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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马车旅行与结婚

1877年7月12日,丹弗姆林授予我荣誉市民的称号,此前,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荣誉,这令我激动万分。自沃尔特·司各特先生当选英国的议员之后,在我接受此项荣誉之前,只有两人获此殊荣。父母常常跟我讲一些有关沃尔特先生的故事,一天,他们还看见他在绘制丹弗姆林教堂的草图。作为答谢,我要作一次演讲,对此我非常重视。我问舅舅贝利·莫里森我应该说些什么,舅舅是一个杰出的演讲家,他眼里充满智慧地对我说:

“安德鲁,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这是一堂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的公共演说课,我专心学习。对年轻的演讲者来说,其实公众也是普通人。在向他们作演讲的时候,你只需像日常生活中的交谈那样轻松自如就可以了,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除非你特别做作,否则不会遇上任何难堪。对我而言,就当做是在董事会上和自己人说话。你只需要做自己,很自然的。如果你想尽量装作某人,那么你就会胆怯,就会丧失信心。英格索尔上校是一个极富感染力的演说家,有一次我问他,演讲的感染力是从哪儿来的?

“不要祈求左右逢源,摇摆不定,”他说,“你只需要做自己。”

1881年7月27日,我在丹弗姆林又作了一次演讲,那天母亲来为我捐建的图书馆参加奠基仪式。当年丹弗姆林有5个织布工人将他们的书收集在一起,成立了第一个公共图书馆,向公众开放,父亲有幸成为其中之一。丹弗姆林将图书馆命名为“卡耐基图书馆”。设计师来跟我要我的“遁形徽章”,我说我没有,但我建议他可以在门上刻一轮散发着金灿灿光芒的太阳,再加上一句格言—“让阳光普照”,他采纳了。

其间,我组织了一个车队去丹弗姆林。早在1867年,我与乔治·劳德、亨利·菲利普斯一同穿越英格兰时,我便突发奇想:与挚友们组成一个车队,从布莱顿一直到因费内斯①。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1881年春,我们一行11人,乘船从纽约出发,开始远游。这是我一生中最为快乐的一次出游:给自己放个假,从繁忙的商务中解脱出来,保持青春与快乐的心,这胜过世上所有的良药。

①因费内斯,苏格兰最北部城市。

在这次马车旅行中,我只是在每天出发前买的两便士一本的存款簿上草草地记上几笔。因为已经出版了《环游世界》一书,我便打算将这写成文章,向杂志社投稿,或者,仅仅是为结伴出游的朋友们写点东西。在一个寒风呼啸的冬日,我觉得挨冻去3英里之外纽约的办公室有点不值,也没有必要。于是我决定待在家里,那又怎样打发时间呢?我想起了我们的那次马车旅行,于是决定写上几行看看,也不知道能否继续写下去。当时我文思泉涌,天黑前,已经写出了三四千字。于是,在那些风雪交加的日子,当我无须去办公室的时候,我便待在家里写作。这样20多次之后,一本书就完成了。我把稿子拿到斯克莱布诺出版社,让他们给我印刷几百本,我好拿去送人。和《环游世界》一样,朋友们对这本书也很感兴趣。一天,坎普林先生告诉我,斯克莱布诺先生已经看过书稿,希望能由他的出版社(直属于皇室)出版发行。

我或许是一个虚荣的作家,听到有人说这个作品具有纪念意义时,我会很容易被打动,我答应了他的请求。书出版后(今年是1912年,20年过去了,我每年都能从中得到一小笔作为版税的稿酬),我收到了大量的读者来信,其中很多都非常热情,家人们将它们保存了下来,收集在一个剪贴簿上,还不时将新的贴上去。很多身患残疾的人来信跟我说,我的书为他们的生活带去了光明,这使我大为振奋。在英国,这本书也受到了热烈欢迎。这本书带给我最大的启迪是,不要刻意去追求,一切自然而然就会来的。写书的时候,我的感觉就像是再一次旅游。

1886年,是我一生中最悲痛的日子,这一年带给了我深深的忧伤。母亲和弟弟在11月相继去世,我仿佛孤儿般被遗弃在了这个世界上。当时我正患有严重的伤寒,卧床不起。也许这也是一种幸运,面对死亡时,我能以更加平静的态度去看待。

