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白露自己也不知道,她对杜唯真的感情是怎么回事,单纯的报恩吗?也不尽然吧。
在裴莫行身上,她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在杜唯真身上,她至少感觉得到那种珍视。
她原本以为他对自己也是有感觉的。
可谁能想到,她费尽心思的挣钱,为了让他治病,为了让他能坚持下来,不要受病痛折磨,他仍旧是那种恹恹无力的样子。
白露以为这是病折磨的,可事实上不是。
杜唯真看见任轻盈的那一刻,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抖擞了,那是白露几年来都没有看见过的场面。
那样一个毁了容的女人竟然能令他好似变了一个人,这样的事实让白露好难过。
以她的能力,在四九城哪里不能找到工作,哪里不能找到足够供她活的工作。
再也不用住在这样的破地方了才对!
杜唯真就没几件衣服留在这里,白露有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收拾杜唯真的衣服,因为她不清楚他还会不会回来。
也许不会了吧……
难道刚才是她没有关门?
“之后呢……之后你想怎样?”白露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而这一切都落在杜唯真的眼底,他很愉悦的笑了起来,“既然已经发现了,那我们就离开这里……哥哥带你去过好日子。”
白露挣扎着想下去,杜唯真不放,他的力气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的让白露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你还看不出来么?我舍不得你啊,小宝贝。”
房子在一夕之间就空了,后来裴莫行和顾佳期再去了一趟,白露已经不在,不知道她搬到哪里去了。
而且公司里原本她对接的项目也暂停下来,说明白露应该不是暂时离开,这个女人的突然出现和突然离开,都让顾佳期心情变得很沉重。
结果原本决定好的结婚,也突然间没了心情,顾佳期和裴莫行两人早早的就回了家里,相顾无言。
良久,顾佳期才看着身边垂首不语的裴莫行,她轻轻的靠在他的肩头,柔声问:“现在该怎么办?杜唯真的出现,我觉着不是个好消息。”
裴莫行微微蹙眉,见顾佳期满脸的担忧,便伸手轻抚了下她的长发,“我会想办法处理。”
“那任轻盈呢?”顾佳期目露幽光的问,“任轻盈……你就彻底不管吗?还是说你依旧打算救她。”
任轻盈是顾佳期和裴莫行之间的心结,她的再度归来让顾佳期的感觉很不好。
她说不出来那种心情。
裴莫行是亏欠任轻盈的,这辈子都一直在亏欠,所以顾佳期没办法阻拦裴莫行去为这个女人做任何事情,但是她不晓得,如果事情再反复回去几年前,她还能不能继续坚持。
见裴莫行半晌无语,顾佳期直接掀开被子,从床榻上下来后直接朝着外面跑去。
裴莫行见顾佳期居然有这样的举动,跟着下来去追,伸手便将她的手腕抓住,在她快要踏出去的时候拉了回来,顾佳期的背生生撞到门上,门因此而哐当一声。
听见楼上那声巨响,培培吓了一跳,她抬头看了眼楼上爸爸妈妈的房间,略有点奇怪的问:“为什么爸爸妈妈今天好像一点都不高兴啊。”
霖霖晃悠着腿,吃着李妈递过来的饼干,“他们两个肯定在吵架。我爸爸和我妈妈经常的。”
周周泛着好奇的目光又回头看了眼楼上,周周是没见过爸爸妈妈吵架的,至少在他的心里,裴莫行和顾佳期那是绝对的模范夫妻。
顾佳期咬着下唇,泪眼婆娑的说:“那个任轻盈,已经成了我心里头的心病,裴莫行你欠了她的,可是我不欠她的,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种痛苦。生死一线的时候我甚至觉着,这辈子终于有望了,可惜我发现错了,真的错了,我能好好的和你在一起,那是因为她没有出现,只要她一出现,我的世界就彻底的崩塌!”
深邃的眸子似是望进了顾佳期的心底,裴莫行的声音也微有些冷,“顾佳期,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白?前几天我和你说过什么?”
