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卺礼用过的玉壶玉杯,还摆在暖阁中的那张大桌子上。段羿夏倒了两杯酒,匆匆便回到床边。
鹿儿喜滋滋接过酒杯,勾住他的臂弯,将杯中的琼浆一饮而尽。
“这下遂心了吧,”段羿夏捏捏她酒后微醺的小脸,“我们,可以开始‘办正事’了吗?”
“别急,还有……一个故事要讲给你听呢……”鹿儿羞怯的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沾染着浓浓欲念的眼睛。就算她看不见,她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脸颊,很红、很红、很红。
她以为,他不会依她。
“鹿儿想要讲的故事,朕一定洗耳恭听。”段羿夏很痛苦的强压下体内早已开始燃烧的那几束叫做“欲望”的火苗,却依然笑着揽她在怀里,“讲吧,不管多久,朕都会好好听着。”
“嗯。”鹿儿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手指轻抚在他的胸膛上,慢慢的,心神安宁。
“在我的家乡,曾经有过一个名叫离苏的美丽少女,在她十五岁那年,她意外的发现,深爱的男人竟是害死了她所有家人的罪魁祸首。当她得知这个真相的时候,正是他们的成婚的那一天。怨念郁积在她的心中,竟化作了毒汁,存于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体内,期待已久的潮涌终于降临。腹中的翻江倒海折磨着鹿儿的肉体,却让她觉得无比的舒心,“离苏要那男人吻她,之后他们又喝了交杯酒。陛下,你猜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气息已然不再平缓。她述说每一个字的时候,身体都在剧烈的抽痛。
“你……”段羿夏一把攫住她的下巴,捏的她生疼生疼。当她开始说起她的家乡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察到了某种压抑的东西。但他的好奇,和对她的爱,不容许他打断她的故事。
“你猜到了,是不是?”下巴再痛,也只是千丝万缕中的一星半点。她早已痛的麻木了。鹿儿笑着望向那个对她说爱她的男人,没有凄苦,只有坦然。
“她的唇上浸着毒汁,两人饮了交杯酒,共赴黄泉。”段羿夏的身体在抖动,手却拧的更紧。
恨不能将她攥在掌心里,狠狠的捏碎。
“真不愧是陛下,果然聪明。可是,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呢。离苏的香魂化作云麓的一棵毒草花生长在陡峭的悬崖。贪她香气的人们想要采来,都摔倒崖下粉身碎骨了呢。你说,可笑不可笑?”那样的不屑,那样的轻蔑。
原来他在她的心里,一直都只是一个无耻无知的贪香之徒。
“你从来,都没有打算接受朕?”凌厉的探究,已经很久不曾出现在他的眼眸中。
“从来没有。”她回的干脆,不假思索。
“所以,还编了这么一个故事来讽刺朕?”
“这个故事,是真的,却和我们的故事有所不同。”鹿儿的唇角,已经开始渗出血液,“其一,你不是我深爱的男人;其二,要说罪魁祸首,是我,不是你。”
今晚,我就要带着我的罪孽,离开这个世界。
鹿儿几乎是用尽了身体中最后的一点力气,挣脱开他的手掌,摔在床边的地面上。
回头,她恨之入骨的男人,面色苍白。
薄唇边再没有了笑意,只余下刺眼的血珠儿,独自旖旎。
好漂亮的红色。
满室的烛光,照不亮他们的魂灵。
身体好痛。可是,有些东西,远比身体更痛。
眼泪滴落,淋湿身下的地毯。
鹿儿,你为什么要哭泣?不用再恨了,不用再伪装了,难道你还不开心吗?为什么,你会舍不得?为什么……
段羿夏,难道你的身体就不会痛吗?何必忍着,在我闭眼之前,让我好好看看你被痛苦折磨的样子。
快啊,快露出难受的样子给我看啊……我要看,我想看……
*
p.s.离苏草,是第二卷的标题。这种仙儿脑海虚构出来的毒花,在冰冷的悬崖边开的妖冶,开的倔强。七彩玲珑,却甘愿以草为名。妖冶,却不浮夸。
窃以为,每一种毒花的背后,应该都会有一段悲伤无奈的故事吧。
传说中的离苏,现实中的鹿儿,每一个都是让人心疼的女子。可是恨的越多,失去的越多。唯一让自己不再心如刀绞的方式,就是让自己再没有承受痛苦的机会。死亡,那么干净,那么实在。可是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依然,刺痛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