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第三十一章 闹剧
妍妃一听便来了兴致,双眸闪亮,笑道:“黎医童有何妙计?”
“子何先有一问,还请娘娘如实回答。”
“哦?什么?”
“娘娘认为,姚妃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是谁下的手?”黎子何直接问道,她猜不出有谁,不代表妍妃也猜不出。
妍妃听到这句问话,嘴角荡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不屑道:“若要我说,姚妃的孩子,是她自己拿掉的!”
黎子何心下一跳,还未反应过来,疑问已经出口:“为何?”
“呵呵,黎医童,这后宫女子的狠绝,是你无法想象的。”妍妃掩嘴轻笑,刚刚还是侧身歪着,正坐起身道:“黎医童,我早已把你当做自己人,说话也就不遮遮掩掩了,那个姚贱人,说到头也不过是个丫鬟,凭什么与我平起平坐?更何况,无姿无色,穿着一身红衣便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笑话,皇上会喜欢这种低贱女子,那才是怪了!”
“娘娘说得是。”黎子何垂首随声附和。
“偏偏她不知好歹!仗着皇上的一点怜悯,便想得到更多!此番她拿下自己的孩子,既可以拉我落马,又可以博得皇上同情,呵,也算她聪明了一次。”
殿内已经被人清扫干净,茶具也焕然一新,妍妃倒了杯茶,捧在手里轻转茶杯,一边看着黎子何笑道:“又让黎医童见笑了。你刚刚说,想到解决之法了?”
黎子何颔首,恭声道:“既然娘娘说把子何当做自己人,子何也便不拐弯抹角了,子何以为,娘娘也想到了解决之法。”
“哦?说来听听。”妍妃仍是带着笑意,却像带着温柔的剧毒。
黎子何继续道:“娘娘打算牺牲小橘?”
“呵呵,我还是那句话,黎医童果然聪颖。”妍妃微微一笑,好似春日里含苞欲放的小花,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
黎子何垂眸轻轻一笑,接着抬眼道:“子何以为,娘娘也可以狠绝一次。”
“你的意思是?”妍妃手里的茶杯荡了荡,洒了些在手上,她干脆放下茶杯,蹙着眉,瞥了眼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一手轻抚上,不确定道:“让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娘娘既是明白,子何便不多说了。”黎子何再作一揖,续道:“子何先行告退。”
妍妃愣在矮榻上,失神地点点头,又翻了个身,好似睡去。
妍雾殿外阳光灿烂,微风染着寒气钻入黎子何的衣襟,她平视净得刺眼的皇宫,表面愈是干净,内里愈是肮脏,是不是,她该庆幸自己死过一次,如此才能跳出局外,冷眼看清身在局中而不自知的众人小丑般斗得你死我活。
姚妃,果真不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姚儿,若真如妍妃所言,她居然能对自己的孩子下手,这个女人当真可怕,可是姚妃狠得下心,妍妃也不会比她弱,牺牲小橘是必然,至于是否愿意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来倒打一耙,便由她自己选了。
黎子何快速回到太医院,只觉得这几日过得匆匆忙忙,很多情况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事情便一件接着一件,来得让人措手不及,倘若知道妍姚二妃这么快便会斗起来,她也不会急着给云晋言下毒了,如今这么多事情撞在一起,他会不会已经有所怀疑?又或者,他自己心中有底,放任二妃互斗,到头来两败俱伤,他损失的也不过是两个孩子,呵,一个都可以不要了,多两个又有何妨?
黎子何来到冯宗英的书房,又见他看着医书发呆,咳嗽了两声,道:“大人,子何有事请教。”
“什么事?快说!”冯宗英好似被他吓到,身子一抖,猛地抬头,不耐烦道。
“姚妃娘娘的病……子何有些不解……”黎子何犹疑地开口,故作不解道:“上次娘娘诊喜脉时曾让子何探过脉,除了身子有孕,子何并未探出其他异常,可那日娘娘的状况又好似极不正常,大人可否指点一二?”
冯宗英的眼神闪了闪,要直接说他也不知道吧,觉得太丢人了,要实话实说吧,冯宗英瞪了眼黎子何,就这小子事多,嘟囔道:“那事无需你多管,先顾好给皇上解毒再说!”
黎子何颔首,拿了本书坐下翻看,冯爷爷果然知道姚妃的病因,怕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至于云晋言,那日过后便没再唤她解毒,许是身体已经大好,便未放在心上了。
“你那个师父,去哪里了?”冯宗英突然想到沈墨,虽说还未正式授予御医一职,这皇宫也不是他想来便来,想走就走的吧。
黎子何心中一紧,只有摇头道:“子何也不甚清楚。”
冯宗英怀疑地瞥了他一眼,若非李御医私自带沈墨进宫,他可不会那么容易就答应他入太医院,如今更是转眼不见人影,当他这个院史不存在的?
