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之下,安然的城墙,完好的垛口,耸立的城楼,熙熙攘攘的叫卖之声,来来往往的人群,茶楼酒肆,红男绿女,骡子马匹,刹那间便显现眼前。两年之久没见到这般悠闲凡俗的景象,是那么的熟悉啊,林沐瞬间湿润了眼眶,云梦城,我回来了!
呆愣之际,忽然觉得有人在拉扯自己,林沐回头一看,只见一守城官兵瞪着眼睛大骂道:“看什么看,一个臭乞丐来云梦城讨饭,看着就烦,还不赶快给老子进去。”
经历了一系列悲痛烦恨的往事,心性也由先前的懦弱淡然变得愤世嫉俗,听他一上来便是破口大骂,嘲讽自己,林沐心不屑看了一眼,在那人眼前一挥手,不知何时手中多处一把小弩。林沐虽和自己熟识之人能谈天阔地,多言众语,热情之极,却不喜与陌生人搭讪交际,哪里还去理会那官兵,他冷哼一声,慢慢将小弩藏回怀中,兀自离去。
看着那道衣衫褴褛,又窘又迫的背影,那官兵不禁大骂道:“臭乞丐,还变戏法拿把弩出来吓唬老子,老子可是官府的人,谅你也不敢射出来。”话虽如此,却不知他帽顶之上已然插上一支差点要他性命的箭矢。
此时已过新年多时,却依然是春日之色,云梦城繁华热闹之景更胜往昔,甚是犹有那美妙江南的影子。远处凛立着一座华丽的阁楼,好几层之高,彩旗飘扬,灯笼高挂,光鲜明亮,富丽堂皇,还未走进,便可以听到男人们欢笑和姑娘们的娇语,几个姐们儿站在门口扭着身段正招揽客人,清脆的笑声竟飘荡了整条大街。
那么熟悉的画面啊,林沐心潮澎湃,难以自拔,赶紧走了上去,冲着一个娇小的红衣姑娘微微一笑,叫道:“这位姐姐,还认得我吗?”
那姑娘一见是个小乞丐,眼中尽是嫌弃之色,不满道:“哪里来的小乞丐,快走快走呢,别扰了我的生意啊。”
林沐在军营待得两年,常常听得将士们讲些荤段淫事为乐,又与叶子飞相伴许久,也变得有几分风流习性,他年纪不大,孩童心切,却是忍不住想要嬉弄那红衣姑娘一番。“嗨,这位姐姐,小弟我可是第一次,生嫩得很,什么都不懂,能不能便宜一点呢?”
“去去去——”红衣姑娘不耐烦道,“你这小乞丐又没钱,别来这里瞎闹了,待会本姑娘生意好了,还可以赏你几个馒头吃。”
“姐姐,人不可貌相呢。”林沐撇了撇嘴道,“你莫看我衣衫褴褛便认为是乞丐,小弟我可有的是钱呢。”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银票,却是两年前临走之时自己娘亲让自己藏好的。
见得这番情景,姑娘们蜂拥而上:“公子,公子,我也是第一次呢,快进屋喝杯茶,我今个儿就陪您过夜呢,包您玩个痛快!”
林沐玩味似地看着那红衣姑娘,呵呵笑道:“姐姐,怎么样,我可不要吃馒头哦!”
“公子哪里的话,小红怎么可能让你吃馒头呢,要吃就应该吃豆腐才对嘛。”红衣姑娘嘻嘻笑道,忙拉着林沐进入阁楼,“你们可别抢呐,这位公子可是要我呢,让开,快些让开啊。”
虽是夜幕初开,来到这里的客人却是不少,楼里处处是莺莺燕燕的欢歌笑语,姑娘们白白嫩嫩的肌肤毫不遮掩,明亮惹人,闪得有些眼疼,林沐纵然久经此处,那时却还是一个懵懂孩童,哪里知道其中激情所在,此时再见这里,却也不禁心中飘然,欲火上身,一时之间东张西望,倒也颇觉得稀奇。想到这男女之事,却又想到自己的亡妻七七,林沐突然会晤过来,忙平了心境,随着小红缓缓入了她的房间。
“公子这么有钱,还装作那可怜的乞丐,您是故意戏弄小红的吧!?”小红捂嘴轻笑道,“公子放心,今天晚上小红一定会好好伺候您,让公子您********呢。”
林沐微微一叹道:“小红姐姐,我肚子饿了,你让他们给我做些饭菜吃。对了,再请小红姐姐给我买几套衣服,我这衣服再穿不得了”
“好的,公子请稍候,小红马上就回来!”
