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羿轩单膝跪在通向主座的台阶前,笑着向大家请罪。
李太后方才还在因为慕筱夸赞鹿儿有些不开心,见他进来了,立刻又高兴了起来,“轩儿,快起来,让母后好好瞧瞧!”
“来晚了,该罚!”慕筱蹦跳着跑到段羿轩身边,重重一拍他的肩膀。
段羿轩无奈的瞥她一眼,“三年不见了,你这落井下石的毛病怎么还不改?”
“母后宠的呗!你跟母后理论去!”慕筱赖皮的又扑回到李太后身边,亲昵的撒着娇。
李太后嗔笑着拍拍她的小脑袋,满座皆乐。
一时间,似乎气氛都对了。
仿佛从没有谁讨厌谁、憎恶谁,也没有谁担心谁埋怨谁。
大家就这样其乐融融的,听着丝竹的悦耳,赏着凤首箜篌的清澈妙响,品美酒,尝美食。妃嫔们互相道着吉祥话,说一些不痛不痒半真半假的称赏。
宫宴,家宴。
看似只有欢笑,可这私底下的暗涌,纵横交错,谁能分辨出哪一条和哪一条可以相交成汹涌的波浪,又有哪些永远只能做一条涓涓细流,然后消失在干涸的河床,寂寂死去,惊不起一丝涟漪。
只是今天,所有的暗流都有了一个可以相交的汇点,那就是那个高坐主座之上,被这群妃嫔们奉为神明的皇帝紧紧抱着的骄傲女人——慕容绯鹿。
她们从不曾见皇上对哪个女人这样好过,他眼中流露的温柔让她们觉得陌生和心寒。如果有可能让慕容绯鹿从那高高在上的位置跌落下来,即使是使用最卑鄙的手段,有些人也在所不惜。
“陛下,这歌舞太无趣了。”鹿儿不满意的向段羿夏申诉,“不如,让鹿儿上去,为陛下和太后娘娘献舞一支以助兴,好不好?”
“哦?”段羿夏的眸中染上几丝饶有兴味,“鹿儿会跳舞?”
鹿儿却不回答,只是抿唇轻笑,旋即解下裹在身上的披风,步履轻盈地走向殿中的圆形舞台。正在歌舞的舞姬们见到鹿儿过来,都识趣的退了下去。
明快的音乐还在继续,舞台之上却换了人间。
今晚的鹿儿,火红的装束,大气天成,举手投足间的优雅高贵让台下的众妃自惭形秽。翻手、摆臂、扭腰、踢腿、抬首、点颌、曲膝……美不胜收,最妙的是那仿若在倾诉故事的眼神,可以轻易的将人的魂魄都勾去。
段羿夏斜倚着靠枕,看的如痴如醉。
肃亲王段羿轩和慕筱公主陪在母后的身边,不住的说开心话儿给她听。
宴毕,段羿夏送鹿儿会绫希宫。
“陛下,今晚不用陪着鹿儿了。”在宫门口,她淡淡的开口。
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段羿夏只是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并没有反对,“好,那你晚上乖乖休息。后天就是大婚了,一定要美美的,做朕的新娘。”
鹿儿的眼圈悄悄的红了。所幸借着宫门外幽暗的光线,他没有看到。
她点点头,转身走进绫希宫。
“姐姐,你怎么哭了?”鹿儿一进来,桑菱便看见了鹿儿发红的眼眶,“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自从上次公主衣衫不整的回来之后,桑菱总是在担心有人会对公主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不是的,是姐姐累了。桑菱,把你的肩膀借给姐姐靠靠。”说着,她便将头埋在了桑菱的脖颈间。
眼泪,一滴、两滴、三滴……
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想哭,只是想哭。
*
绫希宫外,刘海几次欲言又止,终是大着胆子开了口,“皇上,已经将近寅时了,该回去歇息了。”
然而段羿夏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依旧定定的站在那里。
月光下,明黄色的龙袍也变得孤寂。
刘海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一向冰冷阴鸷的皇上有一天也会为了一个女人这样的神伤。
他跟随皇上多年了,从没有哪宫娘娘可以让他多看一眼,多说一句。
有时候,他甚至会大不敬的在心里猜测皇上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然而今夜,他竟为了绯鹿公主在绫希宫外足足伫立了好几个时辰。恐怕,皇上是在以这样的方式,陪伴着公主吧?
心里,真是期待大婚的来临。
能让陛下如此动情的皇后,不知会以何样的姿态来母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