顾佳期愣了下,他……他说他爱她。
裴莫行见顾佳期总算是冷静下来,他才缓缓松开手,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头渐渐冷静下来,“如果你还是对我们彼此的感情不坚定,那我们要怎样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挑战?佳期,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能再回到这个房子,有多不容易?”
顾佳期当然懂,可是任轻盈真的让她太噩梦了。
这个女人曾经那样阴狠的和她说了句,“死人永远都比活人值钱。所以我死了,他的心里便永远有我的位置。”
顾佳期很害怕这种感觉,所以当这一切都消失了的时候,她和裴莫行的生活过的就非常的舒适。
结果她真的都快忘记,当初在墓园里设下陷阱,令她和裴莫行错失四年的杜唯真,其实一直都是失踪的状态,他一直都在。
可谁能想到,任轻盈居然还没死。
见顾佳期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裴莫行才拉着她回了床榻上,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后给她分析,“之前就我们掌握的资料,杜唯真身上有病。今天我看他的状态,应该是临时爆发,所以他至少在短时间内是不会出现的。至于任轻盈……她找我复仇的可能性更大,你又何必担心她呢?”
裴莫行对她的安抚,渐渐的让顾佳期找回了准心,她发觉自己刚才的情绪波动居然会那么大,想想也是,她刚和裴莫行确定感情没多久,原本今天还想去领证,结果因为发生这种事情,导致什么都没办成。
要说顾佳期心里不沮丧是不可能的。
可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也提不出去继续领证的话来。
而且她一直想在最好的状态下去领证,拍一张至少是笑着的照片,可今天的情绪真的太糟糕了。
她没有信心拍好。
顾佳期不说话,裴莫行也没有说话。
杜唯真的归来意味着很多事情,那就是他需要预防起杜唯真可能做的任何一件事,今天任轻盈都说了,李茹苓是有人教唆的,否则以李茹苓的性格,她绝对不可能去那样做。
那么教唆的人定然就是杜唯真。
杜唯真在海外的人马基本上都已经散了,留在他手上的几个人,并不无为惧,但杜唯真有一个能力其实是很惊人的,那就是对人心和人性的掌控,他似乎很轻易的便能挑动一个人的情绪,甚至于令一个人彻底变样。
也幸好任轻盈这时候的目标都是杜唯真,至少也算是帮了裴莫行的忙,否则以现在纷乱的局面,裴莫行一时间也不确定要怎样去做。
早晨起床,培培是自己一个人先爬起来的,然后她揉着眼睛没有去找别的房间的李妈,她是先蹭到隔壁房间,趴在小床边上看着周周哥哥。
周周被培培弄醒以后,两个人会把霖霖也喊起来,三个孩子在屋子里玩一会,李妈就该过来给他们穿衣服,带他们下去吃饭。
不过培培今天特别高兴,而且说自己可以先不去幼儿园。
霖霖特别好奇的问她为什么。
培培抹完儿童霜坐在饭桌前晃悠着双腿说:“小师叔今天回来呀,我要去接小师叔。”
周少卿今天回来当然是有事,之前和顾佳期交接了制香坊,但是关于制香坊那一块风水地要怎么做,他在国外想通了,便决定回来处理下。
培培这些日子和小师叔联系的不多,也可能因为有霖霖和周周的陪伴,孩子的玩心大,也就没那么惦记着远在英国的小师叔了。
周少卿也没有在意这件事,他是通知的顾佳期,顾佳期那边便告诉了小培培。
顾佳期是一直都知道培培喜欢小师叔的。
结果多日未见,培培总算是想起了被自己疏待的小师叔,简直高兴坏了,整个早上都在哼着歌,快乐的不得了。
周周走过去,握住培培的手,眼神还是那么温柔,似是有询问的意思。
周周不认识小师叔,霖霖也不认识,只是两个人询问的方式不一样。
霖霖特别简单粗暴的问了句,“小师叔是谁?你的小师叔吗?”
“对啊对啊。”培培给他们描述起来,“我小师叔又好看又厉害,我最喜欢他了!”
