果蔬佳肴、衣着发饰,她还是过着小姐的日子。而嘘寒问暖的老父,却也年迈了,只是他的打扮,怎么看都不会显老罢了。
“艾嘉,马上就到家了,你还挺得住吗?”艾山关切地问。
艾嘉眼眸瞟向一边,似在看窗外的风景。这些年,她已经很小心了,很少出门,很少到人流聚集的地方,为什么还是被选中了?多年的禁锢,因为有敬轩的陪伴而变得淡漠,现在终于能看看外界了,却又在不久后即将跳入另一个桎梏。
马车继续前行,官兵的护卫也让此行无风无浪。艾嘉忧伤地望着后退的的风景,她离敬轩将会越来越远,今生今世恐怕永难相见了。
云泽不愧是国都,商品齐备,人流涌动,苏敬轩将采买好的首饰贴身收着。兰花玉簪,精美的雕工,配上独特的工艺暗香浮动,嘉嘉一定会喜欢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他真的很想她了,不知这些日子,她过的好吗?
一天一夜的行程,他终于在夕阳落上前到达了剑峰的山下。赶路的疲累与见到她的狂喜相比便微不足道了,他用尽内力,飞上这高耸的山峦,到达了山顶的庄园,还没来得及喘气就被守在门外张望的管家吓到了。
“怎么回事?”他大惊失色地问,这里好像被流寇袭击了似的,有些破败不堪,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管家忠叔急切地说:“少庄主,您总算回来了,老爷可盼着您了。小姐被皇上选中,这里来了好些官兵,老爷也受伤卧床了。”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苏敬轩就像是想确定什么似的,飞身奔进院中,望着调着最后一口气的爹爹,他终于相信管家的话了。
“爹,孩儿,孩儿会把事处理好。”苏敬轩抽泣地说。
苏傲在儿子的承诺下终于闭上了眼,天上的妹妹不会孤单了,因为他回去陪伴她,保护她。
将所有的事都交托给管家,他急忙赶往利州府,可是得到的消息是秀女已然进宫了,而且她还被封了仪美人。这晴天霹雳,给了苏敬轩致命的一击,他狂吼着劈倒了府衙外的参天大树,也歇斯底里地在这里哀嚎了三天三夜,才会山庄为父守孝。
落魄、狼狈、散失斗志的苏敬轩如同鬼魅般游离在山庄,她曾经呆过的地方,白衣似雪,飘逸洒脱,他的悲怆,让忠叔心急不已。看来得让汪阁主来想想办法了。
(七)
山间的日子总是那么单调地重复,苏敬轩不计它的流走,只愿很快步入下一世,或许他就能与嘉嘉在一起了。
“哟,我说,苏少庄主呀,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呀?”汪百鸣故作不解地问,泽国人都知道他是消息通,这点小事能难过他。
苏敬轩厌烦地白了他一眼,准备离开这乌鸦的聒噪,谁知他却是分较真。“想她就去看她,阴着脸给谁看呀。”
“说的容易!”气愤的眼刀砍向某人。
“那是,本少有宫中的地图,你的她就住在丹霞殿的西厢。”汪百鸣献宝似的抖动着牛皮纸。
这就是所谓的希望吗?苏敬轩疯狂地夺过地图,一声呼唤,他的爱驹便带着他踏上寻爱的路。
马不停蹄,思念不断,不知道她现在好吗?他一定会带她离开那锁春的宫墙。
高高的宫墙挡不住他急切的心,飞身跳下,他按照路线狂奔,却忽略了宫中的守卫,一个不小心,竟然成了“刺客”。被人追的过程不好受,实在累得够呛了,他唯有随便找个宫殿进去避难,希望得到好心人救助。
这个女的真的很不同,为人爽朗,竟然对自己的遭遇如此理解,还热心帮助。云涵,真的不一样。
“嘉嘉!”苏敬轩不忍在暗处浪费宝贵的时间。
听到熟悉的声音,仪美人一改冷静沉着的作风。“是你吗?敬轩。”
温暖的怀抱袭向仪美人,她终于感受到了真实。柔顺地靠在他怀中,静静地感受他的心跳,可一会过去,她又连忙将他推开。“你不该来的。”
