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扬
“桃大人,桃大人!”师爷附在桃崇开耳边轻声叫道。
桃崇开看了一眼师爷,这才回过神来,堂下的嫌犯正在陈述着自己的冤情,他却不知怎地走神了。近些日子来,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审完案件后,桃崇开整理了一下公文,准备回府。可是,他突然又想起了翠花楼的小青,那醉人的笑靥,正是他频频走神的原因所在。
但是,桃崇开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欲望,回到了府中。对于寻花问柳之事,他只是想想也就作罢。
这天晚上,桃崇正躺在床上,开手捧一本《萤窗异草》随便翻着。突然,房内变成一片漆黑。原来是灯熄了,可是门窗关得好好的,也没起风,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桃崇开直感觉一只手摸了过来,在他的胸口摸来摸去,桃崇开头皮一下子炸开了,一把抓过去,这才发现这手柔柔的,是一只女人的手!
这一惊之下,力道太大,女人吃痛,大叫起来:“你捏痛我了,快些松手!”
桃崇开赶忙松手,他认出了:这女子正是他的内人柳华。他赶忙点亮了油灯,给柳华赔着不是。柳华一连怒容,嗔怪着叫他赶快去拿药酒。
桃崇开一百个不情愿,心想她是小题大做,嘴上却什么也没说。桃崇开找来药酒,往桌子上一放,就准备上床就寝了。
柳华看他这个样子,眼泪就止不住流了出来。柳华是桃崇开糟糠之妻,曾在桃崇开最不济的时候对他不离不弃。他们结婚以来,已经七年了。现在桃崇开回来后就是看书、睡觉,两人很久没享鱼水之欢了。想起新婚时,桃崇开的火热般的表现,与现在完全判若两人。
桃崇开翻过身去,留给柳华一个背影,期待着梦中与翠花喽的小青相会。其实,他也想对柳华好一点,但是岁月的风霜给注重保养的柳华脸上也留下了无情的痕迹,他对柳华着实提不起半点兴致。柳华每次调情暗示,桃崇开都是装傻应对。
翌日,桃崇开审完公案,师爷提醒他要不要去翠花楼玩玩。可是,桃崇开还是拒绝了。他确实做不出对不起结发妻子的事。
走在街道上,突然,桃崇开感觉到与平时有点不太一样。往日这里那间药房好像换了门面,装修一新。他抬头一看,匾额刻着四个烫金大字“浮云馆”。桃崇开本想立马走开,突然,从门口走出一个男人。细看之下,正是捕快小黄!只见他一脸的兴奋,双手捧着一个小瓷瓶。
桃崇开向来关心下属。便快步赶了过去,在一个小巷口将小黄拦住。
小黄被他这么一拦,吓了了一跳,神态紧张。起先桃崇开问他,他还百般抵赖。可是桃崇开问案很有一手,一下子就把小黄逼着说出了实情:原来,小黄最近感染了风寒,昨日偶然路过这里,发现这里多了一家医馆便想进去看病。谁知,被他发现里面有宝贝。
小黄说着晃了晃手中瓷瓶,说这瓷瓶里的东西,可以增进夫妻关系,说完便坏笑起来。
桃崇开听完便放开手,小黄一溜烟跑了,桃崇开假装走,可是不多久又转了回来。他心里何尝不惦记着浮云馆里的宝贝?
进得馆去,里面坐诊的是一位相貌平平的青年人。桃崇开向他讨要小黄所买的那种药,年轻人非常爽快,拿出一瓶。“可是这药很贵,一瓶是三十两……”
话没说完,桃崇开已经把银子摆在柜台上,把摆在那里的药拿着走人了。
桃崇开一回到府中,就躲到了茅房里。他把药瓶打开,倒出一粒药丸。黑色药丸,看不出是什么成分。桃崇开将一颗丢入口中,一股苦味在舌苔上蔓延开来。他呛了几口,吞咽进去。
下人已经将饭菜做好,桃崇开就没等柳华,自顾自地吃菜喝酒,正恍惚间,柳华回来了。桃崇开一回头,立马神色大变。一个绝色女子,缓缓向他走来,俨然就是小青!
