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之后是一个星期的假期，尽管三月已经进入了名义上的春天，可持续零下的低温和时不时就飘来的雪花还是没能让人感觉到一点春意。听在这里生活久了的人说，哪怕是进了四月都有可能下雪。
舒静语在前一天晚上约了丁琳到自己家里做小组作业。学习一向积极的丁琳竟然七点多就发来了短信告知自己已经出门。时值假期，七八点钟的光景连最勤劳的朴雅娜都还没起床，舒静语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时候简直痛不欲生。
“早啊……”舒静语睡眼惺忪、哈欠连天地开了门。
“你们都还没起床吗？”
“假期啊姐姐！”舒静语的口气里带着一点残存的起床气。
丁琳明显被舒静语的话噎了一下，默不作声地换了拖鞋，进了客厅。
木质框架的房间隔音效果不好，两个人讨论作业时特意压低了音量，和着清晨慵懒的气息和过分轻松的气氛，人也不由自主地犯起懒来。
“皇家银行的CSR（企业社会责任）报告有一百多页，我们真要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看？”丁琳把电脑里的文档点开、关闭、点开、关闭地折腾了无数次，可不论怎么刷新，屏幕上显示的都是137页。
组织行为理论课第一次大型作业就是从教授指定的几家企业中选取一家对其企业社会行为进行分析。教授规定每两个人一组，可以自行选择搭档。舒静语本来习惯性地想和邵逸凡一组，奈何丁琳主动找到了自己，她自然不好拒绝。
“别闹了，一百多页，打死我也看不完。”舒静语伸长了脖子咽下一口寿司卷，哑着嗓子瞥了一眼屏幕，“问邵逸凡吧，他们小组选的也是皇家银行的，他前几天就做完了。我上楼去叫他。”
“别，再等等吧，反正也不着急。”丁琳赶紧拉住舒静语，“他还没起床呢，就这么把他叫起来不好。”
舒静语眨了眨眼：“有什么不好，早晚不都要起床？”
“先研究一下这次作业要求，我连分析报告里要体现哪些方面都不知道。”丁琳不自然地笑了笑，而后迅速低下头在一叠文件里翻此次作业的说明，看了几眼后又开始有意无意地和舒静语聊了起来，“你和邵逸凡关系那么好啊？”
“做了四年同学了。”舒静语继续嚼着寿司卷，声音含含糊糊的，“连他每次考试都是答完卷子以后再写名字这种神经病一样的习惯我都知道。”
“啊？那不会忘吗？”
“当然会忘，这次期中考试商业管理的卷子他就没写名。”舒静语的口气有些幸灾乐祸。
“不是吧，他考零分？”丁琳睁圆了眼睛，而后慢慢地眨了眨。
“全班就他一个人没写名，教授当然知道是他。”舒静语瘪了瘪嘴，顿了几秒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凑到丁琳面前，“而且，你知道吧，英文和中文的句号写法不一样。那家伙卷子上所有的句号都是中文写法。”
舒静语直起身子，伸着食指在空中画了几个圈，又点了几个点。
丁琳噗嗤一笑：“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交卷子的时候我是跟在他后面交的，我看到他的卷子了，而且，我也知道他没写名字。”舒静语坏坏地勾了勾嘴角，又迅速竖起食指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故意没提醒他，嘿嘿，你别告诉他啊。”
“你们不是朋友嘛，你不怕他考零分。”
“这个……”舒静语挠了挠眉梢，“他要是发现自己考了零分去找教授问一下不就好了，反正系统上的成绩都是可以改的，而且！”舒静语突然提高了声调，“谁跟他是朋友了！”
“不是朋友？”丁琳明知故问，“那就是男女朋友了？难怪邵逸凡对你那么好……”
“谁跟他是男女朋友了！”舒静语又瞬间化身炸了毛的猫，腾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喜欢他的人多的去了，我可不想跟着凑热闹！再说，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个子高得跟电线杆似的……”
“你自己也很高好不好。”丁琳伸手在舒静语的头顶比了比，两个人的身高至少相差七八厘米。
“我才一米六七……”最后一个字在抬头看见赫然出现在楼梯边的身影时，就像突然断了电的留声机，陡然消了音。
丁琳看着舒静语咬了舌头似的表情，好奇地回过身：“诶，邵逸凡你起床了？”
该死的！舒静语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她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目光一直盯在邵逸凡脸上试图找到一些可以证明他并没有听到自己刚刚那番话的证据。可是，从邵逸凡卧室门口走到楼梯、再下到一楼大概需要多久的时间，可能听见多少的对方舒静语都清清楚楚，之前自己的嗓门又那么大，几乎是用喊的。除非邵逸凡耳朵有毛病，不然不可能听不见。
她知道他们本来就不是男女朋友，所以自己否认也无可厚非。可她连“朋友”的关系也一并否认了。邵逸凡曾经那么包容她、帮助她，可自己竟然在别人面前那么斩钉截铁地说出“谁和他是朋友了？”这样的话，实在太伤人心。
舒静语有点心慌，无意识地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沿着桌边走到客厅中央，小小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也许是刚刚起床的原因，邵逸凡的表情有些木然，可就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更加让人不安。他没有回答舒静语，甚至连视线都不屑朝她转一转。男生斜靠在水台边，有些机械地喝着矿泉水。
每一次吞咽都带着塑料水瓶发出的细微的咔嚓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舒静语说你组织行为课的作业写完了，能不能借我看看？”丁琳竟然在这个时候不知道好歹地凑了上去。
舒静语瞬间有了一种想逃离现场的冲动。
“邵逸凡？”丁琳又叫了一声。
舒静语心里咯噔一下，她抬头瞄了几眼邵逸凡。以他现在这种状态，多半是起床气还没消。舒静语本能地往楼梯边退了几步。
“皇家银行的报告太长了，一天根本看不完。”
丁琳你是白痴吗？你不懂得看人脸色行事吗？舒静语已经在心里咆哮了，她一巴掌呼在自己脸上，捂住了双眼，转身噔噔两步蹿上楼梯：“你们聊，我回去查资料！”
明明前一秒还站在水台边的男生不知道用了什么奇门秘术竟然瞬间移至舒静语身后，在她迈上第三层台阶的时候直接扯住了她的手腕。
“舒静语，你等一下。”
他果然是听见了，他一定是要惩罚自己了。
舒静语脚下动作一顿，脑子里“噔噔”亮了两盏红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