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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三请出山(3)

说干就干,司马懿收拾好行囊,告别家中的妻子,踏上了遥遥的求学之路。司马懿根本不会想到,这条求学之路险些成了他命丧黄泉的不归之路。

司马懿到陆浑山报到时,除了个子高点以外,并无太多引人注目的地方。俗话说“怀才就像怀孕,时间长了才能看得出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后,胡昭发现眼前这个身材高大、表情略显木讷的学生真的不一般,他不仅满腹经纶、聪慧明理,而且胸有大志、气度不凡。爱才的胡昭对司马懿甚是喜爱,经常在课余时间给司马懿传道解惑,指点迷津。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开小灶”。本来这也没有什么,但养尊处优的司马懿出自名门,骨子里仍然透着一股傲气,加之深得师傅胡昭的喜爱,所以,引起了一些人的嫉妒。其中,一个叫周生的学生对司马懿最为厌恶。周生是陆浑山本地人,他早年上过学,家里有一些背景,有机会接触到一些书籍,因此,在胡昭的学生中,他算是一个优等生。可是,优等生往往是最可怕的。

有一次,胡昭向他的学生提出了一个问题。在场的学生苦思冥想,终不得解。四周一片沉寂。就在这时,胡昭点名要周生回答。在司马懿来之前,周生是这里最优秀的学生。可是,周生不语,因为他也答不出来。又是一片寂静。突然,司马懿打破了这种寂静,他流畅地回答了胡昭的问题。回答完后,司马懿自我感觉很好,丝毫没有发现一旁的周生对自己咬牙切齿。从此以后,胡昭更加喜爱天赋异禀的司马懿了。周生心中的郁闷,大家可想而知。

还有一次,胡昭组织学生进行考试。正在认真写文章的司马懿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发现周生一伙人正在讨论考题。此时,师傅胡昭正巧站在学堂外面。于是,司马懿不屑地说了句“此非君子所为耳”。周生等人听到这话,觉得其中有蔑视的意思,便更加对司马懿怀恨在心。

司马懿的到来,使周生意识到他在胡昭心中的地位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司马懿屡次对他挑衅,让他忍无可忍。他心想,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让一个“外来的和尚”给抢走了呢?司马懿因为在学业上的优异表现和强大的家庭背景,而经常对周生爱理不理,甚至还恃才傲物。周生一直怀恨在心,想找个机会教训一下司马懿,却苦于老师的监督,无法下手。

著名的墨菲定律告诉我们,经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以后,一件可能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的。这个机会终于被周生逮到了。

一日,胡昭接到一位朋友的邀请,出去讲学。地点有点远,而且需要跋山涉水,估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周生和他的同伙得知这个消息以后,认为这正是他们教训司马懿的最好时机。神不知鬼不觉的,等师傅回来后,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何况司马懿来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还根基不稳,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周生和他的同伙谋划这一事件的时候,恰巧被一个姓黄的门生听到了。这个门生平时得到了司马懿的很多帮助,听到周生一伙人想要谋害司马懿,他惊恐不已。怎么办?让司马懿逃吗?司马懿一个外乡人,对这里的地形根本不熟悉,靠两条腿又能逃到哪里去?那就赶紧告诉师傅,让师傅来制止吧。于是,这个黄姓门生骑马朝胡昭的方向飞奔而去。经过不懈的努力,他终于追上了胡昭。

胡昭听说周生要谋害司马懿,不禁大吃一惊,喊道:“周生糊涂!”说完,他马不停蹄地掉头往回赶。又是一次跋山涉水。终于,胡昭在崤山一个叫渑池的地方截住了周生一伙人。

此时,周生勾结一伙狐朋狗友,拿着斧头、刀剑等武器,正气势汹汹地去找司马懿。见到外出讲课的胡昭突然回来了,他们先是大吃一惊,接着就表现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胡昭见昔日乖巧的门生竟然趁自己不在的时候想杀人灭口,于是,连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说周生一伙人放下屠刀,赶紧回头。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周生哪里肯罢休。师傅要说,就由他说吧。等他走了,照样可以动手。好几个时辰过去了,任凭胡昭苦口婆心,周生一伙人因为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其实也没有什么仇恨),就是听不进去。胡昭也不嫌累,一直这么劝着。直到太阳落山后,周生才勉强同意,就此罢休。

