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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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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其仁自始至终坚持一点,当老师,与学生的沟通最为重要。一个不知道如何与学生交流的老师,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失败!

而伍媚,在这一点上,过关了。

下课铃响过,方其仁坐在教室最后的角落,没有离开,观察和学生有说有笑的伍媚。她面对大家拉杂的问题,没有厌烦,没有不耐,笑容满面,娓娓道来。

“伍老师,是真的吗?”

他听见一个男生乍然提高的嗓音,很惊讶的那种,还带着质疑。

“真的呀。”伍媚点点头,弯腰,很爽快地挽起裤腿,露出小腿上一道狰狞的疤痕,“五楼摔下来,骨折——‘咔嚓’一声,当场就断了。”

不算很细致的描述,但重点不漏,很有现场感。

“那——一定很痛吧?”

吸气声此起彼伏,好半天,才有一个乖巧的小女生怯生生地发问。

“痛啊。”伍媚放下裤腿,直起身,这才看见方其仁。他没有在自己讲课完毕之后离去,反而一直坐在教室的最后,目光好像很专注地落在她的身上。心跳,不由得漏了半拍,有股热气,在她脸颊上泛滥,不受控制,很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味道。

预备铃很适时地化解了她的处境,她光明正大地拿起讲台上的书本,挤出笑脸与一帮大孩子道别,脚步匆匆,迈出教室,迎面就碰上了从后门出来的方其仁。

糟,僵了,没有准备,该说什么才好?

“方老师……”她嗫嚅,声音小小的,头垂得很低,希望没有被他看见自己的面红耳赤。

“你讲得很好。”他不夸大事实,只做中肯的评价。视线,慢慢移到她的左腿,想起她对学生说的骨折一事。

难怪,这两天只要他走快,她要跟上的时候,步伐就开始有些不自然,原来是受过伤。

五楼的落差,伤得应该不轻吧?

“谢谢。”很难在他专注的眼神中保持镇定,即使低着头,她也能感受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左腿。

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实在没有勇气抬头,不知道他随后会如何。是出言安慰,还是装作没事一般?

她不要前者,惺惺作态的垂怜她不需要;她更不要后者,装作没事,是一种比安慰更加虚伪的掩饰。

她不希望方其仁那样,真的。

屏息得几乎要缺氧,耳边终于响起方其仁随和的语调:“以后,跟不上我的时候不要勉强。”

她脑中的那根弦,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忽然松弛下来,心很轻很轻地落下,一股暖流席卷心上,没来由的,忽然感动得一塌糊涂。

“方老师……”她抬头,开口,嗓音有点沙哑,犹带鼻音,“跟不上你的时候,我会说的……”

“你……”方其仁皱眉,想要说些什么。是错觉吧?她明明笑得那么开心,眼中怎么可能会有泪光?

“我知道,戒骄戒躁,胸怀博大,专心教学,悉心育人,”伍媚接口,答得太快,几乎是一口气流畅说完,“还有,为人师表,心诚则灵。”

“汪老师告诉你的?”不简单哪,几天下来,能够了解他的为师之道。不知道这一次,汪环宇接受了伍媚多少的贿赂?“你能够了解最好不过。既然我是你的指导老师,负责你这段时间的实习,你应该明白,我会实事求是,不会讲情面。”

“我知道。”伍媚轻声应道,表示自己理解。

“那好。”方其仁点点头——孺子可教,他比较欣赏,“你就写一篇今天的上课心得体会好了,放学之前交给我。”

“好。”伍媚乖乖地应声,随他举步,紧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为人师表,心诚则灵。

不用别人告诉她,她一直记得的,没有忘记他的笑脸,没有忘记他的信仰,没有忘记他淡淡如风的话语,没有忘记他短短一瞬的体贴。

他在她的心里已经生根发芽,而他,却已经忘记了她。

“怎么样,怎么样?”

