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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入冬(下)

平头村里的男人十个里面九个都是酒鬼,还有一个是大酒鬼,

夏日豪饮,冬日温一温之后再饮,

钱多的时候多喝一点,钱少的时候少喝一点,真真是一日无酒不欢!

当地甚至有一句习语:饭可以不吃,酒不能不喝!

相传马林大叔想要娶他现在的老婆的是受到了老丈人的强烈反对,结果奈何自己的女儿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想了一个办法,“如果马林大叔能够喝赢他们一家就同意这一门婚事”当时马林大叔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结果没想到老头子不怀好意,在比赛的当天硬是拉来了一大帮人来灌酒,马林大叔当时也是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愣是把他们一个个都灌醉了,最后成功抱得美人归,创造了村里的一个传说,

作为结果,直到现在村里都有“要娶老婆,必须先把她家的老丈人喝醉才行”这一传统,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马林大叔在当地的酒鬼里面是很有名的,虽然有了老婆之后好了许多,但是依旧狗改不了呵呵,每隔两三天就会偷偷来喝上一杯,也正是因此他和酒馆里的人都混熟了,

一进门,老板就十分麻利地将一碗热腾腾的酒端了上来,

这个酒馆里的卖的大多是小麦酿的黑麦酒,经过蒸馏,浓度变得很高,因为村里的小麦,酿也是自家酿的,比外面卖得要便宜得多,一个铜币一碗,虽然味道着实不怎么样,但是够劲!

“不尝尝吗?”看到艾文一直盯着黑麦酒看,马林大叔将酒碗推到了艾文面前,周围的人见状也都围了过来,

艾文小小地喝上一口,顿时就觉得整张嘴都变得火辣辣的,忍不住要找水喝,

看到这里马林和周围的人就都笑了起来,顿时周围就炸开了锅

“到底还是小孩子啊!!!”

“马林,你这小鬼不行,像我,在六岁的时候就能够喝了!!!”

“骗鬼吧你!别人不知道我还会不知道吗!还记得我们八岁的时候一起用零花钱偷偷买酒喝,你不是喝了一口就吐了!!!”

“哼!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自己也好不到那里去!要知道我至少最后是走回去的,哪像某人,是被我们一同抬回去的!!!”

“对对对,我还记得那个时候第二天,老李第二天哭着去洗床单,老实说是不是尿裤子了!!!”

“你你们,都几年前的事情了居然还记得!看来今天我要好好教训一下你们了!”

“教训就教训,谁怕谁!今天我倒要看看是你让你老婆来接你回去,还是我让我老婆来接我回去!!!”

……

刚开始他们还再说艾文的事,结果扯着扯着就又扯回喝酒去了,艾文知道自己在这里说不上话,就静静地坐在一边听他们说,

大人们谈论的东西天南海北,有时候甚至还听不出他们到底是在讲什么,

今年的收成似乎很好,所以大伙儿都挺高兴的,

突然有个人提议,“冬天到了,我们不去狩猎吗?”

平头村四面环山,一出村子就是森林,为了增加收入在那里,村里的人时常去狩猎,像是什么野猪啊,野鹿啊!甚至有的人专门以狩猎为生,但是说实话,村里的人没几个是真正懂得狩猎的,只是一个人的话做不成什么大事,所以有时候村里的人会合起来去狩猎,

“马林,你虽然耕地不行,但是狩猎是一把好手,要陪我们一起去吗?”

“我还是算了吧!”,马林大叔想了想,婉拒了别人的邀请,用自己的右手轻轻抚摸艾文的头顶,说,“今年我想要好好陪陪孩子们!”

“哈?你还是妻管严啊!”

村里的其他人开始嘲笑马林大叔,但他依旧只是笑笑,继续喝,不说话,

艾文看着马林,和其他人不同,马林大叔喝得很仔细,

喝酒的时候,他先是端起酒碗闻一闻酒香,咂咂嘴,

之后再小口喝一口,再咂咂嘴,

而且每次他喝完一口都要仔细的回味一下,简直就像是一个贪恋酒的孩子一样,想到这里艾文忍不住偷笑起来,

……

……

酒过三巡,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也有的人看看时间还早,索性不回去了,等到晚上连着晚饭一起在这里吃了,

当然了,也有的人不是不回去而是回不去了,不得不要让他的老婆来找他,此类的人也真不算少,像是什么老李之流已经和他的好基友一同醉倒在地,结果直到最后还是没分出胜负,而当事人直到最后嘴里还念叨着“这次是我赢了”什么的,所幸马林大叔不在此列,

