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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我与头狼二三事

次日醒来,才发现自己又在屋顶上斜挂了一晚。所幸每个月也就这么一次,眸神扫了眼儿地上的碎片,打个哆嗦——还好,没有像酒坛子那般粉身碎骨迎来最后的归宿。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一个后跳旋身,安稳着地。无奈中带了些自嘲“哎,为了美好的事物,也是蛮拼命的嘛”

象征性地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朝着不远处的木质小窝走去。

昨日与楚溪寒豪情万丈地打了赌------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高阶议会!而这前提是我能够以前三的资格通过训练堂的试炼!

做得到吗?

不止一次,我都会在心中问着自己。答案很明显,而我只能使出全力。

楚溪寒给的一堆典籍当中,还夹带着一张近几年各层次出色的人员名单以及他们各自所修炼的术法和惯用武器。而这当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位名叫殇的人。仅凭着一把青冥长剑,就连续十年排在训练堂试炼榜前三之位,却很意外地选择当了杀手。据说很少能在湾丘之岛上看得到他本尊。是以有关性别、相貌如何,众说纷纭。此时的我,同样也没意识到,这么厉害的人物竟与我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

太阳轻快地越出海面,缓缓升起,温暖着万物生灵。清枫岛也将逐渐苏醒过来,迎来它风姿多彩的一天。

我要开始训练了呢!

清枫岛虽处于湾丘的最边缘,而且只有我和苏源俩人住在这,但岛上却有着成千过万的动物族群环绕栖息左右。而且岛的中心是一片大森林,每次入夜,便会听到各种奇异的声响从里面传来。而更令我意外的是,我似乎能够读懂他们斑斓耳语间的另外一个世界。

是以,这十年来,我过的并不孤独。

一手拿弓,一手拿着短匕,将箭袋装满。我简单收拾了几个粗粮馒头,塞进随身携带的布袋,准备前往中心的森林去自我训练。虽然过往记忆不全,但每日俩个时辰的自我训练依旧保持着。

刚走到院门口,想及某些,回头看了眼隔壁依旧紧闭的门窗。

叹了口气,返身回了厨房,将剩下的粗粮馒头一并给端了出来。朝着隔壁院落快速走去。破旧的竹质篱笆横七竖八地围成一个象征的独立小院——入眼皆是颓败和没落。唯一的一条做旧竹凳子,也因未有人及时的收拾,让素日里的雨水催生出了不少青苔,墨绿追逐黑褐,荒芜了岁月也沧桑了人情。

杂草丛生之外,淤泥遍地,基本没有可供下脚的地方“这草,涨势可真凶猛”我只能一边砸吧着嘴小声抱怨着,一边像只灵动的青蛙般寻着空隙抬着脚,一蹦一颠地挪到低矮的楼前。

轻叩三下同样长了些许青苔的房门,我此时心绪是复杂的。

“苏哥哥,我把馒头放在门口了,要记得吃!”

眼神不断地来回穿梭在我与苏源的住所之间,对比着:安静与寂静、有人味与有气味之间转换。似乎现实更能让我从颓然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存方式。

“这几天,我可能不会在家,若有急事找我,记得用它联系”

与粗粮馒头一同放在门口地上的,还有我特质的小烟火。即使我远离清枫岛,整个湾丘都可以看得见。想了想,我从布袋中又拿出俩个白色瓷瓶,放在一起。

心下安了不少。

从苏源成为我的邻居开始,他就像个活死人一般过活着。平日里很少看到他,他的话极少,有时候甚至能够一个月内不说一句话。他能活动的范围更少,除了这间简易的木质茅草房之外,就剩下海边的沙滩了。

若不是三年前的那场月圆之夜狼群大祸,我意外得到他的出手帮忙,摆脱生命威胁……自此,我俩才有了这样的机会成为点头之交。

曲霓裳曾告诉我,他是因为犯了错而被囚于此。而这地点的提议者,是楚溪寒,我的见习大人!至于是什么错令得他的双脚被废,只能靠轮椅代步,我就不得而知了。

听到房内发出轻微地物品敲击声,我笑了。

只是离开小窝未有多远,临近森林入口,我却总是能感知到似乎有某种未知的危险正在悄无声息地朝我靠近。为了以防万一,我保持着随时可以抽箭拉弓的防御姿态。

双眸警惕地朝入口看去,葱郁浓密的灌木草丛,高大挺拔的松柏针叶,粗壮蜿蜒的枝干,仿佛一顶巨大的帽子盖在了这座小岛之上。鬼蜮般的过往,极致的绿色布满双眼,却总会莫名的生出一股不安。竖起双耳,细致聆听着风的呼唤。