“你还坐着作甚?皇上说过让你今日去给他解毒。”冯宗英再次把对沈墨的不满转嫁在他这个徒弟身上,鼓着眼睛喝道。
黎子何连忙起身,合上书,躬身道:“那子何先过去了。”
解毒地点仍是在龙旋宫,云晋言见他进门行礼,只是淡淡瞟了一眼,唤他起身便自行往里间走。
同样的水汽氤氲,同样的暖雾四溢,也同样的冷漠疏离,黎子何看到内间水池里上浮的粟容花瓣,经过热水浸泡,一瓣瓣舒展开来,吸足了水分,恢复几分娇嫩,再回头看裸露上身趴在榻上的云晋言,被粟容花种这么折磨一番,浑身消瘦不少,精神也比往日差了几分,看人的眼神倒是更加凌厉。
黎子何放下药箱,拿出针排,仍是用双手轻压穴位,比起上次顺手许多,只是云晋言跟上次比起来倒有些异常了,明显绷紧了身子,不太放松,背上细密的水珠,不知是水是汗,黎子何开口道:“请皇上放松一些,此次定不会有意外。”
黎子何刚一出声,云晋言的身子便松下来,好似还轻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黎子何,目光闪烁,又好似极其仔细,最终闭上眼,不再动弹。
黎子何抽出银针,凝神辨穴行针。
云晋言压抑住心中怪异的情愫,闭眼之后的漆黑使得时间突然漫长起来,身体的各种感知也更加敏锐,以前从未留意过的龙涎香飘在鼻端,赤 裸的后背不时一抹凉气掠过,银针行过之处,若有似无的酥麻感,好似带走淤积体内多日的疲累,安静恬淡的空气和身后人散发出的气息,让他没由来的觉得舒适惬意。
“皇上,针灸已完。”黎子何抽回银针,放入针排,跪下禀报。
云晋言起身,睁眼瞬间刚刚的感觉再次灰飞烟灭,随手拿了件衣服披上,道:“你的医术,只做一名医童,是不是有些委屈了?”
黎子何磕头正欲答话,云晋言又开口道:“黎医童救驾有功,今日起晋升为御医,与殷御医一道,轮流给朕看诊。”
云晋言的语气很随意,却透着毋庸置疑的肯定,黎子何未料到如此顺利,仍是立马反应过来,重重磕头道:“谢皇上恩典!”
话刚落音,便听到守在宫外的魏公公急声道:“禀皇上,妍妃娘娘与姚妃娘娘在桃夭殿……好像……好像出了些事……”
闻言,云晋言面色一冷,对着黎子何道:“跟朕来。”
黎子何暗自诧异,妍妃动作如此之快?而且,云晋言看似随口让她跟去的一个行为,实在是耐人寻味,他是早就料到那里的一场争斗,会用到御医吧?否则怎会第一时间想到让自己跟上……
桃夭殿一向热闹,而今日更甚,一向低调的妍妃,今日带足了太监宫女,殿外左右两排站得整整齐齐,殿内则皆是姚妃身边的人,众人听到魏公公的唱到声,皆是一颤,跪下行礼,山呼万岁。
姚妃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未施粉黛,反倒比往常多了几分清丽,欲要下床行礼,云晋言几个跨步上前扶住她道:“爱妃免礼。”
姚妃娇笑,就着云晋言的手靠在她怀里,指着跪在正中的小橘,虚弱哽咽道:“皇上,就是她……她说,是她下药害了我们的孩子……”
“小橘一时糊涂,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小橘浑身发抖,一边连连磕头,一边嘶声哽咽道。
云晋言嫌恶得瞥了一眼,冷声道:“是你所为?”
“小橘该死小橘该死!请皇上定罪!小橘万死不辞!”小橘的额头早已磕出鲜血,仍是不停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万死?居然胆大到要我儿的性命,是你一条贱命可以填的?斩了你满门都不够给我儿作陪!”云晋言搂住姚妃,对着小橘狠声道。
小橘闻言浑身一抖,颤栗得更加厉害,几乎能听见牙齿碰撞的声音,凄楚看着同样跪在地上未得允许起身的妍妃,见到妍妃撇过脸,眼泪掉得更凶,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小橘家中老小不配给皇子陪葬,皇上饶命!”
“拖下去。相关人等,一个不留。”云晋言看都不看一眼,淡淡道。
“娘娘,娘娘,你说过……”小橘被两名太监往殿外拉,一边退步一边哭喊,妍妃见势忙大声道:“臣妾管教无方,请皇上降罪!”
众人眼光皆在二妃和小橘身上,只有黎子何,分明看到魏公公朝拉着小橘的两个公公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好似是被小橘牵制住,动作慢了下来。
“不!不!娘娘你说过保我家人,我没有害姚妃娘娘,没有……皇上,娘娘说是姚妃自己弄掉的孩子,皇上……皇上明察……”
“皇上,他们说的这是什么话?居然说臣妾狠毒到打掉自己的孩子?”姚妃惊得从云晋言怀里挣脱开来,声声哽咽,泪如雨下。
云晋言瞥了一眼跪在一边的妍妃,严肃道:“爱妃何出此言?”
“臣妾没有!”妍妃坚定回答。
“刚刚小橘还说是自己下药,如今又矢口否认,怎么,都来糊弄朕?”云晋言眼神一凛,厉声道。
妍妃凝噎,拉住小橘的两名太监也停住动作,殿内一时静下来。
云晋言替姚妃擦去眼角的泪水,不耐地瞥了一眼妍妃和小橘,开口道:“今日起妍妃贬为妍嫔,退居寒玉殿,小橘,拉出去杖弊!”
小橘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拉了出去,妍妃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看着云晋言,她以为他是爱她的,她以为姚妃不过是替代品,她以为他至少会查清事实再做决定,原来,也不过如此……
妍妃嘴角突地浮起一层笑意,向云晋言磕头道:“皇上,臣妾想亲自向姚妃娘娘请罪。”
云晋言扶姚妃靠在床榻上,颔首示意她过来。
妍妃跪着挪步,却是挺直了身子毫不示弱,到了榻边,愧疚道:“娘娘可否屈尊听我一句耳语?”
姚妃脸上恢复了些生气,眉梢带笑,轻声道:“你站起来便是。”
“谢娘娘。”妍妃起身,附在姚妃耳边。
黎子何听不见她说了句什么,只看到姚妃的脸色一变,好似未等妍妃话完,一手猛地推开她,妍妃连连退步,脚一崴,身子没能稳住,直直倒向后面的屏风。
黎子何只是站在一边静静看着,收到妍妃飘过来的眼神,心中冷笑,这出闹剧,真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