事实上我是家里第一个病倒的人,当时,从纽约回到我们在阿尔勒格尼山顶的乡间别墅后(在那里,我和母亲度过了好几个夏天),我就感觉到不舒服。于是我们请来医生,他诊断我得了伤寒。丹尼斯教授也从纽约过来了,他也确诊我为伤寒。很快,我便请了内科医师和护士。但之后不久,母亲病倒了,然后,弟弟竟也在匹兹堡一病不起。

我绝望了,变得消沉,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整日沉湎于那些能让我兴奋的药物,以减少痛苦。母亲和弟弟始终向我隐瞒了他们严重的病情。在我被告知他们永远地离我而去时,很自然地,我只觉得我应该随他们而去。我们从没有分开过,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但这就是命运的判决。

渐渐地,我恢复了,开始考虑未来的事情,这样才能找到一线希望和宽慰。我总是向往充满希望的地方,我认识路易斯·惠特菲尔德小姐已有多年,她母亲允许她和我在一起,我们常去中央公园骑马,对此,我们俩都觉得很快乐。我的名单上还有另外一些年轻女孩,我有几匹好马,所以我常约女孩子在公园里或是绕着纽约骑马消遣。但最后那些女孩都显露出了平庸本色,唯独惠特菲尔德小姐是我遇到的最完美的人,无与伦比。我不得不承认,在与我交往的异性中,她最经受得起时间的考验,她简直是完美的代名词。年轻的小伙子们,在定下终身大事之前,要经过细致的考察,如果你们能真诚地记住下面这些话,那么一切都会顺利:

为了风格各异的优点,

我曾热切地关注很多女郎。

也曾经喜欢过很多女孩,但却不曾真心爱过一个,

她们的身上,总有瑕疵会影响到高贵的美丽。

在她们的衬托下,

你,只有你

是如此的完美无双,是对完美的诠释。

每一个字,都是我灵魂的回应。今天,和她携手20年后,如果我还能想到更美、更能表达出我感情的话语的话,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用在她身上。

虽然我的事业很成功,但这对追求惠特菲尔德小姐却起不了什么作用,她的身边还有很多更加年轻的追求者。在我的财富与对未来的规划中,她觉得没有自己的位置。她的理想是找一个年轻的伙伴,双方对于彼此都互不可少,就像他的父亲与母亲。在她21岁时,她父亲就去世了,这样她就不得不担负起照顾整个家庭的责任。现在,她28岁,她的价值观已然成型。有一段时间,我们相处得很好,联系频繁。但是,有一次,她退回了我的信,说我们可能得分开一段时间。

丹尼斯教授和其夫人将我接到他们在纽约的家中,对病中的我进行无微不至的照顾。在丹尼斯教授的亲自护理下,我渐渐地可以起来行走了。我依然牵挂着惠特菲尔德小姐,于是在我刚开始能写字时,我便给她写了一封信。惠特菲尔德小姐接到信便立即来探望我。我需要她,我现在一个人被孤零零地丢在这世界上了,我更加地需要她。现在,我们彼此完全找到了在对方人生中的位置。不管是从感情上还是理智上,她都可以接受我了。于是,1887年4月22日,我们在纽约结婚,随后去怀特岛①度蜜月。

①怀特岛,英格兰的最大岛屿,位于英吉利海峡之中。

在看野花时,她显得非常兴奋。以前她只在书上读到过三色堇、勿忘我、报春花和百里香等花名。那时这些花名对她来说还仅仅只是普通的名词而已。每一样东西都让她着迷,劳德姨父,还有我的一个表兄从苏格兰过来探访我们,他们在吉尔格拉斯顿为我们找了一处避暑的好地方,很快我们就去了那里。苏格兰令她着迷,令她倾倒,这无须质疑。还在少女时代时,她就读过关于苏格兰的书—司各特的小说,其中《苏格兰的长官们》是她的最爱。很快,她就比我更加苏格兰化了。所有这一切都让我最深切的梦想成为现实。

我们在丹弗姆林待了几天,非常愉快。我带她去我儿时常去的地方,乡亲们也争着把我儿时的种种趣事讲给她听。这一切使她对她的丈夫有了更好的了解和印象,也使我们的生活有了一个很好的开端。