丢掉了包袱的汪环宇立在门口张望,一见方其仁回来,立马接过他手中的资料,笑容满面地推他进屋,一边殷勤询问一边端茶递水,伺候得好不周到。

“你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不是他刻薄,实在是汪环宇此时巴结讨好的样子像极了哈巴狗的模样。

“哎,兄弟俩,哪说这些?”伸长脖颈凑到方其仁面前,汪环宇非常期待地等他的回答。

“老实说,对数学我确实不在行。”拉过凳子,他坐下,笔在手指间打转,“但伍媚,到目前为止,我对她尚且满意。”

“真的?”瞪大了眼睛,汪环宇有点不相信。

会不会是他听错了?其仁说,他对伍媚尚且满意?虽然说这种程度前面还加了状语,但是至少,是正面的肯定。

难得哦,这几年在其仁手下阵亡的实习老师不计其数,难得有个伍媚能披荆斩棘。

没有注意汪环宇目瞪口呆的模样,方其仁手托茶杯,盯着窗外,若有所思。

“其仁、其仁,能不能拜托你,恳求你,多给一点提示……”勾起的好奇心很难压下去,唯一寻求释放的途径就是拼死也要知道伍媚的魅力何在,泰坦尼克号撞上大西洋冰山,非但没有沉没还开创了新航线?

拉下百叶窗,阳光刺眼,方其仁微闭双眼,窗叶在他脸上落下斑驳的影子。沉默了好一会,他才应对汪环宇的拉呱,“她很年轻,却不心浮气躁,能够静心教学,更奇怪的是——”他松手,百叶窗重新合拢,“环宇,她居然还有和我一样‘古板’的教学观念,你说,这巧不巧?”

似乎很偶然,可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在这样的偶然下,隐藏的,不是这么简单的联系。

“只是见一面,没什么困难的。但这次你一定得听我的,不许再像上次那样……”

即使已经将听筒放在桌上,源源不断传来的声音仍中气十足,令方其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按下了电话的免提键。

“其仁,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又批改完一本作业,方其仁放下笔,很合作地回答:“我听见了,妈。”

“既然还知道我是你妈,就不要再放我鸽子。”王淑华的语气有点恨铁不成钢,“记住,今晚八点,准时。”顿了顿,还很不放心地追加了一句,“你保证。”

方其仁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有些隐隐作痛,“我保证。”

切断电话,他无奈地摇摇头,放下手中的笔,抬腕看时间,距离母亲大人的“法定”时间还有一小时零四十五分。

“叩叩……”

“请进。”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他出声,心中已经猜到是谁。

门被推开,果不其然,走进来了伍媚。

“写好了?”方其仁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稿笺,扫了一眼,书面整洁,字体工整,显而易见,不是为了交差马虎应付。

伍媚点头,见他翻阅自己的心得,有点紧张,不知道能不能在要求严格的他手下过关。

嗯,内容详尽,感想很真实,文笔也很流畅。

“很好。”他评价,能够想象若是汪环宇听到他这句话,本来就已经合不上的嘴恐怕只有脱臼。

听见他的赞扬,伍媚的脸上逐渐有笑容浮现。即使是一句小小的赞美,只要是出自他的口中,她都觉得心满意足。

“好了。”想起今晚还有一场不太情愿的约会,方其仁站起身,“今天就这样吧,下班了,你早点回家。”

“好。”伍媚应道,转身向门边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注视她离开的身影,那种很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伍媚——”还来不及控制,直觉地,他已忍不住开口叫她。

“方老师,还有事吗?”她停在原地,回头看他。

他想他没有看错,那种眼神,期待的含量太高,明显地叫人难以忽视。结果,在这样眼神的牵引下,他开口了——

“我们,一起走吧。”

方其仁想,这样演变有点突然,至少他的初衷并不是这样。

原本打算和她一起出了校门就各自东西,谁料想,他们居然是去同一个方向,坐同一趟车,下车后,又走同一条路。

他要去的地方比她远,既然顺路,结果就变成了他送她。

并肩走在路上,眼角余光打量,发现伍媚真的很高,平及他的耳根,即使穿着帆布鞋,从她身边经过的女性,统统都被她的身高比了下去。只是,她太瘦了,身量和她的高度不成正比,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方老师,你每天都是坐公车回家吗?”

暗自打量之间,耳畔传来伍媚的问话,这才发现,自己的目光已经在她身上停驻了太久。

“大部分时间都是。”方其仁回答,不动声色地拉回视线。

“平常公车上的学生一定很多吧?”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咚咚”在跳,伍媚偷偷瞅了方其仁一眼。

“一般晚自习之后,学生比较多……”有什么模糊的场景在脑中一闪而逝,方其仁皱眉,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方老师,怎么了?”伍媚问他,小心地捕捉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没事。”方其仁摇头,记忆如同流星过境,转瞬即逝,片断拼凑,又衔接不起,断断续续的没有头绪。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他转头,见伍媚低头,玩弄自己的手指。消瘦的脸庞、尖尖的下巴、单薄的肩膀,简直瘦得一塌糊涂。