一番洗浴着衣过后,林沐缓缓从帘内走了出来,小红蓦然看得一呆,笑着连连赞道:“公子生得好俊呢,小红今天晚上可是满足了,平时伺候着那些老头子,看都看得想要吐了。”她又细细一看,却觉得眼前这公子好生熟悉,不禁颤声问道,“你.你是林木?小木!”
“小红姐姐可算认出我了,”林沐微微一笑,“我可陪你睡过好多回了,今晚便算了罢!?”
小红泪水哗然而下,连忙走上前拉着他的手,轻泣道:“小木,你可算回来了,最近听说边疆总在打仗,成国人还屠杀了流水城好多人,我好担心你呢。你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实在.实在太好了!呜呜——”
“小红姐姐别哭啊!”林沐自这青楼之中,便是娘亲和这位小红姐姐最为疼爱自己,连忙替她抹了抹泪水,心中不胜伤感,“小红姐姐乖了,我这不是完好无缺呢。”
小红点了点头,呆呆看着林沐,不禁笑道:“小木,你长大了,长高了,又长壮了不少呢,小红姐姐好生为你高兴。对啦,你不是要去十年吗,怎么这么快就能回来了?”
林沐心中明知,若是将自己参军之事告知于她,必然又会令她担忧心痛,便故意说道:“哦,我为那里一位将军办了件重要的事,他免去我的罪责便放我回来了。”
小红兴奋道:“原来是这样,你能安然无恙地早些回来就好,小红姐姐也很想念你。呵呵,快,快来吃些饭菜,别饿着自己了。”
饭食之间,见林沐胃口大开,狼吞虎咽般将桌上饭菜一扫而尽,小红在一旁竟也不无聊,傻笑着看他,竟是极为开心。
林沐突然深深一叹,苦笑道:“小红姐姐,娘亲是不是已经走了?我知道娘亲她得了绝症不可能治的好,这一次回来,便是想见她最后一面。”
“你.你都知道了?”小红脸色一苦,眼眶瞬间湿润,泪水好似雨水滴答而下,“夏姐姐她命苦,那么好一个人儿,就这么走了,连菩萨都不保佑,你说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小木.你.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小红姐姐,你别再哭了,”林沐摇了摇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娘亲之死也是天意,我也料到有那么一天的。娘亲虽然不再了,可我还有你呢,我也是把你当娘亲看呢”
“不知羞,”小红脸上一红,泣极而笑道,“我哪里是你娘亲,也才比你大几岁了,做你姐姐就好了。”
林沐笑道,“对啦,娘亲的事都过去了,我们也犯不着总那么伤心,若不然她在天之灵也不会开心的。”
“就你会狡辩。”小红哼道,“这才过了两年,怎么学会油嘴滑舌了,刚才还一直戏弄我,看我还不打你屁股。”
“嘿嘿,我长大了,你可打不过我。”林沐嬉笑道,“两年前我总惹你生气,你喜欢打我屁股,我便一直在想,总有一天我也要打你屁股,好好报复一下。”
想到那番温馨的往事,小红却也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是啊,你长大了,什么都懂了。那你.你.还愿意待在这里吗,其实,大家待你都挺好的。”
林沐心中一动,却是明白她是何意,便怔怔看着她:“小红姐姐,我知道这里是所青楼,我娘亲和你还有其他姐姐都是青楼女子,你们做的是皮肉生意,卖的是笑语欢颜.”见她低头不语,兀自伤感,沧桑之色尽皆显现,林沐拉紧小红的双手,正色说道,“小红姐姐你看着我,我林沐偏偏就是喜欢上这里了,也喜欢你们这些姐姐,任他世人如何看我,姐姐你们在我心中都是最好的,那些个什么美貌如花,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都TM得在我心中有如茅厕的一坨大粪,算什么鸟事。你是妓女如何,娘亲是妓女又如何,你们待我好,是我八辈子都还不清的,这里便是我林沐八辈子的家。”
小红听得愣了半晌,偷偷地抹了抹泪水,忍不住笑着说道:“还八辈子,你可别再折磨了,小时候你可是个大大的捣蛋鬼。你还把那些千金小姐说的那么不堪,看谁还会嫁给你。”
“谁要娶那些人了,”林沐哼道,“他们是人,我们便不是人了,那些当官的大侠的自以为高人一等,我便偏偏不服了又如何,他们做他们的事,我过我的青楼日子,谁也管不了谁。”
小红怔怔看着他,良久后幽幽叹了口气道:“姐姐在这里很疼你,可这里毕竟不是好去处。小木,你还年轻,可别在这耽误了,要不然,要不然我心里会不安的。毕竟.毕竟你还有亲人的。”
“小红姐姐是说我的身世?”林沐轻轻一叹,“小红姐姐,你就如实告诉我吧,我以前到底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