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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童佳颖的过往

苏小暖一直不知道,她的安静是天性,还是那些过往造就的。所以对于公司内部各种说辞和言论,她很少去参与,跟同事之间似乎总是刻意地保持着那一份疏离的客气,认真地上班、认真地待人接物、认真地让自己在这个全新的地方生存下去。

苏小暖所在的部门属于人员流动性比较大的部门,每天总有一两个人在外面办事,有时候整个部门只有苏小暖和童佳颖在。

经过近三个月的相处,苏小暖觉得似乎童佳颖并没有王栋他们描述的那般难相处。虽然很多时候还是会在苏小暖拿着不懂的问题想要请教她的时候用一句“我很忙”就顶了回去,也会在王栋他们外出回来顺道给苏小暖买奶茶或咖啡的时候小声嘟囔“殷勤献到办公室来了呢,还是不是来工作的啊”。可是就像苏小暖想过的一样,那些只是童佳颖用来保护自己的方式,就像她愿意用沉默和疏离来保护自己是一样的。尤其是每当苏小暖因为她的冷漠而默默坐回座位上对一个问题苦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童佳颖便会扔过一个她的工作笔记,让苏小暖拿去参考。

说起童佳颖的工作笔记,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苏小暖惊讶不已,甚至有些被吓到了,那么整齐详细的知识点、注意事项和领导意见。也是那时候起,苏小暖对这个自己需要小心翼翼面对的女孩刮目相看了。

后来听别人在闲聊中苏小暖断断续续得知了关于童佳颖的故事。

童佳颖来自一个少数名族小山村,父母是老来得女,她出生的时候父亲已经五十几岁了,童佳颖还有一个哥哥,因为发烧烧坏了脑子,就变成了痴呆儿。父母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因为家庭贫寒,童佳颖多次面临着辍学的危机,那时候山村里的女娃基本上都是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了,也有很多人劝童佳颖不要读书了早点出去打工给家里减轻负担。但是她坚持要上学,因为童佳颖明白只有读书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她不愿意自己的人生像身边的那些女人一样,每一步都能遇见,二十岁出头就结婚、生子,然后回到这个大山围绕的山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着那样枯燥没有营养的生活。是她自己跑到亲戚家借的学费,保证自己以后有出息了加倍奉还。并且利用寒暑假的时间去山上摘中草药去卖,学业才得以继续。

童佳颖读书非常刻苦,早上天没亮就起来朗诵背书,成绩一直都在年纪名列前茅。童家的墙壁上贴满了她的各种奖状,是十里八乡的父母教育孩子时候让孩子学习的典范。

那时候农村里的人对其他大学并没有多大了解,可是男女老幼都知道清华北大,所以在高考前她那老实巴交的老父亲在昏黄的白炽灯下跟童佳颖认真地谈了一次话,告诉童佳颖一定要考上北大,为家里争光,到时候他要把家里养的大猪杀了宴请全村男女老少。

其实考北大也一直是童佳颖的梦想,她梦想着有一天坐在未名湖畔吹着微风,有一个如歌一样的男孩,与她谈一场温暖的恋爱。

她还无数次地在一个人的时候为自己的未来描绘了一副美好的蓝图,在大城市的灯红酒绿里穿行的她,终归会在自己的努力下为自己挣得一片天空,会有一个温暖的小窝,把父母接去,还有她那个智障的哥哥,她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哥哥的病,但是那时候她一定不会让哥哥在村里受那些轻视和欺负,不会让哥哥在一群小孩的哄闹中手足无措。她会有疼她的丈夫,有可爱的儿女,坐在向南的阳台上,看远处鸟儿滑翔、车水马龙,看蓝天白云下一切安好。

经过几次的模拟考上,老师给童佳颖的情况做了综合分析,认为按她的成绩,考取北大是没有问题的。不仅如此,考上清华北大这样的名牌大学,政府还会发一笔不菲的奖金。这样就能解决最大的学费问题了。高考前百日誓师大会的时候,有一个学校曾经考上北大的学长回来给他们做经验传授和加油鼓劲,当那个学长站在国旗下向他们讲述那些大学时光的美好的时候,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期待,也包括童佳颖,似乎从学长的描述里,就能看到那象牙塔里的美好和浪漫。那天童佳颖作为考生代表在台上宣誓,一句一句铿锵有力豪情万丈的誓言在整个校园回荡。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似乎就看到了曙光,只要迈过那一步,就能拥抱阳光了。

可是也许是命运再一次跟她那个贫寒的家开起了玩笑,童佳颖在高考前一天淋雨后着了凉,发起了高烧。一直觉得自己身体很好的她一开始并没有当回事,觉得多喝几杯开水就好了。直到最后烧的全身发烫不得不被送到医院打吊瓶。

高考那天,下着雨,童佳颖握着自己的准考证坐在医院惨白惨白的床上,看着雨水顺着窗子留下来,就像是老天在哭泣。

老师劝童佳颖复读一年,来年再参加高考,多了一年的准备时间,就可以对考取北大更加有把握。可是童佳颖知道自己的家庭无力让她有这样的选择,挣脱医生护士的劝阻拔了罐子就往学校跑,也不管雨水肆意地倾泻在她的头上身上。

