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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山来少年欲入世

山鬼袭击细石林的官道似乎是一件很少见的事,自那山鬼死后,整片细石林都是静悄悄地,没有夜晚应有的动人蝉鸣声,只有来自远方大山的虎狼啸声。

一部分侍卫也已然在补完晚餐后便跑回帐篷内沉沉入睡,当然,也有留下一部人轮流看守夜晚的营地,只有营地后方营帐外的火堆还在不断燃烧着。

交谈中,叶残向他们请教了很多关于这个世界的问题,秦少政和王管事也很热情地给他一一解答了,叶残因此得以对他所处的这个世界有了更加清楚的认识。比如这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度是秦,比如现在的年代是常道十年,比如他所在的地方是南方偏僻的一处蕉叶林。

除此之外,叶残也得知了这支马队的目的地是一个叫“云起镇”的地方,那名风度不俗的华装公子,姓秦名少政,那管事打扮的姓王,贴身丫鬟叫涵儿,似乎还是个剑客,性格有些高傲,不曾搭理过叶残,这让他感到有些古怪。

当然,在交谈中,秦少政和王管事也确定了这背剑少年确实是个在山中活了很多年,终日为生存与野兽搏斗的狠人,惊叹之余,对于其能屠杀山鬼之举,虽然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却也渐渐感到释然了。

王管事无法想象一个小孩是怎么在那种冷血残酷的环境下,一个人孤独地面对高山深林的凶兽与山鬼,并且奇迹般地成长至今,但他知道,在交谈中背剑少年有时候隐隐露出的可怕眼神,和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渗人戾气……那是纵然曾在沙场拼杀多年的他,也未曾见过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秦少政迟迟没有向背剑少年提出自己想招揽他的想法,他很怀疑,这样一个从无数凶兽尸体中爬出来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己能够掌控得了的……

不知何时,火堆旁的人们开始感到疲惫,渐渐昏沉而睡,营地上也渐渐寂静一片,只有守夜的侍卫们偶尔发出些许小动静。

叶残却没有睡着,多年来与兽为伍的生涯,让他很久不曾安稳地睡过一觉,现在回到人类世界了,他也依旧不敢安稳地睡上一觉。

他并不信任这世界的人们。

就算那初次见面的华装公子就那么轻易地在他身边不远处沉沉睡去,仿佛不带有丝毫警惕之心。

但信任并不是相互的,谁能保证这华装公子不是在装睡,想趁自己失去警惕之心后对自己不测?显然无法保证。

无论他有没有要对自己不测的念头,叶残认为,保持警惕之心,对一个陌生世界的不信任,都是让自己活下去的最正确方法。

活下去,叶残自出生以来这极其无聊而短暂的一生,都只是在为这三个字而奋斗。

他为了活下去,而来到了这里,他为了活下去,而杀了很多鬼怪,他为了活下去,而就算来到了人类世界,也依旧保持着一颗孤独而不信任的心。

事实上,他在告诉秦少政关于自己的来历时,隐瞒了很多事情。比如他来的那座大山,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大山,因为它叫做南方大山,更因为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十万大山。

十万大山究竟有没有十万座大山,从中闯出去的叶残也不清楚,但他清楚的是,在曾经,他曾无数次在这十万大山中不断奔跑着,意图离开这冷血无情的凶兽世界,去往人间,但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却不再高兴惊喜,因为在他看来,这两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不同了。

两个世界一般疲惫,他都不敢安稳入睡。

他将背后的剑取了下来抱在身前,随即就这么闭上了双眼。

……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这支商队的人们便很快收好营帐,备好干粮,做好随时离开细石林,前往云起镇的准备。

只是这支马队的主人却迟迟没有下令,直到背剑少年和他说了几句话后。

背剑少年说他想跟着马队去云起镇看看,秦少政很爽快地就答应了,随即即刻上路,好像在官道上多停留了半天时间,就是为了等他说这么一句话。

但又好像不是如此,因为一路上每个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没有人在意他。

侍卫们再度变成了推车夫,王管事则在前面带路,秦少政依旧在马车里慵懒地睡着大觉,而贴身丫鬟就在马车外驾马。

叶残被安排坐在其中一辆货车上后,便无人搭理他,有些无所事事。

然而很快地,他的注意力便落在了他所坐的这个被麻布所掩盖的大箱子上。

叶残没有问过这支商队是在运输什么货物,秦少政也没有告诉过他,这时候不免有些疑惑,这支商队从帝都一路前往云起镇,跋山涉水,路途遥远,驾着这么显眼的几个大箱子,不过二三十名侍卫,便想安全到达目的地?

那未免也容易了吧?

……

马队很快便走出了细石林,来到了一片田野之中,微微的春光很暖,落在金色的麦田上,看起来更加灿烂夺目,举目眺望远方,似乎还能看到被麦田掩盖的几处人家,和旁边的片片菜地。

叶残心情不知不觉便愉快了许多,虽说在他看来两个世界已是一般疲惫,但终究只有带有人类气息的世界,才能让他生出一种活着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好。

也正是他所追求的。

他想他不会后悔跟随马队去云起镇看看的,这苍茫世界那么大,总得去看看是不?

即使可能因此承受一些原本可以避免的宿命。

只是叶残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细石林时,又有一支马队同时步入了这里。

马队走得不快,但却不曾停留过片刻,无论是官道上的大坑,还是不远处蕉林里那只死状凄惨的山鬼,都不能让这支马队驻足停留。

叶残更不知道的是,几里外那些让他心情愉快的金色麦田,随风摇摆时,还隐隐露出几个黑影。

……

……

细石林往南处去,叶残之前身处的地方,依旧被重重云雾弥漫,云雾间皆是大山座座,山上尽是苍翠的大树。

有座山山名五重山,山上有颗白石,有人枕在白石上沉沉醉去,身边尽是倾倒的酒壶。

“总算来到人间。”

胡言乱语时,他依然沉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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