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影身体剧烈的摇摆颤抖,旧病复发,但是爬也似的靠近昶勉,那位带着面具的长者热气蒸腾,地上的血融化成为巨大的红色的坑。桀影抽动着拥抱着他,面具已经落在地上,余温被整个冰冷的世界吞噬,
能遇到一个相见恨晚的人也算得上是陌生旅途中很高兴的事情。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局
尧、禹、昶勉、
舜、海羽、
寂落、桀影
冰川坚硬,但是旁边还有冻僵的山,到底是可以供土著挖洞生活,而智者将自己装入迷宫中。
舜和海羽进了洞口,也便坦荡前行,墙壁与地面都是混杂着冻土的冰,却也晶莹纯净,重重倒映着二人的矫健身影,两人一个放出兔子家制造的小巧玲珑的金龟子傀儡,放到地上,也便自行探路,另一人取一根羽毛,抛在地上,那根羽毛落地成活,钻走游动。
舜空洞地笑了,“你哪里有那么多羽毛?”
“我有羽人的血统,”海羽撩开华裳,精壮健美的周身肌肉外,覆盖着漂亮华丽的白羽。
两人又恢复了肃静,急速前行,没有地图,他们完全要靠自己的能力,搜集情报与追寻目标与算得上是方士的基础能力,但是他们两个严格意义上来讲都不是方士。
“海羽?”
“嗯?”
“我看你的招数不像是方士。”
“你不也不是。”
“请问你们羽人来自哪里?”
“很遥远的地方。”
两人停止说话,倒不是普通路障,不然他们挥手间顺利就可以通过,而是因为面前从狭窄忽然变得敞亮,一个巨大的滑冰场。似乎无边的空旷,舜好奇地踏到上面,感觉到地下的矩阵将自己的妖力压制住了,只剩下了久经磨练的矫健身手,而且太过光滑的地面把最后的矫健也给吃掉了。刚想转身回去,听到刚才经过的通道侧壁窸窸窣窣的响声,海羽从阴影中高高跳到冰场上,躲开了来袭者的进攻,随后直挺挺地坠落在冰面上,是地上强大的引力,简直是神来了也会变成纸片。舜看清来袭者的模样,长得非常典型的妖精,尖耳厚额,奇嘴怪眼,他们身材小巧,踏着滑板,手里两柄铁杆,一瞬间包抄拧走了海羽,刚才明明还想神祇一样华贵潇洒神秘优雅的角色,就这么被给拖走了?舜感到不可思议,感觉到全世界深深的恶意,她自己倒是奋力抗争,直到身上挂满了厚厚一层妖怪,勉强蹭到很远处,顺着冰场的斜坡滑了下去,一路艰难险阻将全部妖精砸了下去,当然自己也浑身伤痕,当重新从摩擦力还算好的地上挣扎起来,她已经完全失去联系。
一瞬间的混乱导致长期的心神不定,头晕眼花,还有不知名的小妖精不要脸地往前冲,舜一肚子的怨气,使劲妖术把他们打的四仰八叉,线索都中断了,舜需要静一静,她现在需要弄清楚自己被什么东西袭击了。舜翻过来被自己打趴下的一只小妖,究竟是别人的领地,自己也是高素质特使,所以点到为止,要是伶仃那种后生来,怕是要大开杀戒了。
冰妖,原本属于地精,却偏偏一整个部族被作为神奴的熊族给全部降服了,到底成了忠心仆从了,没什么智慧,就是纯粹的进攻了。
舜忽然想起一句话来:奴才还有奴才呢!
帝国最强势的战士被最廉价的小妖精袭击成功。
这是一次丢脸的遭袭,丢脸的意义大于丢了一个好队友的意义。
同时遇袭的还有刚刚建完新巢的桀影与寂落。
“你以前是哪的?”寂落问面前的年轻的蒙面人,他们都是潜藏在阴影中的人,往往两到三人一起行动,这次情况特殊,这么多人集结一处,但是认识的却是极少数,寂落最熟悉的是海羽,剩下的都没见过,但是——能遇到一个相见恨晚的人也算得上是陌生旅途中很高兴的事情,他俩都对建造拥有由衷的狂热。
“不记得。”桀影嘴里说着,手上的活并没有停下来,他在削出一个竹简,想把它挂在墙上,抵抗未知的怪物,手法相当熟娴熟。
“我来自很遥远的地方,我们家族生活在巨大的洞穴中,直到我们捍卫的信仰破碎后回归了本部。”寂落见他说不清楚,做起了自我介绍来,却发现自己也说不清楚。
“捍卫的信仰?破碎?”桀影很好奇,他望着寂落胸口的徽章,上面刻着繁杂精致的群山与星辰。
“说不明白,总之那是一场浩劫——你也很喜欢建造?”