“我怎能不来!两年多未见,你知道我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吗?”苏敬轩悄然落泪地倾诉着。
她看着他那清澈如泉的眼眸,自己知道,他的心、他的神、他的魂里都是自己,而自己却身不由己,不能给他想要的,也给不了他想要的。“我们回不去了,你走吧,别再来了。”
“我不来,你面对皇上的亲近,必然会以死明志,我怎么忍心?”他双手握住艾嘉的两肩,痛苦地说。
知我莫若他,艾嘉看着他如此懂,心里十分高兴。他对自己的爱,自己不是体会不到,只是命运捉弄,造化弄人,恐怕今生只有错过了。“别说了,你走吧,我的事不用你管。”
握住她,不让她挣扎,将她拉入怀中。“我不走,要走,我们一起走。”他决绝地说。
“走?你的家人怎么办!我爹该怎么办!”她使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咆哮着,血浓于水,虽然当年的恨难消,但他的好亦是让她感动的。
苏敬轩轻轻地放开她,轻叹道:“也许只有皇上肯放过你,我们才能幸福吧。看来云涵说的不错,你就是那样一个放不下的人。”
“她很了解我!自从她掉进玉锦河险些丧生,好不容易复原了,她就不再是一个眼里有皇上的傻丫头了,有知识、有主见、有魄力,在某些地方,我发现,我们很像。”
苏敬轩颔首,“既然你不同意走,请好好保重自己,为我们的未来努力。只要让皇上倒胃口,也许会有机会。”
“嗯,让我再好好看看你。艾嘉摸着那熟悉的面庞,这个持久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也许是一辈子的遥遥相望。
(八)
不忍两地相隔,不忍不能第一时间知道她的近况、她的喜怒哀乐,苏敬轩决定留在京城。
得到云涵与师弟金昀扬的相助,他终于平安地出了宫,并到达了汪百鸣的“老巢”。“兄弟,出来陪陪我呀!”苏敬轩此时的心情十分颓废,他需要喝酒消愁。
汪百鸣看着这情圣空手而归,立刻会意地准备了好酒好菜来慰劳他。自己也跟着喝了起来,“我说你就别那么死心眼,看上皇上的人,你就等着望眼欲穿年吧。你看这么多美人,随便选个,及时行乐吧。”放荡不羁的声音响起。
苏敬轩闷闷地喝着酒,佳酿其实就是一个老白干,浇不灭自己的哀愁。他就等着瞧吧,总有一天遇上了生命中的克星,他就知道相思的甜蜜与苦涩了。
汪百鸣摸着鼻子,走向自己的快乐,他真是头倔牛。看来,以后他只能背弃兄弟独自快乐了。这莺莺,今天真是美丽妖艳呀。
时光静静流淌,无所事事的日子,总是让人特别容易怀念过去,怀念过去总会牵起隐隐作痛的伤口。苏敬轩坐在固定的位置,喝着闷酒。街上喧闹的事端,让他久违的侠骨柔肠憋不住爆发。
飞身救下一个异国的女子后,他冷冷地转身离开,只有汪百鸣显得别奇怪。本以为他是花花公子拈花惹草的习性又犯了,他也就只能独自忍受孤单,没想到没过几天,他竟然破天荒地郁郁寡欢了起来。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哪笔生意没谈好,还是亏钱了?”苏敬轩疑惑地问。
汪百鸣叹气地道:“我能亏钱?我是想人了,就你在街上就得那个。”
“哟,感情是下红雨了。这好办,你不是消息灵通吗?查到人找她去呗,表白是你的长项呀。”苏敬轩感同身受地提议道,他一定有眉目了。
果然,又是宫中,看来他们绝对是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看来这次,他有伴了。
论起轻车熟路,自己这个老手便带着他来到金昀扬那里,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遇见了令她魂牵梦萦的人。金兰烟,为什么自己没想到,她是师弟的妹妹呢?
