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辛苦苦大半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唉，这都是命啊！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直奔了素芬的公司。
其实在出事之前，永福和素芬在一起单独吃过饭，那是永福刚刚做了几单人口生意以后，主动约素芬出来吃饭，并且要求素芬带上孩子一起。我知道永福这小子约素芬出来吃饭的目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并非单纯请吃饭这么简单，而是想通过吃饭来向素芬证明自己还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素芬心里也很清楚永福的用意，毕竟是在一起多年的两口子，他这点小手段素芬清清楚楚，为了给足永福的面子，尽管手头上的事比较忙，还是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带了孩子一起来和永福吃饭。
实际上也不用猜，两个人在饭桌上没有什么可以聊的话题，除了孩子还是孩子。至于永福在外面做的那些“生意”，素芬心里非常清楚，早就有人向她“汇报”过了。所以在临结束的时候，素芬不软不硬地塞给永福一句话：“什么事都可以做，但是不能做违法的事！”素芬也知道这些话说了等于白说，只不过说出来能让永福心里有点数。果然永福听完了之后，从鼻孔里“哼哼”了两声，没有表任何态，甚至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这时候素芬的公司已经做得有相当规模了，搬到了东部的一座写字楼里办公。一走进张贴着“蓝海地产”的办公区，就见来来往往的员工穿着整齐的职业装紧张地各自忙碌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这和机关那种漫不经心的懒散状态形成鲜明对比，因为这里能够体现出什么叫做竞争！
素芬的“永福家园”还没有竣工就已经销售一空，创下了岛城地产界的一个最快销售纪录。接下来她又开始了更大的发展，在规划中的新市区旁边，正在着手一个新的楼盘建设。
在进门的前台里，一个秘书模样的小姑娘很有礼貌地把我给拦住说：“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说我有急事要找一下素芬。
那小姑娘问：“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只好回答说：“没有！”
“对不起先生，现在刘总正在开会。您如果有特别重要的事，请您在这里给她留言，我会及时提醒刘总给您回电话。您看行吗？”
我无可奈何地说：“那我就在这里等她吧。”
小姑娘冲我笑了笑，给我倒了一杯矿泉水端过来。我顺手从茶几上抽了一本引述精美的蓝海房地产公司宣传册，看到了素芬正在开发的新项目，原来就是在青岛各大报纸上连篇累牍地做广告的“永福景园”。据说这是目前青岛房地产业的一个顶级楼盘，卖价很高，是成功者的一个身份标志，基本上不在我这靠吃工资一族的考虑范畴。
一直等到将近吃午饭的时候，我才看到从素芬的办公室里陆陆续续地走出几个人，估计是开完会了，于是就站起来，刚要准备往前走，正好“2185”从外面走进来，一见我就惊喜地叫道：“呀！子明大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上下打量着“2185”，看上去这小子的精神面貌不错，也人五人六地穿着西装，可是这身西装穿在他身上，我怎么看都觉得别扭，总有一种借了别人的或者是偷来的感觉。我微微一笑说：“我过来找素芬有个私事。”
“2185”还是那德行，能办不能办的事他先大包大揽地给揽下，表情神秘地对我说：“是不是走后门要买房子？这就对了，你早就该买了！没看咱的房子卖得，那叫一个火！子明哥，我不是说你，就这点儿小事你打个招呼就行了，干吗还得亲自跑过来？咱俩谁和谁，你还这么客气，有什么事你尽管说，这边我就给你办了，就一句话！”
我说谢谢，还真不是为了房子的事。
“要不然我进去给你把她叫出来？”“2185”往会议室里一伸头，又赶紧缩回来，小声地说，“里面在开会，素芬在发脾气，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惹她，谁这个时候惹她，就跟倒霉没什么区别！你在这里稍微等一等，我有点事去办。”随后又对前台的服务员咋咋呼呼地吩咐道，“这是咱董事长的贵客，也是我大哥。赶紧把招待贵宾的好烟拿出来，快点！要是招待不好我大哥的话，回头找你们算账！”