往北路过爱丁堡时,我被授予了荣誉市民称号,罗斯伯里勋爵发表了讲话。我在当地最大的礼堂向工人们做了演讲,我的太太还收到了他们送的礼物—一枚胸针,她非常喜欢。夫人充分领略了风笛的魅力,欣赏了风笛手的风采,她甚至觉得我们家也应该有一个风笛手,以便在早晨以优美的笛声叫我们起床,傍晚时伴我们用餐。她是美国康涅狄格州的清教徒,性格直率而真诚。她说,如果我们要在一个孤岛上生活,而只能带一样乐器,她就选择风笛。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一个风笛手,他就是克鲁尼·麦克弗森。我们聘请了他,因此,当我们走进吉尔格拉斯顿的房子时,就已经有风笛声伴着我们了。

我们很喜欢吉尔格拉斯顿,尽管我的妻子希望在高地上有一套更宽敞的房子。马修·阿诺德、布莱恩夫妇以及参议员尤金·黑尔夫妇等人不约而至。夫人和我在丹弗姆林的亲戚们相处得很好,特别是和那些老一辈的人。她博得了每一个人的喜爱,对于她肯嫁给我,大家表示非常惊讶,当然我也同样感到吃惊。然而我们是天作之合。

回到纽约后,我们把风笛手、女管家和几个佣人也带了去。尼科尔太太到现在还跟我们在一起,20年了,她已经成为我们家庭的一员。我们的男管家乔治·欧文,在一年之后来到了纽约,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另外一个仆人梅格·安德森也同样如此。他们都兢兢业业、品格高尚、无限忠诚。

次年,我们买下了克鲁尼城堡,克鲁尼·麦克弗森对那儿相当熟悉,他在那里出生,并在那里长大成人。也许,这也间接影响了我们。

1897年3月30日,我们的女儿出生了。当我第一眼看到她时,夫人说,“让她叫你母亲的名字—玛格丽特,现在我有一个请求。”

“是什么,路易。”

“既然有了这样一个小精灵,我们就必须拥有一个自己的避暑之地。我们不能再租住这样的一个地方了。总是在固定的日子里搬进搬出的,我们必须在自己的房子里避暑。”

“好。”我答应了她的请求。

“我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呢?”我问。

“那就是—它必须在苏格兰的高地上。”

“太好了,”我回答,“这正合我意,你知道我怕晒。在石南花中,哪里才是最合适我的呢?我得找人问一下。”

后来,选中的地方便是斯基伯城堡。

在母亲和弟弟相继离我而去,将我孤单地抛在这世上之后,夫人进入并且改变了我的生活。现在已有20个年头了,是她让我的生命无时无刻不充满快乐。我不敢想象,没有了她的呵护,我的生活会糟成什么样子。在她经受住了法迪南德的考验时,我便认识了她。但是,那时我还只能间接了解她。她的纯洁、真诚、聪慧,我还没有机会更深地去了解。在突变的紧急事件中、抑或在后来的公众生活中,无论走到哪里,她都能给带去和平与善良。在有限的几次突发事件中,当需要勇气的时候,她总是临危不乱,就像中流砥柱。

她总是与世无争,即便是同她的同学一起,也没有发生过争吵。世界上凡是认识她的人,都不会抱怨她。这并不是说她不追求卓越,总是随遇而安—事实上,没有谁比她更加挑剔了—不过她向来对头衔、财富、社会地位不屑一顾。她品位很高,绝不会有粗鲁的言行,几近完美。而且,她从来都不会降低标准,包括她的知己密友也都是出色人物。她总是想着怎样善待周围的人们,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她的安排和礼物也总是那么恰如人意,给人带来惊喜。

我无法想象,如果没有她,我要怎样能走过这20年,我也不敢想,如果她先离我而去,我的生活将会是怎样,当然这也不大可能(就自然规律而言)。但是那种我可能先离她而去的想法又让我心痛,我怎么忍心将她孤单地留在这世上,她是多么需要一个男人为她来排忧解难,需要一个男人来保护她。不过,到那时,在她的生活里,神赐给我们的女儿将会陪着她、照顾她。再说,玛格丽特需要她,甚于需要我。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被迫离开我们在这世上建立起来的天堂,去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我可以对杰西卡说:

这是一件多么合宜的事情,巴塞罗那勋爵过着高贵正直的生活;

得到爱妻的诚挚祝福,

在尘世间,他拥有了天堂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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