“呼呼……呼呼呼呼……”

从森林的深处吹来,声声入耳,带着一丝冰冷让我浑身不由自主地起了疙瘩。

疑惑中透着对未知的好奇,竟还参杂了一些前所未有的害怕。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月圆之夜,自己孤身一人面对疯狂狼群之时,那般无惧;与头狼较量几个回合之后,那般胆怯和不安充斥身体占据着全部。只是,此时的我却还只是徘徊在森林的入口不肯前进半分。

“变得胆小了呢”自我嘲讽,耸了耸背。

再次环伺四周,见一切都与过往未有差别,敛下所有不安。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收起弓箭。

“嗷呜!”

突来的一声狼嚎震得我精神紧绷,将我刚收起的不安又扩大了几分。

不为别的,因为那声狼嚎于我而言,太过熟悉。而我的不安,却是因为这声狼嚎似乎比往日里来的急促了些。

“他遇到困难了?”

下意识的想法让我担忧不已、朝着声源方向一路狂奔。

耳际的风依然呼啸咧咧,穿越森林,跳跃在枝丫横生,生机勃勃的世界,光线或明或暗,聆听越来越多的鸟鸣,接收到扑腾翅膀,想要展翅高飞的小插曲,清新之香,生命的味道……而我此时却丝毫没有想要停来再看看的念头。直到冲出茂密的丛林来到一处悬崖,见到那声狼嚎的主人——身形高大健硕、饱含力量的四肢曲线,纯白如雪般的毛色令人心生亲近之感,高昂的脖子左侧却夹杂了一点儿鲜红,

我停在头狼面前,大口喘着气。灰眸难掩气愤。

“比去年迟了半个日头”耳际传来的是一声近乎讥诮的温润。只见那头白色的狼高傲地仰天长啸“嗷呜……”

我走过去,黑着脸“好吧,你又长高了”很不情愿的伸出手,眸神却是一副“你奈我何”的得瑟样儿,慢慢地张开双臂,然后狠狠地抱上狼的脖子。

从狼闭目顺势高昂的将脑袋收回,却依旧让我猝不及防地将整个身子重心挂在他的脖子上,我就知道他其实很享受这份亲昵和拥抱。

“嘿,你又偷偷拔我的毛”头狼突然睁开眼,撇了眼我那双正在忙碌的手“三根就够买你三个月的吃食了”眼神微眯着,仿佛诉说着交友不慎,又后悔不已般,无奈地朝后退了几步。

“幸好,这是最后一次”

头狼话落之后,退出拥抱,凝视着我。

他的眼睛很漂亮,像烈日高照下的大海,冰蓝中带着点优雅之绿,海风拂过,涟漪起伏,缓缓间渗入记忆。我还记得三年前的那场意外相识,让我对于狼这一特殊种族有了重新的认识。那时的我从楚溪寒那里得知一本上古遗留下来的古籍,据说这本古籍记载了不少奇人轶事,而猎魔者议会的藏书阁中恰巧有。然而,可惜的是我没有借阅资格。

但是,我有兑换资格。而这个资格获取,是必须去承接猎魔者议会给出的各种稀有悬赏任务。于是,我的选择——在湾丘之岛上寻到一颗魔暴龙的紫色结晶。

曲霓裳知道后,第一次骂我自不量力。年少轻狂的我当时却深不以为然。然而经过几天几夜的不眠不休翻阅典籍和没日没夜地翻山越岭之后,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缺陷和鲁莽。

蒙头盖脸睡了三天,才找回一点自信。想着过往阅读过的《龙族实录》所记载的魔暴龙生活习性和常驻地点,才发现……原来这一切离我那么靠近。清枫岛是湾丘唯一的一处有着沼泽的小岛——生长着一种叫做魔疏的紫叶草。而这种草却是魔暴龙的最爱。据说魔疏的紫色汁液中含有大量能够治愈魔暴龙身体异常的药效,而这种药效的存留时间也非常的久,有的甚至会在魔暴龙的身体当中累积形成一种类似结晶的晶块,成为魔暴龙的一部分。而这样的结晶,对于人类来说却是上等的提升修为灵丹。

只是,纵使我的运气非常之好寻到一只魔暴龙,但是却不能保证这只魔暴龙的身上已经有结晶的形成,并且正好是正宗的紫色。毕竟,结晶的颜色越纯正,代表着魔暴龙存活的时间越久远。而我的难度亦会越高。