“是的,营造,这是我最后的唯一的爱好。我从小过着非常非常多人的非常非常残酷的集体生活,在里面非常容易忘记自己的个体的存在,能够区分的就是不一样的面具,能跟着脸一起长大的面具,但是我一直告诉自己我还活着,我是一个独立的人,所以我脱颖而出。”
寂落默默叹息,每一个人背后都有无数的故事,无数的血泪。
小巢依附山坡而建,虽然简陋但绝对实用,他不大但是装得下大家,保暖而且在里面很安全,小巢背面有三张劲弓强弩,侧面种植了迅速长成在冻土上面的耳光树,顾名思义,一旦他人接触,上面的四个大枝条会接连给他耳光;前面放下了一个从带来的桃木板上的年兽,他像是灵犀一样便携,就是需要光照补给能量,用它守门以此保证安全。
两人把小巢中的杂物一句咒语飞进去,没等给屋顶作最后的加固,四面八方埋伏在雪堆中的冰妖跳了出来,两人根本没想到雪堆的反侦查的效果如此强悍,完全没有料到如此近的地方藏了这么多冰妖,千年的积雪,万恶的冰妖!
他们都是尘世绝对的猎捕者,如今却成了如此狼狈的猎物。
“海羽他俩不是去跟土著居民交流去了吗,这才多长时间就开始驱逐了!”寂落手里面是细微而又锋利的斩丝,然而此时根本不敢下杀手,只得抵挡那些攻势,勉强吊起他们然后抛出去。
桀影并没有一丝毫松懈的意识,冰妖用的是一种傻瓜式攻击,看似单薄无害,其实杀伤力就藏在看似绵软的攻势中。他提醒寂落“千万别离开小巢,否则这一整个雪原都是他们的主场!”
冰妖们蹦跳到小巢上七手八脚的拆着棚,桀影正在一个接着一个地抓起来抛出去,再回来再投掷,忽然听到昶勉的声音,“小影,快救海羽!”是前去检查惹人忘的三人组回来了,昶勉手里还拎着个手炉,桀影猛然一抬头,极为近处,流动着的浅河中,可以看到已经冻住的海羽正在水中极速流过,想必水下有几个冰妖正抓着他,踩着河道向前跑,随后的是几个身着银甲的生长着白色翅膀的武士,它们的头盔下面想必是若干熊头。尧与小禹在追赶,他们与天上的战士交锋,且行且战还是在冰天雪地里几个踉跄。
桀影记着他们的身份——寒舞,神奴熊族中的佼佼者,虽然说活火难得,三样活火更加难得,越过妖域、突破土著更更难得,但是还是有一部分妖魔突破冰层,重返人间,而寒舞所做的就是把他们抓回来,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明明是来查找谁放的惹人忘,却被当成妖魔或者释放者如此追杀?没时间细想,桀影抽出背后三只长矛,投掷在河床之前,阻挡住了海羽被冲走的路线。”看住老家!“桀影告诉寂落,自己大吼一声,冲去救海羽,此时赶来的冰妖数量真是超出想象,好像跑起来一觉能踩死好几个,这样不及腰的小怪物,正跑着,一个寒舞旋转成漩涡把自己撂倒在地,随后它手心两根冰棱险些洞穿自己,桀影撑地而起,面具撑着地,一招兔子蹬鹰,踹得寒舞一个打转,随后桀影抓着他脚腕,狠狠摔在地上,压碎了大片的冰妖,秀出了屠魔的手段。
又开始跑,背后一阵尖叫,寂落将手中用于求救的礼花朝天上连连喷射,其实他的行为并无意义,除了相对来说实战能力最弱的舜还在迷宫中,最强的但是现在最不堪一击的海羽还在冰水中被冲走,五个神迹般存在的战士都在这里,狼狈地在这里。桀影望着前方斜坡上寂落颓唐的身影,还有天上烟花声响中被晃的色彩交替忽明忽暗的雪原,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在蔓延,他掏出咒符,一双临时的光之翅膀架着桀影升起,他看到小巢那边的雪地上一大摊的血,昶勉被剖腹,仰面朝天面无表情,他身边还有许多围攻的冰妖,此时却已经看呆了,一个突然杀进来的杀手,瞬间击倒昶勉并且剖腹,现在已经逃掉,寂落发现这一幕拉响警报。