马林大叔在喝完酒之后就牵着艾文的手离开了,冬季的风里带了点寒意,艾文紧了紧自己的衣衫,对着自己的双手哈气,呼出的气在空中留下纯白的轨迹,路边的老树叶子已经落光了,只剩下漆黑的树干,以及密密麻麻的槎桠伸向了广阔的天空,

三点多,要是平时的话时间还算早,但是冬天太阳下得早,西边的天空被太阳照得有些发黄,而东边的天空依旧是纯白的底,蓝色的边,白里透着淡淡的蓝……

太阳的光线再也不想上次那么强烈了,同天空一样,只是淡淡的黄,但是很大,很美,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自从艾文醒来之后就一直在迷茫,他不清楚自己究竟应该做些什么,不清楚自己应该怎样才好,

对外界的畏惧,对自己的畏惧,这些让他手足失措,埋头于帮助马林大叔干活,以此来暂时抛开一切烦恼,

虽然在媛媛和艾克头头这些同龄玩伴的帮助下有些好转,但是心里依旧有着一个疙瘩,

因为,心里缺了一块的感觉真的不是很好,

正是因为心里依旧有一个疙瘩,在做了那样的梦之后,他又开始迷茫了,

就算再怎么懂事,艾文依旧只是一名九岁的孩子,九岁的孩子会害怕的事情他也会害怕,这个时候马林大叔邀请他外出,这对于他而言也是一个契机,一个解开他的心结的契机!

将灰色的房屋,土色的大地映入眼帘,刻入心底,铭记此时此刻此地的气息,

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但是艾文感觉这样子很舒服,

与马林大叔一道走在小镇的路上,酒馆里的喧嚣远去,四下里静悄悄的,艾文觉得自己的心也静了下来,冬日里的空气很冷,但是马林大叔的手臂却很暖,

这一次的外出是艾文没想到的,但是艾文觉得很开心,

艾文本以为从酒馆里出来后会要回去的,但是马林大叔却说,“我还有样东西想要让你看看!”这样子的,于是拉着艾文继续走,

穿过大街,穿过村子,他们爬上了环绕在平头村四周最高的山峰,虽然说是最高的山峰,但是其实并没有多少高,即使是艾文这样的孩子依旧只花了一个多钟头就登顶了,

相较山脚,山顶的空气更加冷,而且时不时有大风吹来,艾文对马林大叔为什么腰带自己到这种地方来有些疑惑。

但是等他到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这种时候,要特地到山顶来看的东西,除了落日还有什么!

太阳就像是一颗熊熊燃烧的大火球,从地平线的一边缓缓落下,西边的河,东边的山,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被夕阳的余晖披上了一层金纱,十分美丽,太阳将半边天染得通红,晚霞好似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样,怒放着的火红之中还带着黄和蓝,显得分外妖娆,

震撼!!!

除了震撼还是震撼!虽然不知道马林大叔是什么用意,他被眼前从未见过的景色深深吸引住了,

没想到在这里也有这么美的景色!

“不到这里来,就绝对不会看到这样的景色!”

明明是非常多余的一句话,但是在艾文听来却感受到了马林大叔话里的深意,这是只有亲自来过的人才能够明白的东西,

“平头村只是一个小村子,最大的特点除了地瓜多就是四面环山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可以熟这份景色是这里独有的!”将右手遮住徐徐落下的太阳,看着指缝中漏出的阳光,看着那样的夕阳,马林大叔继续说道,

“我很喜欢这个小镇,从我第一眼看到这里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无论是贫穷的生活,还是某些刻薄的村民,都没有关系,我喜欢这里,并且越来越喜欢,

虽然在这里活了不到十年,但是我可以说是和这里的所有人一样喜欢着,深爱着这一片土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激动,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这里是我的宝地,当我觉得不高兴的时候,当我和别人吵架的时候,当我们家的粮食不够的时候,我都会到这里来!”

阳光驱散了冬日的寒冷,这是太阳的力量,还是马林大叔话的力量?!!

“艾文!你是一个好孩子,从你到我们家来之后我就一直在观察你,看着你迷茫,看着你烦恼……,真是丢脸,虽然说我们是一家人,但是我却帮不了你……”

“当作是长者的忠告也无妨!”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又有些果决,

“男人有时候有着不得不自己解决的事情!但是只要坚持下去总会看到希望!!!”

“马林大叔没用,帮不了你太大的忙,你也知道,我以前是一个兵人,现在是一个农民,大的道理,我不太懂!”

犹豫着,

他反复斟酌着语气,中间还停顿了好几次,

“我帮不了你,不过看着这样的你发自内心地想要帮你的忙,”但他到底是将这一番话说出来口,

“所以我要将这片夕阳送给你!”

……

为什么?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

家人?

……

九岁的艾文听不懂马林大叔说的话,但是他觉得,

夕阳很美,然后马林大叔的一片真心,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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