周周和霖霖互相望了一眼,霖霖“切”了声,“哪里好看厉害了,我才不信呢。”
“不信让小师叔收拾你!”培培瞪了霖霖一眼,见顾佳期已经准备妥当下楼,她蹬蹬蹬地跑到顾佳期的身边,环抱住顾佳期的腿,“妈妈,我要和你一起去接小师叔。”
顾佳期愣了下,倒是很理解的笑了笑,在培培的头上揉了揉,“好。”
裴莫行对小师叔无感,可顾佳期却很疼自己的这个小师弟,所以早起便带着培培到了机场。
没过多久,一些人开始陆陆续续从里面往外头走,培培趴在栏杆上张望着,直到周少卿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她冲着里面挥舞着双手,“小师叔啊!”
周少卿有些意外的扭头,正好看见顾佳期抱着培培站在通道边,一向不苟言笑的他略微笑了笑,走过来接过培培抱着,问师姐,“我听说你最近遇到了些麻烦,那复式的房子真的问题很大,还是别住了。”
顾佳期没想到周少卿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良久后才苦笑着回了句,“关键莫行他不信这些。我说搬他也未必愿意。”
其实裴莫行在某方面是个非常固执的人。
可如果他不那么固执,顾佳期的爱情也许也不会那么艰辛,这种我之蜜糖,他人之砒霜的感觉,实际上也只有自己能够体会。
裴莫行身为裴氏集团的老大,按理说怎么也应该坐拥几套房子,生活上的应酬非常多,他却完全不同,以前给任轻盈住的别墅被烧了之后,房子便被出售了,他和顾佳期住在这栋复式房子里,似乎也并没有换房子的打算,至于应酬,裴莫行几乎没有。
夜店不会去,那种会所也不会去,没事就回家和顾佳期一起接三个孩子,平日里的一些生活习惯也非常的勤俭。
抽烟是非常少的,在公司里是工作,回了家还是工作,咖啡机是他的最爱,每天让顾佳期给他磨点咖啡也是保持良好精神的小秘诀。
不过裴莫行会有一些个人的爱好,每天的健身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是没有断过,顾佳期开始还愿意和他一起,后来到了冬天顾佳期真的爬不起来又不愿下楼,裴莫行就自己去了。
周末的时候裴莫行也会和沈临北一起出去,比如说攀岩、比如说登山,再比如说击,玩的都是比较高端的东西,如果是去品茶又或者调香,再不济骑马,顾佳期或者还会和他一起,但涉及到高耗能的运动,顾佳期就选择和裴莫行分开。
而且平时周一到周五没事就腻到一起,周末分开分开也是比较好的。
纵览裴莫行这个人,他其实就是张很容易让人看见的纸,很自律,也不胡乱玩,从底子上就会让自己的女人非常放心。
如果不是任轻盈,顾佳期每每都会品着,裴莫行这人其实是个很极品的男人,她这辈子遇到他,真的不亏。
周少卿将培培换了个手抱,蹙了下眉说:“培培胖了。”
“培培长大了。”顾培培听不懂小师叔和妈妈说的话,哼哼着回了句。
周少卿笑了笑,和顾佳期两个人往外走,顾佳期的车在停车场候着,周少卿又没带什么行李,轻装简行的。
周少卿却提醒顾佳期一句,“房子的事情,我以为你可以自己做决定。”
“你们不是夫妻么?”周少卿其实平时真的不喜欢多嘴,但他还是提醒了顾佳期,“孩子多,家里住得不舒服,压抑,这些应该是你们平时就能感觉到的,为什么不索性换个房子。”
感觉被堵塞了的地方忽然间被疏通,顾佳期有些面热,这么简单的道理之前她怎么就没想明白,其实好早前她就想换房子了,从李妈总是不自觉的进到她们的私人空间中后。
周少卿倒是不以为意,“你别忘了,你是裴莫行的妻子,他忙外面的事情就好,有些小事情你也别让他管了。房子住着不舒服,你可以自己去找一个舒服的。”
顾佳期凝视着周少卿这少年成熟的脸,侧颜如玉的少年直直的靠在自己的座位上,风华正茂的年岁却总有股子超托众人的美貌,双眸的墨色在阳光下滚着有如琉璃般的眸光,让人看不清他的内心世界,不过十八岁就已经有颠倒众生的出众,这将来,可不得了。