“在减肥?”林黛玉的身材似乎在这个时代特别流行,审美标准都比较偏爱纤细的体形,观念没有错,错在对爱美女性的误导。不知道伍媚是不是也受了塑身广告的荼毒,义无反顾地加入进去,旨在将自己变成白骨精才肯罢手。

“减肥?”伍媚诧异地抬头,“我从不减肥。”在瞧见方其仁怀疑的眼神后,她哑然失笑,“我这身板,后天再怎么发育,都没办法弥补先天不足。”

她说的是真话,没有半分真假。虽然任何人在见她的第一眼,都很容易产生与方其仁近似的观点。但她可以拍胸脯对天发誓,她的食量绝对不比正常人少。

“抱歉。”有些尴尬,为了掩饰,方其仁移动脚步,继续前行。

“方老师——”身后的伍媚又追上来,“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当老师?”

“觉得适合。”方其仁自然而然地回答,“而且,当老师很能磨炼一个人的心性。”

“是这样吗……”

察觉她忽然停下脚步,在一旁小声地呢喃,方其仁站住,转头看她。

“我到了。”

“你家住这里?”他抬头看高高的楼层,很随意地问她。

“不。”伍媚摇摇头,“只是为了实习方便,离学校比较近,所以租在这里。方老师,你要不要上来坐坐?”

“改天吧,”方其仁抬腕看了看时间,“我今天还有事。”

“那——好吧。”伍媚冲他挥挥手,与他告别,转身走进公寓大门。

目送伍媚离开之后,方其仁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化,迈开步子,一路狂奔,顾不得路上行人的异样目光。

他实在很不喜欢这么引人注意,但是,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了,若是不加紧冲刺,恐怕今晚他的耳朵,会被亲爱老妈的唠叨磨出老茧。

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今天,她和方其仁同路度过了一小时零三十五分。

伍媚嘴角的弧度止不住地上扬,一开门,就迫不及待地奔到窗前,探出头,在楼下的人群中寻找方其仁的身影。

——没有。

“找什么呢?”

专心打探之间,身后忽然有人问话,她吓了一大跳,反射性地跳转过来。

厨房边,一个人很没有站姿地斜靠着门框看她。

是自己太专注,没有发现房间中还有他人的存在,伍媚瞟了一眼被来人拿在手中的玻璃杯,依滴水不剩的程度,她大致可以猜测,他已经在那边站了很久。

“哥……”她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声若蚊蚁。

陈潜收回撑在门框上的手,慢慢上前,走到伍媚身后,瞟了一眼楼下,将手中的玻璃杯放下,背对她,沉声开口:“这就是你执意要到双阳高中当老师的原因?”

他都看见了——伍媚和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地回来,那种掩藏不住的开心,是他这些年来没有见过的。

“哥,你生气了吗?”他背对着自己,伍媚拉了拉他的衣袖,有些忐忑不安地问他。

“他不出色。”沉默半晌,陈潜开口,近乎刻薄地评判,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我知道。”终于听见他的回话,没有风雨欲来的趋势,伍媚舒了一口气,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年龄日渐增长,她和陈潜之间的隔阂仿佛越多,他的心思,也愈难琢磨,以至于她在面对他的时候,总觉得有股无形的压力胁迫。

“他配不上你。”陈潜转身,凝视伍媚,丢下一句话,发现在他的注视下,她居然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他果真变得厉害了吗?连自己的小妹,也对他退避三舍?

“哥——”对自己这么出人意料的举动,伍媚着实有些尴尬,本想就这么着低头不再看他的眼睛,但听见他对方其仁的评价,又忍不住鼓起勇气开口,“你只见过他一次,请不要,这么……武断地下结论。”

武断?陈潜挑眉,她用了这个词来抗议吗?

“他是老师,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的心机。”摄人的目光令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但是事关方其仁,即使硬着头皮,她都打算说下去,“大富大贵,我不需要。别说谁配不上谁,我想要的,我自己知道。”

“尔虞我诈?”他降低语调,有些嘲弄,“伍媚,你的意思是指我的心机太重吗?”

