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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

乔治安娜·达西一回到内瑟菲尔德,就将在梅里顿看到扬格太太的事一五一十地对她的嫂子达西夫人说了。原来,由于成为了亲戚以及情同姐妹,达西小姐那段不愉快的陈年往事在彭伯利的女主人那里早已不再是需要隐藏的秘密,达西先生起先就告诉过妹妹,说伊丽莎白知道可鄙的威克姆所做的一切恶劣之事,这之中包括莉迪娅的不幸境遇,并说伊丽莎白是一位可以信赖的嫂子,其不但对那件事充分理解,而且还可以在发生意外时成为她的保护人。于是,达西小姐在从梅里顿回来的路上就想到必须将这件事告诉她的嫂子,她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碰见扬格太太,而扬格太太还对着她注视了那么一会儿,那神情告诉她,这个女人的手里掌握着她的过去,尽管那件差一点就毁了她一生的事情最后并没有成行,但无论如何,被人知道了都是极为丢脸的事。她不知道扬格太太为什么会到梅里顿来,难道哥哥当年没有把那件事处理干净吗?不过,达西小姐劝自己不要太紧张,因为,假使扬格太太意图拿她的往事兴风作浪,那也应该到彭伯利去,而不是跑到梅里顿来,她在内瑟菲尔德做客的消息是不大可能传到这个女人耳朵里去的。可是不管怎样,她依然心绪不宁,她期望得到保护,甚至想要结束做客,立即赶回彭伯利。

“乔治安娜,不要紧张,”伊丽莎白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就像你分析的,如果扬格太太想以此要挟你哥哥,她应该去彭伯利,我们来内瑟菲尔德做客的事她怎么可能知道?她不是住在伦敦吗?再说,假使她的目的就是敲诈,那为什么当时不这么做,到现在才起念头?”

“可我还是很担心,我不能再出去骑马了,但看样子,基蒂正玩得高兴,她会提议明天继续骑马的,可就算不去梅里顿,也难保不在村子里碰见那个女人,她看我的眼神真叫我不舒服,我实在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达西小姐仍然十分焦虑。

“你不用再去骑马了,我会提议请你帮我参谋一下刺绣,大家都知道你在绣屏风方面拥有很高的才气。这样可以吗?我们暂且住到你哥哥那边,等有了消息,然后再决定什么时候回去。”

“嗯,这样也好。”达西小姐叹了一口气,努力让心情放松下来。

扬格太太的出现,让达西小姐极为紧张,勾起了她对往事的回忆,使她觉得这位不速之客之所以来到梅里顿,全是为了对她构成威胁。但是伊丽莎白得知此事后,却完全是另一番担忧,她安慰了乔治安娜后,便于午餐前把吉英叫到了一间会客室,将扬格太太来到梅里顿的事说了一遍。

“你觉得她是冲着乔治安娜来的吗?”伊丽莎白忧心地说,“她住在伦敦,没那么巧地就听说达西府上的人都去了内瑟菲尔德,即使她听说了,也不知道我们会待多久,她用不着冒着自己刚来、我们就已经走了的险跑到这里来威胁乔治安娜。她来一定是为了别的事。”

“为了什么事?”吉英问道,“她会不会只是一般的旅行,路过梅里顿而已。”

“处在我们的状况下,最好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我猜想,她来这里兴许跟莉迪娅和威克姆有关,她早先就是威克姆的同谋,帮他设计引诱乔治安娜,会不会他们两个现在仍是一伙儿?威克姆遇到财政危机,为了摆脱困境,他会无所不用其极!”