为了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我只能抱着尝试的心态去清枫岛的沼泽碰运气。沼泽的位置在中心森林西南角山的边缘。

原本还庆幸自己运气不错,刚爬上西南角的山顶,就瞥见了这样的一幕:一头成年白狼正与一只成年型魔暴龙进行着殊死搏斗。而那只拥有灰褐色肌肤的魔暴龙,眸中嗜血,脖子正下方不断发出微弱的紫光。惊喜之余的我本打算静观一旁,然后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地让自己当一回渔翁。

只是远看那头白狼渐显体力不支,偶然间似乎发现了我,扫向我的眸神之中似乎还捎带了些求救的意思。迟疑片刻,我才无奈地从山顶跳下,直接张弓取箭。“咻……咻……咻……”

“快,准,狠”三箭无一虚发,魔暴龙一时躲闪不及,腹部左侧、前后脚分别中箭。无力悲鸣一声“鉿……”轰然倒地。

“别碰他!”

耳际是白狼温润急切地警告,见我意图靠近仍在不断挣扎的魔暴龙。直接给了我一个不幸的消息“他已被感染,紫色结晶已废,你可以回去了”

“为何?”那不就是说古籍我没法儿看了?我疑惑地看了眼白狼,想从他那双漂亮的冰蓝眸中得到答案。

“信与不信,你自己权衡”话落转身,白狼径自离开了。

看了眼昂首挺胸大步向前的身影,又撇了眼依然在地上挣扎的魔暴龙,我些许纠结和犹豫。心里下意识地选择相信那头狼的说辞。但又怕被那头狼给忽悠。魔暴龙的双眸嗜血,甚至没有任何的焦距。

“鉿……鉿……”

暴虐的怒吼一阵接着一阵,地面也仿佛顺从地发生了震颤。一时尘土飞扬。我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才无奈地选择离开。箭上涂抹的是麻醉的药物,想来魔暴龙并不会有任何的生命危险。

身为一个可以与动物零障碍沟通的猎人,面对一只无法与我正常交流的魔暴龙,只能认命地选择放弃截取结晶的念头。撇了眼中箭在地的魔暴龙,然后离开。

第一次走进这片区域,想着要去探索一番。放眼望去,这一片沼泽远比书籍中描写的要宽阔和静谧得多。虽能感知到阳光的照耀,却总能依稀地从云雾缭绕中模糊地捕捉而过,透着莫名的厚重掩饰着所有的真实。脚边是肆意生长的灌木丛和杂草群,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行。每每临近之余,若不仔细辨别,就会无端陷入泥沼深潭。为了避免深陷泥沼危险,我只顾低头看路。无奈的是:不知不觉中,失去了方向。

直到傍晚时分,我才艰难地走出那片沼泽。因为担心会有不明动物的奇袭,神情颇为紧张不说,耳际还不时地传来空灵般的声响。更是让我些许后悔接下这份兑换古籍的任务。所幸,我找对了方向。

天幕越降越沉,越沉越暗,走在林间小道之上,视野也不断地在缩小范围。第一次感觉危险离我是如此之近。紧握弓箭,亦步亦趋地往正路上挪着。

渡鸦在林间穿梭,偶尔呼唤着同伴嬉戏,然而,林子里的氛围却似乎越来越安静。窸窣间的草丛深处,仿佛有我无法预见的可怕。未走多远,耳际便搜寻到地面传来大幅度的凌乱震动,一个本能的旋身飞上一棵大树,躲在茂密的枝丫间,放眼寻去。

与自己料想的无差,千米之外,一群不明物体正急速朝这边奔来,只在几个眨眼间隙,他们离我已不到百码之内。累计百余只成年棕狼成群追逐的最前面,却是那只拥有纯白毛发的狼。他的速度很快,仿佛总能在第一时间感知到我,冰蓝色的眸朝我的方向投来意味不明的神色。

“帮么?”

很奇怪的想法,却是发生在我身上。

在我仍在纠结是否帮忙之时,白狼已来到我所站立的树下,神情冷漠却很淡定,时刻保持着警惕。在逐渐逼近的狼群围绕之余,我清楚地看到白狼身上已是猩红点点,像冬日里的腊梅,透着对寒冷较量般的倔强,独自开放着。

“你不属于狼群,为何非要接受这里的试炼?”

