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东北富可流油的话,小鬼子早就惦记着它了,如果说,东北人土气的话,那就对了,在无数个东北人的骨子根里头,他们就是这么的土气,在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那烽火连天的战场上,还曾经有这么个土气的‘东北人’,演绎着小人物抗战的故事,他的名字叫作‘皮头儿’,他就是本书的主人公,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人物了。
这是‘张大帅’在皇姑屯被炸的同一年,随着‘东北军’在与北伐军各大战场上的失利,无数东北军将士的骸骨留在了关内,为此‘少帅’下令,在东北全境再次大量征兵,以补充所属部队建制的兵员问题,在东北A城的某个郊区农村内,派出所的警察,挨家挨户地清点着每家的壮年劳力,好为征兵工作打好基础。
‘院里有人嘛,有喘气的出来一个!’两个身穿大马靴的警察,全都是荷枪实弹,一人拿着‘登记簿’,一人则手里拎着木制‘警棍’。
‘来了来了!找谁呀!还会不会说话了呀!’从屋子里走出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汉子,他是本宅的主人,名叫‘皮均山’。
‘原来是老皮家呀,快开门,开门,统计人口!’手持‘警棍’的警察,好象也认识皮均山,一个劲的用那条棍子,敲打院墙外的铁门,敲得是当当直响。
‘上个月不是统计过了嘛,咋又统计了呢!’皮均山并不怕这些‘黑狗子’,在本村他还算上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除了有几亩肥田之外,还是个‘赤脚医生’,方圆十几里地,还算是个名人。
‘上个月是上个月,那你上个月还交钱了呢,这个月咋没交呢!’拿着‘登记簿’的警察一马当先,在皮均山开院门的同时,走进了院子中央。
‘不会又交‘人头税’吧?’
‘这回不是,对了老皮,你们家几个男丁啊?’
‘问这干啥?’皮均山反应很快,虽说‘张大帅’早就不抓壮丁了,可对于‘只问男丁’,他还是很打怵的。
‘看在你给我娘治过病的份上,我也不瞒你了,奉军在国内打了败仗,急需补充兵员,省里下达的任务是,年满14,上至40岁以下,每户两丁抽一,你就说吧,你们家有几个小子吧!’手持‘警棍’的警察还不忘往屋里看看。
‘两丁抽一?这得要多少人哪,这还让老百姓活不活了,我们家没有,你们去别家吧!’皮均山的老婆是个‘关里人’,一听院子警察说出这话,也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大吵大嚷的说道。
‘这是你媳妇吧,没事也不好好管管,我问她了嘛,我问她了嘛!’虽说东北人不拘小节,可真敢和老爷们吵吵的女人,还不是很多,手拿‘登记薄’的警察,正在磨盘那边用水‘磨墨’,一听这话,他来了脾气。
‘哪都有你,哪都有你!你不是说去娘家割肉去嘛,咋还不走呢,是不是把你惯的,把你惯的呀!’皮均山给妻子使了个眼色,顺势把她推出了院门之外,临走时还给了她一脚。
‘哎,哎,你敢打我是不?看我回家不告诉我爹去不,你给我等着,给我等着啊!’皮均山老婆姓张,就住在邻村,她已了解了丈夫的意思,也就跑跑掂掂地走了。
为了不让两个警察发觉不对,皮均山把两人让进了屋子,沏上了茶水。
‘这是我自已配的大枣茶,就我园子后头的大枣树,每到秋后,我都会把大枣晒干,泡在蜂蜜里头,你们两位先尝尝,味道如何!’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末期,这蜂蜜可是个好东西,村里的‘养蜂人’,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从外头回来,带回两大坛子,能让皮均山买来一坛子,可想而知,皮均山在本村可说是相当的富庶。
‘哎呀,哎呀,这味也太正了,我说老皮,你这日子过得不赖呀,媳妇媳妇长得俊俏,还有这把手艺,对了,你家有几个儿子啊,你还没告诉我呢!’手持‘警棍’的警察,早已把那棍子放在了炕上,盘起了腿,就坐在屋子里的‘炕头’,摇头晃脑的品味着茶香,这‘大枣茶’虽是以泡过蜂密的‘大枣’为主,可只有几颗,其余的还有点绿茶,整个‘茶缸子’都被灌满了。
‘我有一个儿子呗,还有一个丫头,儿子十岁,丫头八岁!’皮均山想都没想,随口说道。
‘不对吧,你今年多大呀?咋孩子这么小呢?’在旧社会结婚都特别早,两个警察脑瓜都不白给,自然问题也就多了。
‘你说我啊,今年四十一了呗,要说我孩子为啥这么小,你得问问老天爷呀,我有我家老大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十了,能不绝户,就已经是相当不错了!’皮均山其实并没有四十岁,他之所以这么说,为的也是避开那‘征兵规定’。
‘那你小在家吗?叫出来我看看啊?’话虽然是皮均山说的,可为了证实一下,两个警察还得看看不可。
‘出去玩了吧,还没回来呢,要不你们俩人再等会?’大清早,皮均山小舅子的儿子,就来家里找儿子玩,皮均山算准了儿子一定在邻村姥姥家,所以才让妻子过去瞅瞅,如今他早已心中有数,也就心平气和地说道。
皮均山的正屋‘地柜’上,摆着一口‘坐钟’,这东西甚是精贵,不是一般家庭所有的,两个警察喝光了茶水,见小孩儿还没有回来,也就起身要走了。
‘你儿子叫啥来的,我先登记一下,等有工夫了,我还得来上一趟,这事上头抓得紧,所长让我们两个就负责这片儿的!’拿起纤细的狼毫毛笔,警察就要进行‘登记’。
‘皮耀祖!’