“你说得我害怕极了。”

伊丽莎白想了想,又说:

“也许她来这里是想敲诈你的彬格莱先生,她可能还不敢去找我的丈夫,因为她和威克姆都知道达西不好对付,我恐怕莉迪娅那里发生了比欠债更严重的事。”

吉英并不愿意认为扬格太太的出现与莉迪娅和威克姆有关,但她的沉稳个性又使她觉得未雨绸缪是有必要的,因此她说:

“丽琪,你能暂时住到朗博恩去吗,一直到确定扬格太太离开了为止,如果她胆敢造访朗博恩,让仆人首先通报给你,尽可能不让爸爸知道,他自从莉迪娅出嫁以后,就再也不愿意听到威克姆的名字了,我们不能让扬格太太去揭他的伤疤。”

“我也这么想,午餐后我就派人去给朗博恩送一封信,请妈妈立即派人送一封回信,让她邀请我回家小住几日,然后明天一早我就过去。乔治安娜就拜托你来照应了,她不想再去骑马了,你得找个借口把她留在大厦里,不能让别的人认为是她自己不想去。假使那位扬格太太跑到了内瑟菲尔德,我相信你能稳住她的。”

“我们尽力而为吧。”吉英说着,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于是,伊丽莎白亲自写了一封短信给父亲,只说有一些事情要单独告诉他,但由于自己在内瑟菲尔德做客,需要母亲出面邀请,她才能顺理成章地回到朗博恩。短信在午餐前送出,到了晚餐时分,贝内特太太的一张字条就由朗博恩的仆人送到了内瑟菲尔德,伊丽莎白由此宣布自己第二天要去朗博恩看望父亲和母亲。随后,吉英便以伊丽莎白离开、自己没有了研究刺绣的伙伴为由,恳请达西小姐赏光在第二天上午赐教一二,达西小姐谦虚一番后立即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清晨,伊丽莎白连早餐都不打算用,正准备前往朗博恩,忽有邮差快马加鞭地给她送来了一封信,信是达西先生写的。伊丽莎白连忙拿了信,和吉英一起来到一间小客厅,两人一边感受着怦怦大跳的心,一边心情紧张地读起了这封信。

亲爱的丽琪:

很不幸,事情的演变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我和彬格莱一路飞奔,在隔天中午就赶到了军队所在的米尔福德,但威克姆和莉迪娅都不在军营附近,新来的卡斯特上校告诉我们,他已于半个月前开除了威克姆,理由是威克姆因为行为不检而让军队蒙羞,他公开豪赌,欠下巨债不还,在任何一家能够见到的妓院里鬼混,并从妓女那里染上了不洁之症。我们打听到了威克姆的住处,就连忙赶到那家下等客栈,在一间肮脏的客房里找到了他,但却没有看到莉迪娅。客栈老板、一个粗鄙的老头子一见到我们,就说我们终于来了,立即就要向我们索要威克姆欠他的债。威克姆气色很差,想必是不洁之症让他看上去如此气息奄奄,但见到我们,他似乎一下子就有了精神,并且毫不知耻地称呼我们“亲爱的连襟”,还说,假如我们能够早一点赶来,或是把钱寄来,莉迪娅就不会耐不住贫穷,去跟一个来历不明、人称斯塔克先生的二十五六岁的流氓私奔了!

关于莉迪娅,我们至少获得了一点欣慰。威克姆承认说,莉迪娅并不想写那些信,是他用拳头和棍棒威逼她写的,这几个月来,她已经被他打怕了。他用了许多恶毒的语言来辱骂莉迪娅的背叛,并威胁我们说,莉迪娅私奔的消息目前还没有四处传扬,客栈里的人都以为她离开是去找亲戚借钱,但如果我们不替他还掉全部两千多镑的债务,并且给他一份优渥的年金,他就要去传扬这桩丑闻。我们思忖,以威克姆现在的健康状况,他连这家客栈都离不开,又怎能跑到上流社会去传播丑闻?威克姆似乎看出了我们的想法,他说这件事用不着他亲自出马,因为会有人替他去做的,至于那个人是谁,他怎么也不肯说。

我和彬格莱替威克姆付掉了客栈里的膳宿费用,还替他请了一位医生,医生告诉我们,威克姆患上了梅毒,即将不久于人世。我们指望他能够告诉我们莉迪娅去向的线索,他却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那个斯塔克是个混迹于下等酒馆的流氓。

关于威克姆的债务,我们正在让他列一张债务人的名单,等看到名单再做打算。寻找莉迪娅现在是第一要务,我们打算一个一个地询问客栈里的仆人及附近的居民,这是一件繁琐的工作,而且还必须在私下里进行,同时又不能引起人家的怀疑,我想这需要花不少时间去做。