“我没有。”伍媚摇头,努力辩解,好希望他不要误解自己的意思,“哥,我知道,这些年你保护我、关心我做了很多。”她了解陈潜做了多少努力,将她缩小在一个小小的保护圈,提供避风港湾,远离一切是非。但她长大了,她不可能一辈子生活在陈潜营造的温室中,“我只是请你,能给我一个自由选择的权利。”

“你跟我说什么都行。”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陈潜古怪地看了伍媚一眼,伸手抚过她的脸颊,眼神有些悲悯,“伍媚,自你我出生,面临的一切就身不由己了,还谈什么自由选择权利?”

精神不太好,所以有些昏昏欲睡。

可以原谅的,是不是?毕竟一个正常人在被念叨了八个小时不得安睡的情况下,若还能保持亢奋的精神,那才叫反常。

没错,昨天他迟到了,即使他觉得只有那么微不足道的十分钟,但在他母亲的眼中,显然不是这么轻而易举就可以蒙混过关的。

“其仁,你的样子看起来……”汪环宇很怜悯地盯着用冷水洗面的方其仁,很想说出“惨不忍睹”四个字,但是念及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不太够意思,所以立即改了一个形容词,“嗯,有点憔悴。”

“你尽管耿直,没有关系。”冷水刺激下,神志总算清醒了些,方其仁用力抹去脸上的水珠,很体谅汪环宇现在的同情。

“我说,你不过也就二十五岁而已,皮相又生得不差,都说男人三十方显成熟魅力,方伯母何必这么担心你?”在瞅见方其仁的黑眼圈之后,汪环宇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拜托,方伯母这么大撒网地积极推销方其仁,实在让他有货物清仓处理的联想。

脑中自动浮现出方其仁头上竖一块“跳楼甩卖”的牌子,场面还真有点滑稽。

“你笑什么?”那种很欠扁的笑容,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没什么好念头。

“其仁,你说方伯母会不会是想尽早将你扫地出门,腾出一间空房来招上门女婿?”汪环宇凑近面孔,拿一种“你被抛弃了”的眼神做出结论。

“去你的!”方其仁甩手,洒了他一脸水珠。

“那你还有什么理由?”顾不得被袭击,汪环宇跟在他身后,不服气地追问。

“有。”方其仁很潇洒地丢下答案,不用回头,也知道紧随其后的汪环宇自动幻化成了尖尖耳狐狸,“但我不想告诉你。”

“你耍我?”被他摆了一道,汪环宇气得哇哇大叫,就差没恶狼扑食到他的背上狠狠撕咬一番。

“好奇心太强,不是什么好事,这一点,切记!”可恨始作俑者毫无愧疚之意,还摆出一副很师德的样子对他指点。

太过分了!

哼,好汉不吃眼前亏,说不过他,住嘴就是,有什么了不起?

汪环宇头仰得高高的,尽力作出毫不在乎的模样,看看,四周风光多好,林阴小道,绿树环绕,美女当前,风光美好——等等,美女?

自动倒带,往前回放,没错,正前方三十五度的树下,确实站着一名时尚女郎。

难得呀,学校女性不少,但大多是未成年的女学生,何时出现这么一个登对的美女,实在叫人大饱眼福。

“喂,其仁……”美女在笑,明眸皓齿,是在对他们打招呼吗?汪环宇挺直了腰板,不忘小小声地提醒前面那个走路目不斜视的家伙,好歹要他也注意一点形象才好。

“嗨!”

好运当头,美女主动攀谈,这样的好机会哪里去找?汪环宇正待把握机会,充分发挥个人魅力——

“你好,方其仁。”

耶耶耶?汪环宇瞪大了眼睛见美女主动和方其仁打招呼,反而对他这个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的爱慕者视而不见,有点伤自尊——真的!

方其仁顺着叫声看过去,有些诧异地开口:“陈小姐?”

“其仁,你们认识?”抓紧时机咬耳朵,汪环宇好奇方其仁什么时候居然也能招来这么鲜艳的蝴蝶。

“你的样子,好像不太欢迎我?”陈曦走过来,微笑着看了一眼汪环宇,再转向方其仁,“有空吗?”

她问话一向直接,也从不浪费时间。

“找我有事?”

“你的意思,是我一定有事情才能找你?”陈曦笑道,没有忽视他的眉心已经微微有些纠结,似乎对她的突然造访不太赞同。

“那倒不是。”方其仁直言,“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下一堂我有课。”

“不能破例?”陈曦挑眉,开玩笑似的问他。

“抱歉,原则问题。”方其仁回答,一板一眼。

听到方其仁的回答,汪环宇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给他一掌将他打清醒。有没有搞错?美女当前,还谈原则问题?要是换作他汪环宇,早就一马当先身先士卒饿虎扑羊了。

原则?原则只会得罪美女,令伊人美女翻脸如书,大动肝火,拂袖离去。

亏本买卖,也只有方其仁做得出来!