顾佳期心里感慨的同时,却也不得不承认,周少卿居然在处理男女问题上居然也很得心应手,她不得不在发动车的同时,问他怎么会那么精明。
周少卿很淡定的回了她一句,“干我们这一行的,见的人多,很多人都是看一眼就透。”
你说裴莫行深不可测,你说沈临北运筹帷幄,你说杜唯真无法掌控,可在周少卿的眼里,都不过是表面上的那层皮,骨子里的很多东西,能够通过生活上的许多细节观察出来。
顾佳期漂亮,是个传统的千金大小姐,可她也有自己的缺点,那就是极度的不自信,也或者是不自信和裴莫行的夫妻关系,比如说她提到裴莫行的时候,总是不像很多夫妻那,说的那么亲热也会说的非常笃定。
从某种程度上,周少卿会觉着顾佳期还没有完全融入到对方老婆的这个身份里,所以才会随口提点一句。
顾佳期没想到这次接周少卿,却还受了他的恩惠,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师弟,真是谢谢你了。”
“谢什么。”周少卿却还是那种淡然的笑意,“我们之间没那么多隔阂。”
就凭着坐在他怀里的这个小培培,周少卿也不会不管顾佳期的事情。
本来周少卿说想先去制香坊一趟,不过看见培培已经困了,便说先把培培送回家,然后他再和顾佳期一起去制香坊。
周少卿不是没见过奇怪的人,但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并不好,用一句话概括,似乎像是从地狱里回来的那种人。
身上还泛着一股死气。
顾佳期看见任轻盈,心里头微微一震,但是很快她便恢复了镇定,任轻盈既然敢来直接找她,定然是有自己的目的,所以她绝对不能惊慌。
其实顾佳期承认,在看见这时候的任轻盈的时候,她从心底是泛起一股子淡淡的惧意,但她不能允许自己在这里败退。
她和周少卿说了两句,推开车门下车。
任轻盈还是在原地没动,等着顾佳期过去找她。
顾佳期问:“你是等我,还是等裴莫行。”
她看不清任轻盈的脸色,但从她的眼神中,有一种淡淡的嘲讽之意,任轻盈哑着嗓子说:“谁都一样。我没有刻意找谁。”
“那有什么事?”
任轻盈盯着顾佳期,三十岁的顾佳期身上已经有股子明媚的无法直视的艳光,这种感觉令任轻盈很反感,可她却必须承认,顾佳期的美,是骨子里的那种美。
“你这生长在蜜罐中的女人,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危险就在眼皮底下吧。上次车祸,你们差点死了一次,有没有想过,说不定还会死第二次。”任轻盈的开门见山令顾佳期的眉峰微微一挑。
上次的车祸是一桩连环案,也是杜唯真出手的唯一次,但如果不是这次,或许任轻盈也找不到杜唯真。
“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顾佳期咬着下唇,半晌后才问。
任轻盈笑,“你不用担心,裴莫行已经不是我人生中的重心。我也很清楚,再纠缠着裴莫行没什么意义。我只是单纯的讨厌你们两个,所以我是来和你说的,将来有一天,你一定会有求到我的时候。”
顾佳期蹙眉,她单纯的讨厌自己和裴莫行,她的人生重心已经不是他们,虽然说的扭曲,但任轻盈难道是来告诉她,让她彻底放心,任轻盈和裴莫行已经不会有任何的瓜葛?
顾佳期叹了口气,“其实我应该高兴,你还活着的……”
当年任轻盈的死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次愧疚,可人,毕竟不可能永远活在愧疚当中。
人生百年在世,谁愿意总是和自己过不去?
她爱着裴莫行,裴莫行也爱她,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任轻盈冷笑了声,“行了,这些虚伪的话不用说了。我来,不过是想和你说,如果你有一天要来求我,记得跪着来,这是你欠我的,我也要你好好的还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