丽琪,虽然威克姆声明这件事还没有什么人知道,但他既然有一个盟友,就难保不会四处传扬,而他那个盟友,我思前想后,认为很可能是我跟你说过的扬格太太。我们将尽快结束在这里的调查,然后去伦敦找她。

整件事情,眼下的情况就是如此。问好彬格莱太太,你们都不要过于担心,相信通过不懈的努力,我们会找到莉迪娅的。

爱你的费茨威廉

“到底是出了大事了!”伊丽莎白捏着信纸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我不料威克姆竟然堕落到这个地步,他哪怕就要死了,我也绝对产生不了一丝同情心。可怜的莉迪娅!”

“我恐怕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开了,不管杨格太太是不是威克姆的同盟,都会有人把这事当成茶点来到处张扬的。”吉英痛苦地说。

姐妹俩受到这样的惊吓,一时间互相沉默下来,都不敢想象这件事将会给她们各自的家庭及整个家族带来怎样的打击。伊丽莎白一向自恃较高,虽然没有什么财产,但也不至于在名声方面落人褒贬,莉迪娅的上一次私奔,就使她痛苦万分,这一次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假如这件丑闻传扬开去,人人都会嘲笑达西先生犯糊涂娶了一个小荡妇的姐姐为妻,致使彭伯利的名声被玷污,而一向对她痛恨有加的凯瑟琳·德·鲍尔夫人更会变本加厉地羞辱她,她好不容易赢得的受人尊重的地位就会被颠覆,而到了那时,她亲爱的达西先生还能否站在她这一边,可就难说了。伊丽莎白这样想,并非对丈夫的爱没有信心,而是深知丑闻在上流社会所具有的超大力量,即使达西先生不为所动,依然爱她,但如果他看到由于妻子家人的丑闻,使得一些尊贵的客人不再登门,并且不再邀请他们夫妇前往做客,到那时,他难免也会为之烦恼的。吉英虽说没有妹妹压力大,但她也想到,彬格莱先生天生一副好脾气,这使得他深得上流人士的喜爱,一向喜欢热闹的他如果看到周围交往的人家越来越少,必定十分伤感,而这样的结局竟都是她带给他的,想到这里,吉英也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姐妹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竟都湿润了眼睛。

“不管怎么样,我必须回到朗博恩去,”伊丽莎白用手拭了一下眼里迸出的焦虑、伤心的眼泪,“如果扬格太太打算替威克姆敲诈爸爸,我会把她拦住的。”

“唉,可怜的爸爸,他根本没有什么钱。可怜的妈妈,”吉英停了一下,又说,“可怜的基蒂!”

伊丽莎白听到吉英提到基蒂,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她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假使威克姆的行为被人知晓,莉迪娅私奔的消息传出来,不仅她和吉英的婚姻生活将可能受到不良影响,她们尚未出阁的妹妹基蒂也将被迫遭遇不幸,基蒂好不容易在父亲的管教下沉下了性子,改掉了以往和莉迪娅一样疯癫的做派,开始被有价值的绅士注目,可一旦家族名声被莉迪娅毁了,这位妹妹的前景便可想而知。

伊丽莎白不愿再耽误时间,她立即动身离开内瑟菲尔德,前往朗博恩的娘家。吉英则前往餐厅陪伴客人们用早餐,她看见彬格莱小姐紧挨着斯宾赛先生就座,斯宾赛先生的另一边是达西小姐,再过去是温斯顿先生,末尾处是基蒂。温斯顿先生正跟基蒂轻声闲谈,两人都面带微笑,基蒂还吩咐仆人把装有切成小块的黄油的碟子端得离他们近一些,然后她和温斯顿先生都取了一小块,放在面包上,一边优雅地吃着,间歇着聊天。由于达西小姐不去骑马了,基蒂也表示想趁兴歇一天,两位先生也就顺势没有提出骑马的建议。早餐在一派祥和的气氛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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