正式的考试都有规定,开考后十五分钟便不能再进教室了,视为自动放弃考试。

当童佳颖跑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已经开考二十分钟了,看到她全身湿透,上气不接下去地喘着气,脸色惨白嘴唇没一丝血色的模样,门卫老大爷不禁流下了眼泪。

鉴于童佳颖的特殊情况,值班的老师通报了监考小组,在监考小组的讨论下,破例允许童佳颖参加考试。

童佳颖当年的班主任说她当初的倔强和顽强,还是两眼泛泪,不停地感慨老天对这个孩子的不公。班主任老师一直感叹,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一直支撑着童佳颖坚持到考试结束的,当最后一科考试结束的钟声响起的时候,童佳颖径直就晕倒在了教室,被老师和同学齐力送到医院以后,在医院昏睡了三天才醒过来。

那一年童佳颖没有考上北大,这是所有人都预料到了的,按照她当时的身体状况,能考上一个大学就是很不错的了,所有人都为童佳颖而惋惜。

可是分数下来的时候,童佳颖还是让大家刮目相看了,她的成绩上了一本线,虽然只能上普通的一本学校,但是在那样的身体状况下能够考出这样的成绩,无疑是一种奇迹。

可是童佳颖还是哭了,那个即使在高考前一天被告知身体状况将要放弃高考都没有哭的女孩,在看着自己的分数的时候哭了。她知道她失去了什么,失去了一个梦,一个自己在无数个梦中编织过的梦和向往。

老父亲告诉童佳颖说如果不甘心就去复读,来年再考北大,可是童佳颖选择了在宁远城的一本学校,一年,也许对于别人来说只是时间,可是对于她来说不只是那么简单,她想她是耗不起这样的时光的,即使,带着不甘和酸楚。

童佳颖用暑假的三个月时间白天跟着村里的男人在工地上抬砖头晚上在餐厅洗盘子赚足了自己一整年的学费,上大学以后始终坚持自己做兼职,不仅整个大学没有用家里一分钱,还坚持每个月可以给家里寄去几百元钱。

童佳颖的故事,当时在她所在的乡镇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所以虽然她没有考取北大,但是乡里的政府和教育局还是给她家送来了一个不薄的红包。

从来没有听说过童佳颖的爱情故事,也没听说过她跟哪个男生有绯闻。虽然在大学期间时常要一天打好几份工,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怠慢自己的学习,毕业的时候学校开具的成绩单上每一科成绩都是优。

当时沈氏集团是宁远城最大的房地产企业,还在全国各地开了很多分子公司,很多名牌大学的学生都争相为取得一个在沈氏的位置而挤破头皮,竞争非常激烈。

就是当时童佳颖投简历的文案策划的职位,招一个人,却足足有坐满一个教室的人参加笔试,里面不乏北大浙大这样名牌大学的学生。最后沈佳颖从这些人中脱颖而出进了沈氏。

当然这里面多多少少夹杂了一点巧合或者天意的因素,当初童佳颖所在的学校是宁远唯一的本科学校,而作为宁远最大的集团企业,沈氏每年都有支助他们学校一百个家庭困难的学生,童佳颖也在被支助的学生名单里面。每年颁发助学金的时候沈氏集团的董事长还会被邀请到学校去做演讲。沈懂事长也因为乐于慈善事业,多次被评选“宁远光彩事业人物”。

得到这些助学金的贫困家庭学生无疑像是天降甘霖。可是让沈董事长想不到的是,演讲结束以后,童佳颖拿着那个厚厚的红包找到了他并将钱还给了沈董事长。当时童佳颖说:“谢谢董事长的帮助,但是我自己打工的钱可以交学费,所以请董事长把这个钱交给更需要的同学吧,很多山区的孩子更需要这些钱,如果可以,也希望沈董事长的善心能够给那些面临辍学的山村孩子寻回学习的机会。”

当时童佳颖的话震撼了沈董事长,这个穿着洗白的旧牛仔裤的女孩,让沈董事长刮目相看了。也因为童佳颖的那句话,沈氏集团从那一年开始成立了“寒门学子重回校园”助学金,帮助很多辍学的学龄儿童重回了教室。

童佳颖他们进沈氏的第三轮面试以后,进入最后面试的八个人坐在会客室门口等,这天刚好沈董事长出差归来,一眼便认出了童佳颖就是当年那个满眼固执和韧性的女孩。当然童佳颖那时候确实是以自己的实力得到进入沈氏的机会的,这个包括其他竞争对手和几轮面试她的主考官都无法否认,他们对童佳颖出众的策划思想、厚实的文字功底都赞赏有加。后来的事实证明用童佳颖的决定是正确的,沈氏开发的很多新盘的宣传方案都是童佳颖的想法,再经过整个团队润色和加工,在市面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童佳颖虽然给人冷冷的感觉,很多时候说话也容易让人觉得受伤,但是并不能否认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素面朝天的面庞很精致、一头乌黑的头发自然地垂在肩上,没有拉过也没有烫过,是最原始天然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在大街上几乎每个人的头发都经过加工的年代是很特别的。

童佳颖总是穿深色暗色的衣服,就像她的性子那样,冷淡,给人远远的疏离感。总让人琢磨不透她是个怎样的女孩,就像深蓝色的大海。深不见底,不知道底端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不知道那里有过些什么。

从认识的第一天苏小暖就曾想过这个女子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但是她没有想过童佳颖的故事,是这么带着辛酸和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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