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阮阮得知自己离家这事儿已是板上钉钉,改不了了,便日日急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周夫人看在眼里也只当是女儿不愿离家,便前去安慰。怎知阮阮竟不是为了不舍离家而焦躁不安,周夫人又气又笑,只道真真是姑娘大了,这离家都不知惦记爹娘了,只得自个儿沏了杯茶,抚了抚杯盖才打趣说道,“都说女大不中留,这要远行了竟也不知惦记爹娘,怎的,满心里是不舍谁呢?莫不是宗家那小子。”说的阮阮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解释急的跳脚,绕着周夫人转了几圈也只说了句“不是……不是的……”
其实阮阮又怎会不惦记生养多年的父母,又怎会舍得这些自小相处多年的亲人呢。只是要说她今儿这股子焦虑劲儿,却真真不是为了这生她育她的周家父母,亦不是为了周府这些个看她长大的亲人,更不是像周母所言是为了自幼青梅竹马的宗越。她急的是前阵子方和梨园那顾长衣约着,过些日子要同他再去学唱戏,如今却要爽约了。
不知为何,她总还想再去见见他,看看他近来可好,告诉他自己要离开江北去往晋城了。想要告诉他,若还想找她可去晋城城南乌衣巷的乔家大院儿找她。奈何这两日周府上下为了她的远行,人人手忙脚乱,她便是一步也离开不得的。这边儿刚想溜出府中,那边儿老管家就能带着一干下人把府中翻个底儿朝天,她自是不知道这个中缘由的,只当是为了收拾行装需得她一一打量,又怎知这江北城中已是人人自危,原本繁华的街道,如今萧条冷清,商贩早早收摊归家不敢外出,只剩下新驻的张家军队每日巡逻的身影。
至于梨园那方,也正经历着一场大换血,长衣虽心知与阮阮本有约定,却已分身乏术,每日四处奔走,应接不暇。只听说周府近日似乎有所异动,派了人查却查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先将此事搁置到了一边,想着过些日子寻了空隙,再去寻阮阮给她解释一番便是。怎知,这一耽搁,却差点误了终身。
“云朵…我方才写了封信,你帮我送去梨园顾先生那里,恩,莫要惊动了爹娘……”阮阮小心翼翼将信递给云朵,帮她塞到了衣袖里面,又再三叮嘱过后便让云朵去了。这边,云朵揣着阮阮的信悄悄溜出了周府,看见街上的萧条之景云朵忆起近日府中姨娘都在说的江北城中近日大乱,千万小心些。想到这里,云朵不禁咽了咽口水,将衣服拢了拢,雇了辆马车便向着梨园去了。
……
暮色将至,便见周府后门停了两三辆看起来不大起眼的黑色小车,只是细细看来这车子外形模样虽然低调,却让人无法忽略其内部构造的精致,原本黑色的皮质座椅上还铺着一层带有黑灰条纹的绒毛毯,这布置也定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阮阮看着车子停至门口,便愈发慌了起来。下午时分她曾让云朵替她去梨园送信,可直到现在,她也未曾归来。眼看着就要启程,可这云朵还未回来,思前想后急的阮阮跳脚,心道怕是要出事。
这边阮阮急的原地乱转,还未想出个法子去寻了云朵回来,那边周父眼看夜色渐沉,也暗道是时候送阮阮离开了。“老周啊,阮阮的行装可都送走了?”周父正襟危坐在书房那红木雕纹的太师椅之上,戴了一副金丝框的椭圆眼镜,又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似乎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一般。“是,老爷。小姐行李已于昨日差人送去了驿馆,只是小的不懂,为何要先将行李送至宗氏镖局呢?”老管家是当真不明白自个儿主子的心思了,他知晓此时周父铁了心将阮阮送走是为了保护小姐,也明白城中巨变,周府亦是岌岌可危。但却不懂为何周父要将小姐的行李托送给宗氏的镖局,让他们先行送离呢?
周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管家,周管家自幼时便跟在自己身边,对他而言已是亲兄弟一般,自然最为信任。只是这盘局越下越大,甚至已经超出自己预想之中,并非自己能够掌控的了,如今这事儿,只能是越少人知晓越好。这周府怕是保不住了,但愿女儿余生还能喜乐平安。“哎……莫要说了,小姐现在何处?去差人请她过来,我有话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