小青怎么跑到府上来了,这要是让柳华撞见,这还怎么得了!一个多月前,桃崇开办完一桩大案,心情愉快,犒赏手下后,师爷建议他去翠花楼玩玩。就在那一次,他遇到了小青。可是之后他再也没敢去过,虽然他一直对小青念念不忘。
“你,你,你……”桃崇开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小青却笑了:“今天是怎么了,认不出我来了?”说着,小青抚摸着头上的云鬓,“你看我这钗好看吗?”
桃崇开定了定神:这只头钗是他送给妻子柳华的,怎么现在到了小青头上!
“你今天真的很奇怪耶,怎么啦?是办案办傻了,连自己内人都认不得了?”
桃崇开呆了半晌,这才想明白,原来这是那瓶药搞的鬼。那瓶药让内子柳华在他眼中变成了小青。小青比柳华这个黄脸婆可年轻漂亮多了!桃崇开心里一阵安喜。
当晚,不到戌时,桃崇开就嚷嚷着要早些休息,将“变”成了小青的柳华抱上了床……第二天一早,桃崇开起来之后,发现“小青”已给他做好了早餐,这在最近几年是没有过的事情。临到要出门时,“小青”还给桃崇开送别,表现得依依不舍。桃崇开心中窃喜,他这样做,既得到了满足,实际上来说,他也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柳华的事,相反,柳华比以往更幸福了。
当晚,桃崇开就跑到“浮云馆”买下了三个疗程的药。至此,桃崇开和柳华仿佛回到了热恋时期,他们一起逛夜市、郊游、夫唱妇随……每晚桃府都传来阵阵欢声笑语,真是羡煞旁人。
一次,他们又去东侯山游玩,在一个池塘边,柳华吵着要看荷花,两人于是找了一个靠近池边的凉亭坐下。说笑间,桃崇开无意中瞥见池里的“小青”的倒影,俨然还是柳华那副黄脸婆模样。虽然早知如此,还是把他吓了一跳。他感觉仿佛是自己和“小青”出来玩,却被柳华逮个正着一样,这样想着,便顿时没了再去泛舟湖上的雅兴。
这天,桃崇开正在后堂批阅公文,突然只见一彪悍妇人追着师爷闯了进来,他一边追打,一边大喊“负心汉”之类的话。原来这妇人是师爷的内人,她发现了师爷在外鬼混所以才追打到此。
桃崇开眼见妇人要下狠手,师爷那单薄体型断然承受不住,便挺身出来调停……回府路上,桃崇开一直闷闷不乐,他这样的所作所为,虽然身体没有出轨,精神上却与出轨无异。这样想着回到府上,即使“小青”笑脸相迎,桃崇开再无任何脸看她,又开始躲着她了。
一连几天皆是如此,这天晚饭,“小青”默不作声放下碗筷,对着桃崇开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桃崇开没有答话。
“我都听说了,你们师爷的事情。既然师爷如此,我想你应该不会告诉我你是清白的吧。说吧,那个女人叫小青,是吧?”
桃崇开愣了一下,依旧没有开口。俗话说,相由心生,突然,他发现眼前的“小青”一下子变成了柳华,一会儿又变回小青,变换不定……“我知道我长得本就不好看,也不聪慧,和你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柳华抽泣着说,“可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说你要娶我的日子吗……”说完,柳华眼泪就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这句话仿佛一枚利刃,一瞬间划开桃崇开的脑中的记忆片段:他当年饥寒交迫下苦读,妻子在一旁端上米糠做的粥;夜晚妻子借着月光为他缝补衣裤;当年他参加殿试前,在一片桃林中,对着柳华说的那番话:“你既不聪慧,也不漂亮,但我最爱的那个人就是你,嫁给我吧……”
桃崇开又再次回到现实中,他对着外形不断在小青和柳华间变换的柳华一下子抱过去,眼泪也止不住了:“柳华,我爱你,我再也不会变心了……”
第二天一早,桃崇开就把所有的药瓶全都丢入了茅坑里。至此,桃崇开和柳华夫妻俩甜甜蜜蜜,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是,谁也不会知道的是,在柳华的梳妆台上的众多瓶瓶罐罐里藏着一个小瓶子,那个瓶子和桃崇开从浮云馆买的那个,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