成功说服周生一伙人的胡昭仍不放心弟子司马懿的安危,于是,他修书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给那位邀请他讲课的朋友,说家里有急事,等过几天再去。之后,胡昭让司马懿搬到他这里,和他一起住。司马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哪里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不过,既然师傅执意要他这么做,相信一定有他的缘由。于是,司马懿遵照师傅的意思,搬过来和师傅一起住。

就这样一直住了好几天。胡昭确信周生一伙人应该不会再来找司马懿的麻烦了,这才再次踏上了外出讲课的旅途。

幸亏是黄姓门生把这一切告诉了师傅,司马懿才得到了师傅的帮助,逃过一劫。司马懿是一个聪明人,这件事情过后,他进行了总结反思。自己的过错在于太过张扬,平时对周生等人过于轻视。就是这样的态度,差点招致杀身之祸,着实不该。自此以后,司马懿在待人接物方面表现得极为谦虚谨慎,对周生等人也以礼相待。

这一趟拜师之旅,使司马懿从恩师胡昭身上学到了很多知识。不过,比这些知识更加宝贵的是为人处世中应有的低调,这对司马懿日后的发展起了巨大的作用。从司马懿后来的事迹中看出,他将这种低调演绎到了极致。

三受邀无奈出山

司马懿闭门读书的这段时间里,后来鼎立三国的三位君主可都没有闲着。

先说孙权。年少的孙权临危受命。颇有才华与胆识的他并没有让热身时间持续得太长。从公元203年起,孙吴接连三次讨伐江夏,巩固了自身的实力,同时凭借长江天险,加强经济和军事的建设,以抵御中原的威胁。

再说刘备。刘备脱离了曹操和刘表后,动身前往隆中拜访诸葛亮。刘备不远千里,三顾茅庐,终于见到了诸葛亮。诸葛亮向刘备提出了“先取荆州作为立足之地,再占益州以成鼎立之势,最后攻取天下,夺回汉室”的构想,为刘备日后的发展指明了方向。这便是著名的《隆中对》,选文如下:

亮答曰:“自董卓已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曹操比于袁绍,则名微而众寡。然操遂能克绍,以弱为强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用,此可以为援而不可图也。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将军岂有意乎?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在《隆中对》中,诸葛亮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话,总结一下,就是先给刘备分析了天下的局势,然后提出了三步方略,即先占荆州,有落脚之地;后取益州,三分天下;最后静待时机,收复中原。可以说,诸葛亮的方略固然很好,但过于理想化,后一步的实施对前一步的依赖性过强。

最后,重点说一说曹操。

将汉献帝刘协挟持到许昌后,曹操采纳了毛玠“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以蓄军资”的主张,推行屯田令,当年就获得了好收成,兵力迅速强盛起来。强盛的兵力是为以后更大规模的征战作准备的。事实上,在推行屯田令之前,曹操已经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或许这是一个让他后悔不已的决定——出师东吴。

下定决心后,曹操有条不紊地开展了准备工作。一月,曹操开始在邺城训练水师,迈出了备战的第一步。六月,曹操命天子罢三公,恢复丞相一职,并由自己担任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外,还有一条和我们的主角息息相关,那就是曹操加紧搜罗人才。从短期来看,这是备战的需要;从长远来看,这是一统天下所必需的。

