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几个人的复杂表情和眼神当中,沈云谦早已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哎呀,小军军,想云谦哥哥了没有呀?”沈云谦放下手中的菜,抱起已经跑到他身边的小军。
“想了呀,云谦哥哥,你怎么都不来找我玩呀?不过我现在不要跟着姐姐去上学了,我可以在家里跟爷爷一起玩了。”被沈云谦抱在怀中的小军并没有被大人之间这种怪异的气氛所影响,在沈云谦的怀中咯咯直笑,或许是想到爸爸回家来了,自己已经有人照顾,脸上有一种满足的幸福感。
“是嘛?那多好呀,小军是不是很开心呀?”沈云谦宠溺地说道。
为了缓解气氛,也让苏小暖不因为对往事的怀念而陷入在那些旧情绪中拔不出来,沈云谦抱着小军走过去牵起苏小暖的手,走到站在门口还未移动脚步的阿珍和阿发旁边。
“小花啊,你先带弟弟去玩好不好?”沈云谦放下小军,让小花先带着小军到一旁去玩耍。
“真的很巧啊,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沈云谦笑着对站在对面的阿珍说道。
苏小暖无意识地低下头,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遇到了不愿意面对的事情的时候,就会这样无意识地将头低下,不敢直视对方的目光。
“是啊,这个世界真是奇妙,原来小军天天说的小暖姐姐就是阿珍的表姐,上次在医院都没认出来,这段时间真是谢谢你们了。”阿发接过话说。
阿珍也没有言语,她看着苏小暖的表情有些复杂,却都被沈云谦看进了眼中。
“先进来的,你身体刚刚好,得多休息才是。”听到阿发这样说,苏小暖抬起头,让开身子,让阿珍扶着阿发走进屋子。
当初在医院的时候,苏小暖并没有观察躺在病床上的阿发,现在在阿珍的搀扶下站立着的阿发,显得高大而精神,只是长时间在医院的经历,让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头发也有些长。
虽然没有穿着一身农民工大的衣服,但是一眼还是能够认得出来是一个常年做着体力活的男子,脸上的皮肤和双手都显得很粗糙。
“身体好多了吧?”一边帮忙搀扶着阿发往房间走进去,沈云谦问道。
“好多了,多亏了你们大家的帮忙。”阿发有些羞涩,带着典型农村男子的憨厚老实,这一点,苏小暖竟然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些舅舅曾经的样子。
“你们先休息吧,我帮舅舅先去做饭。”苏小暖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样的场面,总想要快快地逃离。
沈云谦抬起头看苏小暖,眼中都是鼓励,就像是一起回到永乐的那些日子,在苏小暖不知如何面对苏秋凉的时候,沈云谦也是这样给她如此温暖的眼神。
舅舅站在门口,看到苏小暖走出来,便转过身与苏小暖肩并肩走向灶台。
“小暖,你们原来见过啊?”舅舅的语气显得有些卑微,每次听到舅舅这样跟自己说话,苏小暖的心中都会漫出丝丝连连的酸楚,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个自己在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亲人,活得这样的卑微。
“是啊,跟小花小军一起去医院看过阿发的,只是没想到会是同一个人。”苏小暖至今依旧没有从这份情绪中抽离出来。
“小暖,你是不是……”舅舅欲言又止,看着舅舅的神情,苏小暖便知道舅舅是担心自己还在记怨着当初的那些事情。
苏小暖不知道怎么回答,说还记着,舅舅该会多么难过,可是多早已经全部淡忘了,那是假的。
“舅舅,没事的。”苏小暖朝舅舅笑了笑,她不愿意再提这些事情,如果可以,就让他们尘封起来吧,即使是偶尔拿出来,也只要她一个人知道就好。
舅舅不再言语,而是也朝苏小暖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容,那个笑容镶嵌在舅舅满是皱纹的脸上,显得那么不自然。
虽然各自都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空气之中的尴尬,还是那么清晰分明。
小花带着小军去了外面找小朋友玩,虽然在同龄的孩子中他们都算是听话懂事的,应了那一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是五六岁的孩童,天性之中的玩性,是怎么也无法被磨灭的。
阿珍在给阿发换药,沈云谦便走出了房间,来到灶台边,站在苏小暖的旁边看着她切菜。
每次在苏小暖租住的小屋做饭的时候,沈云谦洗完菜总是喜欢这样站在灶台边看着苏小暖炒菜,这个时候的苏小暖,那么专注,那么温柔。沈云谦总是开玩笑地说,他是多么幸运,找到了一个像苏小暖这样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贤妻良母。每次听到沈云谦这样的话语,苏小暖便觉得特别的温暖。
一开始的时候,苏小暖总是以厨房油烟重为由让沈云谦倒房间去等,但是每次沈云谦都会特别认真地告诉她说:“就是因为油烟重,所以我要陪着你呀。”
沈云谦的话,总是让苏小暖没有拒绝的勇气,次数多了也便由了他了。后来慢慢的,就演变成了沈云谦一旦没有在身边看着,就会有一种无措感。
正当沈云谦站在旁边看的入了神的时候,小花牵着正哭得抽噎的小军从门外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用小手擦眼泪的小军不停地抽噎着,显得委屈极了。拉着弟弟手的小花脸上也挂着泪花,但是没有哭出声音来,这个早熟的女孩,已经在生活里学会了抑制自己的情绪,苏小暖抬起头看到小花的脸颊和眼中的倔强的时候,心中不禁一个咯噔,这个表情,她是多么的熟悉,直到如今,她依旧不知道这样的神情和早熟,是好事还是坏事。
“小军,你怎么了呀?勇敢的小军怎么哭了呢?”看到哭泣着的小军,沈云谦赶忙走过去,在小军的身边蹲下来,温柔地帮他擦去脸上的泪珠,声音温柔得与他一米八几的各自极不相符,甚至让人怀疑,这个平日里带着孩子般淘气的男孩,在面对着孩子的时候,可以这般温柔。
也许是哭得过于伤心,小军这一刻竟然呜咽得讲不出话来了。
“小军说他坐过外面云谦哥哥那辆漂亮的小车,可是隔壁的小朋友们都不相信,还说小军是个骗人的坏小孩。”看到弟弟依旧在哭,站在旁边的小花替弟弟回答了沈云谦的话。
也许是因为觉得弟弟被别的小朋友说是骗人的坏小孩,姐姐觉得委屈,说完以后,也跟着哭了起来。
稚嫩的孩童,其实都是如此的聪明,在我们都以为他们稚嫩不懂事的时候,其实很多东西,在他们的心中都那么明晰。大人不在身边的时候,他们都表现得那么懂事,但是一旦有人对她表现出宠溺和疼爱,那个自己为自己织造起来的伪装坚强便全部都垮塌了,有人可以撒娇可以闹腾的童年,才是最幸福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