‘好,皮-耀-祖!哪年出生的来的?’警察很是机警。
‘民国八年,我这孩子生日小,有点赖岁!’皮均山多年来走南闯北,岂能被个警察问住。
‘那好,那我们先走了啊,对了老皮,你那泡蜂蜜的大枣能不能给我点,我妈总咳嗽,我想给她压压痰!’拎着‘警棍’,按照平时‘贼不走空’的路数,他哪能空手而归呢,对于皮均山真实年龄,他是知道的,‘边边大’的岁数,这拿‘警棍’的家里哥哥,应该和皮均山很熟。
取来了个掉了碴的饭碗,从自已的蜂蜜坛子里挖上来了二十几枚大枣,皮均山把饭碗交到了警察的手中,‘我多给你舀了点汤,这东西不能让太阳晒啊,你回去得找个坛子,把坛子水擦干,再往里倒,要是老太太再咳嗽的话,你给她用筷子夹上一枚,可好使了!’
那警察得了便宜,当然千恩万谢了,‘这么多枣,这得多钱哪?’
‘啥钱不钱的,你忘了,小时候我家困难,你哥领着我,还去你家吃过大饼子呢,代我问你妈好啊!’别看这镇派出所的小警察官不大,可甚是“邪乎”,要是得罪了他们,难免会日后受窘,这也是皮均山过人之处,在这十里八村的,还真没有说皮均山不好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拎着‘警棍’,这警察还不忘向身边的同僚说着,‘看着没有,这也就是我,要是换了别人,老皮不可能这么敞亮,怪不得小时候,我总觉得饿呢,敢情我哥经常拉你来家里抢吃食啊,行了行了,老皮,我们走拉呀,’
送走了两个警察,皮均山长叹了一口气,待他封好了蜂蜜坛子,自言自语的说道,‘白瞎了我这么多的大枣了,这得有一块‘袁大头’吧,看来真是笑人不如人哪!’早在数年之前,皮均山自以为很是了得,瞧不起村里的乡亲,也得罪了一些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傲劲也没有那么大了,前天还花钱资助了一位年轻人去城里求学,他也算是乐善好施了。
皮均山和老婆张氏,生养得一儿一女,儿子皮耀祖今年十六岁,女儿皮大姐,今年八岁,按照本地多少年的习俗,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的,也就只有个姓氏,并没有名字,排行第几,就叫什么什么‘姐’,女儿皮大姐长得很是乖巧,只上得一年的私塾,现今跟随着本村的‘王老婆子’在家里‘糊火柴盒’,得来的钱财,皮均山都帮她攒着,算是以后给女儿当嫁装使用,在这东北农村,不上学的女孩儿可说是多了去了,皮均山的做法,也不为有错。
提枪打鸟,上树打枣,从来都是东北农村小伙子的强项,皮均山的独子皮耀祖也是一样,自打上得几年私塾之后,他就已经不往上念了,原因也是本地区由于历史的特定原因,被‘东洋小鬼子’划到了‘示范区’内,明明是中国人的土地,非得要建什么‘西洋学堂’,不仅要在学堂上学‘日语’不说,还要整天供奉他们所说的‘天皇’,或者是‘日照大神’,这让皮耀祖很是反感,于是他也就辍学在家,平日里招猫逗狗,甚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