当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做军师的消息传来时,曹操又一次想到了司马懿。战争实际上是人才之争。谁有人,谁的贤能之士多,谁就更有可能在残酷的战争中笑到最后。有道是“得士者昌,失士者亡”。或许在平时,人才的作用并不是那么明显,但是,越是在关键时刻,就越能体现出人才的巨大价值。曹操再次派人去请司马懿。这次出马的是吴质,吴质乃济阴(今山东定陶西北)人,身材修长,体态安闲,喜怒不形于色,颇工于心计机巧。曹操对吴质说:“你再去司马府请司马懿,尽量说服他前来。如果他仍然一意孤行,拒不出仕,那你也不要让他落入别人手里(若复盘桓,便收之)。”言下之意,如果司马懿再推辞,便直接杀了他。这样的人才,不能为我所用,也必定不能为他人所用。这样一句话,使曹操奸雄的本性暴露无遗。对于曹操而言,他连自己的远亲刘伯奢的全家都能杀掉,一个恩公的儿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吴质到了司马府上,侍者竟然告诉他司马懿的病好了,正在会客厅等他。吴质暗暗吃了一惊,这个司马懿的恢复速度可真是惊人啊,原先那么严重的风痹病说好就好了。当然,吃惊归吃惊,眼下更重要的是赶紧完成曹操交给他的任务。

见了面,吴质恭恭敬敬地对司马懿说道:“仲达贤弟,既然你的病已经好了,那就跟我一起去面见丞相大人吧。曹丞相可不想像你这般优秀的人才被别人抢了去。”说完,吴质诡异地笑了。

令吴质更为惊异的是,当他说明了来由后,司马懿竟一改之前的推诿作风,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能不答应吗?吴质说“曹丞相可不想像司马懿这般的人才落入他人之手”,意思就是说,如果曹操得不到他,那别人也别想得到他。暂且不说这种赤裸裸的威逼,光是从吴质脸上露出来的诡异笑容中,司马懿就已经看出了其中暗藏的杀机。

事实上,司马懿在胡昭的学堂里研学的这几年,虽然处于深山之中,但对天下的局势非常关注。早在曹操作出决定以前,司马懿便料定曹操必定会再次派人来请他出山,并且不仅仅是“请”。

司马懿何以作出如此推断?

首先,曹操正在积极准备和孙吴决战。战争拼的不仅是临场的指挥,更重要的是本身的实力储备。曹操必定深谙此道,这从他战前大力屯粮草,发展民生便可以看出。那么,曹操就一定不会放弃对人才的追求,因为人才是最宝贵的资源。要说人才,司马懿首当其冲,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两次拒绝了曹操的邀请,更是因为比他有才华的人都已经被曹操收拢了。

其次,刘备三顾茅庐,得到诸葛亮,也在某种程度上刺激了曹操的神经。当时,诸葛亮刚刚出山,还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真实实力,但他的名声毕竟是摆在那里的。前面说了,人才是非常宝贵的资源,主要在于其稀缺性和不可再生性,找一个少一个。如果此时曹操再不下手,那么,司马懿最终会被孙权、刘备或是其他人给夺走了。岂不又多了一个敌人,这种损失是此消彼长的,曹操可不想吃这种亏。

最后,与曹操的性格有关。既然曹操不想吃这种亏,那么,他就会选择先下手为强。这是一般人都会采取的行动,何况这个人是曹操。曹操的人生哲学就是“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别看你司马懿是我恩公的儿子,要是误了我的事,我一样照杀不误。

面对吴质的威逼利诱,司马懿气定神闲,不动声色,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吴大人远道而来,多谢!承蒙丞相大人的器重,我真是感激涕零,求之不得。先前,曹大人两次派人前来热情相邀。无奈我的身体不争气,得了风痹病,想要为曹大人效命,却难以动身。如今,吴大人又亲自前来相邀,在下着实受宠若惊。在下这就动身,随大人拜见曹丞相,以效命于他。”

司马懿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次不能再推脱了,便回家等待曹操的召唤。虽然是被逼无奈出山的,但还是要装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以表示自己终于等到了风痹病痊愈,可以为丞相效力的这一天。年轻的司马懿已经有了如此深的城府,而这正是一个优秀的政治家所必备的素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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