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家是一大企业,全国遍布十余家分公司,其气势磅礴,连当时不经世事的步步,也有所感悟。
2001年,步步八岁,刚上小学三年级。那时候的人还不知道她叫步步,只是唤着她的小名,就这样,当时她寄宿在席南濯家附近。
那年,席南濯已经十三岁了,刚上初二。当时他们就读的公办学校是由小学和初中组成的,两者之间只有一栋教学楼之隔。由于家的位置住的近,而且席南濯也算是步步比较亲的小哥哥,所以席南濯偶尔也会担任接送小步步上下学的工作。
久而久之,学校很多人都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匪浅。虽然席南濯也没有特意隐瞒,但也没和步步提起过,步步那时候也小,自然不懂得这层关系的深固含义。
有一次,早晨下了很大一场雨,步步赶来学校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匆匆忙忙地跑回教室的时候,好死不死地撞上班主任的早读课,她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班主任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竟放了她进来,而且也并未指责她,还细心嘱咐她要换一套干净的衣服,别湿着了。最后好像还提了一下席南濯他们,说如果没有换洗的衣服,可以跟席南濯回去拿,老师给你们请假之类的。步步那时候还沉浸在不用被骂的欣喜中,全然没听进去,愣是全点了一次头,就不了了之了。因为这件事,那时的步步还在内心窃喜,自己运气好撞上了班主任心情好的一天犯错。
这件事过了以后,步步在学校过得更是如鱼得水了。但步步从小就是个乐天派,所以从未察觉周遭的人对她态度的变化,也算是顺顺利利地度过了一个学期。
要说真正让步步的思想有所改变的事,莫过于三年级第二个学期的时候,学校的图书馆被窃书事件愈演愈烈,人心惶惶的,就在校方终于决定开始调查此事的时候,根据不知名的某些渠道,查到了在某天的中午14:00的时间段里,C书排的书被偷窃,根据图书馆出入口的监控录像显示步步和同班的一个男生,还有一个高年级的男生恰好就在那个时间段去了图书馆看书。
那天,步步紧张得要死,虽然不是自己做的,但还是被这种气氛的低气压所困扰。老师将他们叫到了一间小房间,开口第一句就是要叫家长。步步左思右想,没办法,只能叫了正在上课的席南濯过来。席南濯轻敲了敲门,老师的一声“进来”,他便从容有礼地进了来,环顾四周,将目光停在她的身上,那一刻,步步就好像定住了。他却没有说什么,好像隐约记得在那个并不大的房间里,老师的声音忽然有生气了好几分,音调也高出不少,叽叽喳喳地在跟席南濯说了一大堆,席南濯中途也只是温声地“嗯”了几声。最后就让席南濯带步步回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席南濯一手牵着她的小手,一手帮她提着书包,带着她回家。她却是反常的一路无言。
席南濯期间有温声地说了一句,不是你的错,别不开心。
快到家的时候,步步停下脚步,抬起头,仰视着席南濯。席南濯却也是不说话,只是静静地,任由她看着。
“小哥哥,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们提过。因为我啊……从小就是那种不喜欢把不开心的事留着的人,但刚才在路上走着走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
“什么事?”席南濯是第一次在这个小女孩的脸上看到了忧郁。
“有一天,大课间活动的时候,我在和身边的朋友玩着游戏。突然,有个男生冲出来对着我喊,你知道什么是公平吗?我自然说不知道啊,他看起来更生气了,想冲上前来却被班上的人拦住了。那之后就没然后了……”
一阵微风看似无意地拂过她散落下来的碎发——
“小哥哥,你说,什么才是公平?”她扬起那张真淳的脸,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席南濯看,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过了一会,他将书包重新给她背上,拍了拍她的头,望向远方,说道:“只有站得高的人才会有公平。”
站得高的人才会有所谓的公正,而公平也通常是他们给予的一种定义。
下班后,她只身走在街边。手机紧搓着那张名片,不安在骚动。冷风呼啸吹过,她拂了拂额间的碎发,眼睛也光亮了不少。
“嘟嘟嘟——”
“嘟嘟嘟——”
啪嗒一声,电话终于被接通了。她将手机紧紧地贴近自己的耳边,薄唇张了张,却一时哽咽,发不出声音。
电话那头也很有耐心,颇为安静。
“步步?”半响,一声清冷的询问发出,是个男声,他的呼吸平稳,如此听来竟有一丝温和。
步步没有应,轻咬着下唇。
“步步?”又叫了一遍,这次的声音有些不置可否的确认。
“小哥哥……”
她的声音一脱口,就几近哽咽。软软酥酥的,不禁使人柔和起来,又难免没有一丝的心疼。
十分钟后,一辆银灰色的宝马停在她面前。打开车门,抬眸可见这次席南濯身着天蓝色衬衫,宽实的肩膀庞如鹰翅,而英眉下的那双眼又一如既往的清澈,使得他犹如雪般温和无害。他向前靠近她,微俯下身,试图着对视她的眼睛。
“步步。”
“嗯。”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后悔了吗?”
“……不,不后悔。”她嘴硬地死捏着手中的名片,下唇不自觉地咬得更重,开始有点微微泛红。
或许应该说,她不想后悔。
她是有多努力,才能走到现在,才换来这次的重见光明……
可是,她才刚刚,触碰到了一点点的光——
话一落地,只见席南濯不动声色地将身子直起来。由于身高距离的拉长,他变得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步步,不,应该是这只不知悔改,却依旧张牙舞爪的小猫。
“那么步小姐有何事?”声音也瞬间冷了几分。
一声步小姐无形地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我……我想问你借钱,只要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连同利息高倍奉还给你。”
她轻不可闻的声音在发颤。
只有你了,我可以投靠的人;我只需要一只手将我从黑暗中拉起,步步想。
他听到了她的求助。
只是,席南濯沉默了。
时间一点,又一点地在流逝,似乎在通往着一条漫长的路……
他一瞬不动地盯着步步,从眉目的略有闪躲里的一丝坚定,再到粉唇上贝齿抵住的微微红肿,无疑不在披露她的紧张与不安。
可是,他的心里就是莫名地冒火,声音冷得几近零度。
“我记得,我告诉你的是要想清楚再来联系我。”
“……我记得。”
席南濯就这样看着她,眼神里的那股黑越发深邃,如墨水,瞬间化开;一字一句地,轻声地,不带任何情绪地说出:“我没有理由将这笔钱借给一个连过去都无法得知的人身上。”顿了顿,“我从不做风险投资。”
说完,他利落地转身,抬脚欲将离去。
“小哥哥……属于我的公平呢?”
声音着地,席南濯停了脚步,只是一秒,却还是继续走了下去;他那衬衫的衣领,整齐不紊,使整个天也衬得昏暗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