自古美人皆祸国,奈何君王自身祸。烽烟起,边防紧急,看来金昀扬这次为了云涵真是疯了,居然,连妹妹都能轻易地嫁给花花公子。没有江湖能人的相助,水泽煜一定是磨难当头了。“嘉嘉,我们很快就能再见了。”
镇定自若地在凤鸣阁生意,让那小子异国逍遥,为什么自己就这么惨淡呢?漫漫长夜,星辰稀月,这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呢?眼看水泽煜又得佳人了,这师弟也是太大气了。
“苏少爷,主子明天到。”燕燕娇滴滴地说。
汪百鸣回来了,自己终于能从他的百花丛中全身而退了。搞什么,那嗲声嗲气的,想把自己迷得头昏脑胀呀,苏敬轩气哼哼地想。三年守孝已过,自己也该回到山庄去转转了。
瞬息万变,说得真没错。冷宫皇后一发威,自己的幸福日子真的有奔头了。艾嘉轻装地离开宫门,没有眷恋,没有惋惜,有的只是一份舒心。敬轩,很快就能见到你了。
(九)
热闹繁华的街市,生意兴隆的凤鸣阁,这汪阁主还真的会做生意。艾嘉荆钗布裙的打扮,显得跟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哟,这位妇女,这是高级酒楼,没钱莫进。”燕燕趾高气扬地说。
艾嘉望着眼前这贵小姐打扮的姑娘,心想这里真不愧是百花宫,每个人都是这么养眼。她温和地说:“我是来找人的,请问苏敬轩在这里吗?”
这人不会就是苏少爷心心念念的女人吧,燕燕纳闷地想。看气质还真有点像,不成,她这残花败柳,凭什么辱没苏少呀,苏少应该匹配自己这种才貌俱佳的美娇娘。“在吗,皇上的弃妃,你就一破鞋,别再缠着敬轩了,你什么身份呀。”冷哼哼的话语打击着情敌。
燕燕嫌恶地赶着,楼上还在斗嘴的汪百鸣似乎也没太注意,只知道哄着自己的夫人。她既然来了,总不至于就这么凄凄然离开吧,等等,他一定好好照顾这个嫂子。
敬轩是这么想的吗?艾嘉揪心地想,泪珠扑扑坠落,没有声息地为自己伤感,再也没有勇气,站在这里受人白眼,她疯狂地向外跑去。心为何如此脆弱,几句冷言就能撕心裂肺地疼,天下之大,她该往哪里去。贤妃的下场是她照顾不周的结果,她还如何能回到爹那里!
夜幕降临下,自己原来早已孑然一身了,艾嘉独自在破庙里哀叹。
“你是不是活腻了!你把嫂子气走了。”汪百鸣火大地训斥着,也不知道,苏敬轩会怎样找自己算账。
燕燕望着主子如此,她还是没有认错的意图。她不相信自己比不过那个寒酸女。直到那愤恨的力道掐上脖子,生死一瞬,她才明白,破坏别人的好事,一定会很惨的。
汪百鸣看着一代大侠,马上就要变成杀人凶手了。他也只好劝解道:“别忘了法律,我已经命人去找了,你稍安勿躁。”
等,又是等,自己已经等了很久了,可是结果呢,这次不能等了。苏敬轩火急火燎地带着人四处寻找,老天,请给自己一次机会吧。
冷,好冷,艾嘉蜷缩成一团。雨仿佛顺应了自己的心声,也一起伤悲了起来。无依无靠,无权无势,如何配得人中龙凤,平民也有机会,奈何自己却是一个弃妇。笑原来如此难,笑着面对原来只能换来别人的嘲讽。
“苏少爷,这雨这么大,不如进去休息会儿,等雨停了,再上山吧。”
苏敬轩心急如焚地张望,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安生呢?前面有破庙,望着一行人都累到不行,他只好让他们进去休息一会儿,对于云泽自己还是陌生的很,他们可是引路人呢。
火燃起,顿时这偌大的破庙终于慢慢温暖了。艾嘉畏畏缩缩地看着进庙的一行人,心里有些害怕。
“姑娘对不住了。”老管事躬身道。
艾嘉苦涩一笑,然后歪向一边。明天自己该往哪里去呢?