“桀影小心!”寂落刚回过神,这面刚提醒完,自己就被参杂着冰块的雪球砸了下去,两个寒舞趁机包抄桀影,桀影看都不看便用方术打掉他们,往昶勉那边极速地飞,如此咒符迅速损耗,不久桀影手心只剩下一团沙,然后整个人坠落在地。
如果昶勉在身边,遇到这样的紧急情况,他会扶正自己的面具,他会阻止他,往他嘴中灌药丸,免得他的颠狂症发作,现在桀影身体剧烈的摇摆颤抖,旧病复发,但是爬也似的靠近昶勉,那位带着面具的长者热气蒸腾,地上的血融化成为巨大的红色的坑。桀影抽动着拥抱着他,面具已经落在地上,余温被整个冰冷的世界吞噬,桀影第一次靠自己停止了癫狂,尽管浑身肌肉还酸痛,筋脉如同寸断,他站立,看到远方逃窜中的细小身影,那是杀手,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尧与小禹这面的战况并不理想,寒舞的集体战斗力绝对属于——整个冰谷中的怪物逃出来,能够塞回去的,他们也没想下杀手,双方僵持,但是突如其来了一幕悲剧,双方都是无数次经历过生死的人,此时还是无能为力,而使者此时却还在冰河中。
另一个使者由于属于西山的某女神的家臣,所以挨上了这位女神之子的晦气,成功迷路了。傲独的兔子家的精英舜,迷路迷宫中,本来她是跟海羽来的,谁知道主将竟然那么容易挂了,她重新释放迷你傀儡,重新定位,终于跌跌撞撞有惊无险地来到另一洞地天。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冰潭,无数垂直的铁索接到天上,天光打下来显得更加肃静。舜正疑惑,铁索上升,升起的是巨大的冰块,里面装着狰狞的怪物,被拖到上方。
“你找我?”
“智者。”舜不免警戒,暗处的人她看不到。
“是我,你的朋友正在外面与神奴相战。”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因为这是你们自己要求发起的战争,罪魁祸首已经遭到惩罚。”
“我们自己?”
“我知道你们的一个任务是来调查谁是神使,很抱歉我也不知道答案,我同样知道你们方士深层的怀疑,你们担心冰川拥有一个强大的内鬼,他拥有操纵全部怪物的权力,他会代表神意向你们宣战,现在我告诉你,我是这里的高于长老的最高负责人,我刚刚已经下令停止闹剧,同样我也希望你转告你们的高层,我没有野心去侵扰尘世,这里也没有内鬼,我也希望圣主莅临之前不要有任何人再来打扰,我会尽全力与神奴一起捍卫这里不被破坏,你也看到了,总是有贼来偷宝贝,我还不是让寒舞把他们冻好,浸泡在冰坛中,然后送回去了,请放心。”
“我想见到您的尊容。”
“很快就可以见到的。”
“我想知道最近有谁来过冰川,这应该不难吧?”
“好吧,这么说,所谓传灯的神,还有西山的神族,都已经消失,已经灭绝,你们要找的神使目的在于灭世,而神奴,在于维世。而今神奴熊族早就已经衰弱,就算是寒舞的实力也比不上你们这些外来客全部来访,同样,神的使者到处都是,想必你们自己内部也是如此,神使暗藏,所以你们没有必要追问我们,因为他的势力渗透的太深了,他们掀起世上每一场战争,包括全部蛾人的复苏,包括三百年来盼宁去抗衡的每一场灾难,所以无从查起。我希望你们远道而来,我能够真正的帮忙,而不是去追寻那种藏在人心中的东西。”
“那么,我需要冰中的天罗。”
智者轻笑,“所以你们是找我吗?”
一只斑斓大蜘蛛顺着绳索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