我笑着向他摆摆手，示意他先忙，心里却在想，像“2185”这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温度就发光的人，这几年跟着素芬也算是见了世面，只是遗憾了永福。也许，这就是命。如果当初永福不认识他，或者他不去仗义地给素芬顶包，今天的他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呢？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素芬从里面走出来，和我打了个照面，颇感意外地问：“咦？子明，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说刚才在屋里听到声音就像你嘛。”
我开玩笑地说：“你这个大老板可真是够忙的，害得我在这里等了你一个上午了！”
素芬抱歉地说：“刚才正在开会，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她边说边把我让进了她的办公室。
素芬的办公室很大，一张很夸张的老板桌，把一个瘦小的素芬装在中间，怎么看都觉得很别扭，很不协调也很不配套。她的桌子上仍然摆放着一张她和永福抱着孩子在一起的合影照片，墙上挂的全是很精美的房屋设计效果图，书橱里摆放的也几乎全是各种各样的关于建筑方面的书籍。
很长时间没见，素芬已经和过去大不一样，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很不真实，一身合体的职业女装完全改变了她的形象，再加上理了一个很利索的短发，愈发显得她干练，远远不同于我以前所认识的那个素芬了。可能是压力过大的原因吧，她脸上带着一种憔悴，人也清瘦了许多，不过说话的语气和过去一样，直来直去地问我：“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说永福出事了。
从素芬的表情上来看，她没有流露出一点吃惊的样子，要么就是她已经知道了，要么就是她估计早晚要出事。她叹了一口气之后才问我：“人现在关在什么地方？”
我说：“我哪里知道啊，只知道他是在和一帮朋友吃饭的时候被警察抓去的。”
素芬的眉头皱了皱，说：“他到底混到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啊。”一边说，一边抓起了桌子上的电话，很熟练地拨了一个号码。
看来素芬和对方很熟，也没有说什么客套话，就直接奔了主题。对方在电话里和素芬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只见素芬一手叉腰一手拿着电话，铁青着脸直点头说是。放下电话，她才疲惫地对我说：“走吧，人还在派出所的小黑屋里关着呢！”然后走出门去，叫了一声，“85，拉我出去趟。”
“2185”这些年来风风雨雨的一直跟着素芬，现在已经成了她的专职司机。他开着车把我和素芬一起送到派出所，找到了那里的杨所长。杨所长倒是很客气，和素芬胡说八道地开了几句不是很过分的玩笑，然后就进入了主题。杨所长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主要是最近市里突然涌进来很多外国服务员，经过调查发现，这些俄罗斯服务员都是这个陆永福给鼓捣进来的，所以根据治安处罚条例我们就例行公事地把这个人传到派出所问问情况。”杨所长忽然把话题一转，“这个是你什么人啊？还要你刘大老板这么关心，亲自出面捞他？面子不小哇！”
素芬叹了一口气说：“说出来你可别笑话我，是我家那口子。”
这话让我听上去真的很意外，同时也很感动，他们虽然已经离了婚，可素芬在这个时候仍然把永福当做自己的丈夫，在这里还是以这种身份来称呼永福。我看到杨所长很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问：“这是真的？”
素芬点了点头说：“我什么时候和你杨大所长开过这种玩笑啊？你想，这要是换了别人我犯得上这么积极吗？如果真要是那些犯罪分子的话，抓起来正好，咱们的社会治安还能好一些，你也能轻松很多不是？”
杨所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冲门外喊了一声：“老陈！”
老陈进来之后，和素芬打了个招呼，看样子他们也认识。杨所长就对老陈说：“你去把昨天下午弄回来的那个人给我带过来。”
老陈问哪一个啊？
杨所长说：“就是那个捣鼓俄罗斯小姐的那个。”
老陈点了点头就出去了。我跟着老陈的背影往门外看，见两个警察推推搡搡地把一个年轻人推进了另一个房间。当时我想，人啊，还是要老实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