苏敬轩忧虑地走进大厅,他的心里十分忐忑。他率性地坐到了草堆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地面,老管事也是担忧地望着他身后的姑娘,苏少可千万别用上内力才好。
疼,这黑影怎么如此暴躁?艾嘉咬着牙齿忍受,可还是发出了呻吟。
真么可能?苏敬轩仿佛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顺势转头,瞟向下面,顿时惊呼道:“嘉嘉,我终于找到你了。”迫不及待地将她纳入怀中,好像在确认自己看到的真实性。
这声呼唤,让艾嘉猛地抬头。他为何会这么狼狈?黑眼圈、胡渣、脏乱的衣服。不能心软,人言可畏,她不能成为他的污水瓶。“你干嘛!”
“嘉嘉,看到我,你不高兴吗?我们终于在一起了。”苏敬轩激动地问,他有些不敢相信她的冷漠。
艾嘉铁着心扫向周围的人,就让他们来评断吧。泽国虽不保守,但很多人对贞操观念还是挺看重的,下堂妇应该没人会奉为正妻吧。与其将来被正室欺凌,不如孤身一人吧,至少不会看到他的为难。“是吗,在场的,恐怕还不认识我吧,我是被皇上驱逐出宫的仪美人,你们会认同我跟御剑山庄少庄主的情意,尊我为庄主夫人。”
众人面露难色,下堂妇转身成名门望族的长房新妇还真少见。唯有苏敬轩对她的自暴自弃显得分外心疼。
他不顾众人眼光,笃定地说:“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今生的妻子只会是你。别说其他的,我都知晓了,我不会嫌弃你,何况你还是你。”
一个哨子声,马儿早已来到门前,苏敬轩不顾艾嘉的挣扎将她上马去。骏马好似知道主人的心声,奋力地向家乡跑去。
(十)
“你放开我,我会令你蒙羞的。”
苏敬轩疯狂地驾着马,好像是接着狂奔来宣泄她对自己的不了解。邻近剑峰附近,他以烟火信号通知下人,他要给她一个惊喜。
呼啸的风儿吹走了她的落魄,艾嘉紧紧地靠在他胸膛,感受着久违的温暖。人生最最幸福的岁月是有他相伴的日子,她除了他,再无亲人了。
“给庄主,夫人请安。”山庄上上下下的人整齐地排列,异口同声地行礼问安。
热泪盈眶的艾嘉,望着他们的认可,顿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这里喜气洋洋的婚礼准备,大红喜字、龙凤红烛、亲朋宾客,她还没来得及表态,就被拽着拜堂了。
新郎新娘都不着喜服成婚恐怕是头一遭吧,只有拥有真爱的人才能明白越是珍惜,越怕失去的感觉,夜长梦多,煎熬磨人。
“你是土匪呀!”一路没个思考的空间,她就这么嫁给他了,艾嘉也不敢相信自己经历的。
苏敬轩整理好寝衣,孩子气地说:“我就是,谁叫你为难我,不肯嫁我,我便只能霸王硬上弓了。”
“还说,人家是为了你的脸面。”
“去他的脸面,我从来就不在乎,江湖儿女向来不拘小节。”
听到他的话,艾嘉的眼泪不听使唤地流着,“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拥她入怀,他温柔地为她拭泪,“傻女人,因为我爱你呀,所以一切的等待,一切的守护都是值得的。爱你,我一生无悔,不管你是否完璧,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人。”
今夜的星空如此美丽,天上虽没有圆月,但地上的人儿却是幸福圆满的。两情相悦,举案齐眉,他们甜蜜的日子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