狼群中走出一只个头不输白狼的棕色狼,有意思的是,他灵动的双耳边缘有着一小块纯黑色的毛。虽然气势像极了领头之狼,规律地摇着尾巴,但独自朝白狼走去的模样却是喜感十足。浑厚的嗓音止住了我原本打算下树帮忙的小动作。

双眸微眯,我好奇地注视着树下的一举一动。

“既已接受,你我何必再说这么多?”

淡然地态度直接将棕色狼激怒。“放肆!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决一死战!”

“好”

就是如此简单地一番对话,让我误以为白狼彻底沦为弱势一方。

“算我一个如何?”

话落现身,原本以为我的加入会让白狼有所感激。却意外地撞上他翻着白眼一副“你是笨蛋吗?”的嫌弃模样。

的确,事实证明:我成为了他的累赘,不但加重了他的伤势,而且使得我和他都陷入狼群的包围。所幸,后来得到了苏源的帮助。

也因为如此,我与这只高傲的白狼最后成为了朋友。

后来,我从他的口中知晓——当初若是没有我的出现,他就只需与头狼作战便可完成狼族的试炼。因为在狼族的族规之中。身旁若有同伴协助,代表的就是团队作战。

是以,我的好心直接让他的对手由一个变成了一群!

想到此,我能体会到当时他于我的那份无奈。

所幸,他最后完成了试炼,成了整个湾丘之岛的新一任头狼。

“什么最后一次?”撇掉思绪,我刻意转移话题,快速地从布袋中取出止血药粉,飞身上前将其撒在头狼略微隐秘的伤口处“别乱动!”还故意用手指戳了下他伤口的皮肤,满意地看到头狼夸张的龇牙咧嘴,才收回手。

“跟谁打架的?大舌头狮子,还是狡猾的斑点豹?”

“瞧你这伤口,怕是昨夜……恩?”我径自猜测着各种可能,没有看到头狼眸中闪现的笑意。

“难不成又因为地盘问题?”我很热心地来了句,想着前段时间来找头狼的时候,见到斑点豹很是无良的叫嚣着“要不要我去捣点乱?”

“哈啊哈……”好听的笑声传来。头狼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嘿嘿”总是觉得头狼的样子有些古怪,而我只能用干笑两声来掩饰突来的尴尬——似乎我的揣测方向根本就是错误的。

早晨的风徐徐而来,拂过脸颊温柔而舒服。从悬崖放眼远眺,海浪随风拍起,打在巨石之上掀起浪花朵朵,更像一个个调皮爱嬉闹的孩子,追逐着风儿。头狼很是安静地靠在我的身旁,拿他那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我的手臂,见我怕痒得“咯咯”笑起,才作罢。

“咋了?”

“噢,在想你刚才说的”

“最后一次?”

“昂……”

“把手给我……”左手被狼爪突然的握住,我的小心脏砰砰直跳。张大着双眼看着头狼优雅地低下头颅,虔诚地咬了上去。

“啊,你做什么!”

除了一开始能够感知到鲜血正缓缓地从自己的身体当中慢慢流出以后,当我的灰眸中凝聚了如此一番景象之时,我整个人怔楞得像座石雕——

通体纯白的头狼在喝下我的血液瞬间,猛力将我一推,却是自己趔趄几步,整个躯体逐渐染上一层刺眼的血气。犹若来自地狱,伴着对生存的渴望而嗜血,隐忍着所有的一切。矫健的四肢亦开始蜷缩成一团,整个身子突然背向着我。纯白被血色替代,蜷缩最后演变为佝偻,直至后背露出一排森森凸起的白骨,毛绒俏皮的尾巴最后消失无踪,覆上包裹着一层血肉,几个转瞬,时光仿若永恒停留在那,我可以清晰地听到骨头不断断裂和重组的声响,除了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似乎无能为力!

直到眼前的背影看上去像个年轻的男子,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我呆滞到所有的思绪皆为空白。

兴许是见我原地不动,不悲不喜,不吵不闹。那头狼……不,那个人转过身来,缓缓站起。视野在那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颜色,一张冷毅却很精致的脸,带着意味不明的温暖笑容,眸如深海,宁静而致远;高挑的身材未着一缕,没有赘肉的流线体态让我鼻端感觉一热——那是强健与足够力量的结合,也是每个存活于当下纷争世俗的生存基础。

“飛儿,你流鼻血了呢”

好听的温润嗓音带着万般宠爱向我的双耳暖暖包围,伸来替我擦拭鼻端的手指甚至带着浑厚的热度,灼烧着我的脸皮,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张大双眸望着几个转瞬又朝我逼来的健硕身躯,于是,我脑袋一热,装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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