“没关系。”出乎汪环宇的意料,陈曦非但没有动怒,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深,“方其仁,我可以等你。”

这句话,一语双关,只因为对象是方其仁,她相信,他能够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我不太习惯有人等我。”装作没有听懂她的话,他拒绝得更为彻底,

有些不寻常,他以为那一场相亲宴席之后,他们两人不会再有交集。

“别奢望你会把我吓退。”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陈曦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你不习惯有人等,不要紧,我可以等你下课之后电话联系。这样子,你还有什么理由推拒?”

合情合理,他找不出任何理由反对。更何况汪环宇一直在唾弃他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要抓住机会,不能有眼不识金镶玉而伤了佳人芳心。

他望进陈曦炯炯逼人的眼睛,很清楚地在里面看见其中有某种东西在闪动。

他姑且将那叫做——算计。

“好,下课。”

伍媚微笑地宣布结束课程,与学生们道别后,走出教室,路过休息室,不经意一瞥,瞧见方其仁在独自一人坐在里面,好像在看放在他膝头的书。

可是她觉得,他的心思,好像根本就没有专注在看书上。

犹豫了一会,她跨进休息室,走到方其仁身后,站了好一会,也没见他理会。

有点不对劲呢……

“方老师?”忍不住,她终于开口叫他。

“嗯?”从自己的沉思中回神,方其仁回头,看见伍媚站在他身后,怀里还抱了老高一摞的练习本。

“下课了?”他问,很自然地朝旁边挪了一个位置让出来给她,合上翻了一半的书放在身侧,伸手接过她重量不轻的负担。

不经意的举止,却足以令她怦然心动。就势坐下,挨在他的身边,距离如此接近,有几分不安,又带几分激动。

“还适应吧?”方其仁倾身,将练习本放在茶柜上,拿起茶杯,转过头问伍媚,诧异地发现她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感冒了?”

“啊?没。”生怕他看出端倪,伍媚迅速地侧脸,使劲拍打自己滚烫的脸颊,懊恼不已,不住在心里暗骂自己——

没用,真没用……

“伍媚……”

“什么?”脸上的热度还没有退去,她忙着降温,又不能忽略了方其仁的问话。

“你,有被人勉强过吗?”

“唔?”好奇怪的问题,伍媚回头,有些不明所以。

“就是那种明知道不对劲,但又身不由己的感觉。”他再进一步解释,眉头已经皱起来。

陈曦的出现,太过突兀,她直言不讳目标是他,究竟有什么企图呢?

“方老师,你被人勉强了吗?”奇怪之后,是小心翼翼的刺探。总见他淡淡如风,不曾看过他此时眉头深锁的模样,似乎被什么解不开的疙瘩困扰。

方其仁没有答话。

唉,吃了个闭门羹。早该料到,依他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对人吐露心事?

“我了解那种感受的。”她的手,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的,不自觉地交握在一起,“处处受制于人,明明不情愿甚至是厌恶的事,还要装作很乐意的样子尽力去做……”

有些不开心的记忆逐渐在脑中浮现,她低垂眼帘,声音逐渐低下去,喃喃自语:“为什么不能自由自在呢?其实,如果能在不痛快的时候放肆地宣泄出来,那该多好……”

渐渐地,已经快要陷入自己的思绪中,直到耳边忽然传来窗外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们的洪亮口号,她才惊觉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泄露了太多。

猛地抬起头,对上方其仁若有所思的目光,她有些惊慌失措。

“我、我只是有感而发……”他应该没有太在意她的话吧?毕竟,在她的印象中,他不属于善于倾听的那一类人选。

“见解很深刻。”方其仁点头,拿起他放在一边的书。

伍媚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很感激他的注意力又被那本书吸引了过去,没有再对她追问。

“方老师,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急于找到一个脱身的借口,她抱起茶柜上的练习本准备逃跑,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是多么迫不及待。

“好。”方其仁连眼也没有抬,径直答话。

得到回答,伍媚站起身,片刻不敢停留,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奔出了休息室,

“啪!”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方其仁用力合上书,转过脸,隔着窗户,注视伍媚。

因为急于离去,步伐太快,微跛的左腿成了她的负累,以致她的脚步开始踉跄起来,她也顾不得。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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