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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 菜单

“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长官,一个隐居法师向守卫军报告说大探险家拿慕鲁被一个逃兵模样的人绑架,而这个逃兵虽然本事不高,但却可以不使用施法媒介施放魔法。”小个子的传令兵向守城长官重复到,在拉何尔城当了三年兵,这样有趣的事情还是头一次碰到。

“可信吗?”守卫长狐疑地问,“隐居法师都是些不问世事的家伙,他怎么会突然好心地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向我们报告?”

“我认为可以相信,长官。”士兵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出来,“如果我的头上也被人敲出了一个那么大的包,无论多远我也会来报告的。”说完,士兵把手举过头顶,比划着想让长官知道那个包有多大。

“法师还说希望抓到这个人的话可以交给他处置。”士兵想接着说,但是长官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直接听到宇宙之声……”守卫长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教皇会对这个感兴趣的……”

宾布和珍妮芙出现在拉何尔城街头。

他们走出那片戈壁后发现拉何尔城近在眼前,于是宾布不顾珍妮芙的反对,决定混过城门检查走到里边去。缺乏创新精神的阿里阿米巴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在拉何尔城教皇反倒会有很多顾虑,根据所得到的情报分析,明确知道教皇叛教仍死心塌地跟随他的不过百人,教廷的中下层大多还被蒙在鼓里,而拉何尔城正是教廷势力最庞大的地方,教皇做事不能过于明目张胆。

况且,“冥河”的总部也设在拉何尔城。

法缔尔大陆上的人们都以为最不好惹的杀手全集中在自由港巴马丁的盗贼工会,而对“冥河”一无所知,殊不知“冥河”在过去的五年里为教皇除掉了数以百计的头面人物,并且富可敌国,手下的能人更是不可数计,他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并非全都采用背后下手的卑鄙手段,很多人反而是堂堂正正地与暗杀目标一决生死。

这就是“冥河”的不同,因为“冥河”并不是教皇一手创建的,他变为教皇的杀人工具也只是最近几年的事情。

“冥河”的创始人是一个退伍军人,手下人都称他为“老板”,没有人知道在这之前他有什么功绩,据他自己讲,创办冥河是为了贯彻一种信念:世界就是一座大型的竞技场。

让血统、资历,所有可笑的成功条件都去见鬼,在这里只需要实力便可以证明自己,这里没有法律,没有道德,一切随心所欲,“老板”也期待通过这样的磨练可以诞生出法缔尔大陆上最强的人。

诸神将人类放在这块小小的陆地上,难道不正是希望他们通过战争挑选出最强大的物种吗?

“冥河”接受各种委托,探索魔窟的宝藏,为战争双方充当间谍,与兽人大军作战……总之,他们杀人,也救人,只要对方肯出大价钱,他们什么都干。

毫无背景的年轻人想凭手里的剑闯出一片天,在当时几乎只有这条路可走。那是承平年代,很多习武的年轻人都羡慕自己的上一辈经历了“霸者之战”,如果他们在那个时候出生,他们会是将军,是英雄,但是在现在,他们只是杀手。

在“冥河”内部,成员们切磋战技,讨论局势,交换情报,而一旦踏出“冥河”基地的门槛,两个人就形同陌路。如果因为委托的原因而站到了对立的双方,他们会毫不留情地以死相拼,这也是加入“冥河”之时早有的约定。

他们向组织交纳会金,而且占据他们所得到的委托金很大一部分,他们这么做,是因为他们还有一个更大的理想:建立自己的国度。

他们虽然强大,但却都默默无闻,法律和道德不允许他们站到阳光之下,他们希望总有一天,社会的规则会按照他们所奉行的理论来执行,那是一个谁都有机会,谁都会拼命努力的国家:强者为王!

宾布到拉何尔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逛赌场。这个提案遭到了珍妮芙的强烈反对,她几次强调叔叔说过女孩子不可以到那种地方去,但宾布以将她一个人留在街头对付拉何尔巡逻队的盘查相威胁,最后珍妮芙只好妥协,无可奈何地跟在宾布后面走了进去。

进了黑洞洞的小门,里面是一条脏乱的甬道,耳边可以听到更深处传来笑骂声和板凳在地面上拖动的声音。珍妮芙在昏暗的甬道里小声嘀咕着,埋怨宾布不该把自己带到这么粗俗的地方来。

一个光头的赌客迎着宾布从甬道另一侧走过来,他手里抓着一只空酒壶,醉醺醺的,两条腿向前屈着,膝盖几乎要碰到地面。他看到宾布还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而一看到宾布身后的珍妮芙,两只灰暗无光的眼睛立刻射出了光来。他干笑着转过头向赌场里面吆喝起来:“喂,你们来看,真稀罕哪!会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光临我们的老巢,真稀罕,你们说是不是……”

然而当光脑壳再转回头的时候,却发现面前一个人也没有了,身后一个赶上来的赌友拍着他的肩膀问:“你说的姑娘呢?”

“我……我大概见鬼了……”光脑壳擦拭着额角流下的汗水,心里叮嘱自己以后可不要再喝这么多。

当时珍妮芙正考虑要如何教训这个不怀好意的光头佬,而宾布突然拉起她的手向甬道的墙壁撞去。珍妮芙大吃一惊,他以为宾布发了疯,想两个人一块儿在墙壁上撞死,然而她重新睁开眼睛时,却发现四周一片漆黑,宾布拽着她的手腕在黑暗中一步不停地走着,一会向上走,一会儿又往下走,搞得珍妮芙说不清现在自己身在何处,是高楼,还是地下?宾布却似乎对黑暗中的环境非常熟悉。

走了两百步左右,眼前就又出现了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门洞出现在面前,穿过它后,眼前豁然开朗,珍妮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白石砌筑成的大屋子里头。

屋子里的摆设像是一间酒馆,充满了各式的木制品,做工并不算很精致,但是别有一番朴素实用的味道。十五张酒桌零零散散坐了十来个客人,他们并不全在饮酒,有几个人在打牌并且讨论着什么,不很吵,没有人酒后撒野,这是一个井然有序的世界。

珍妮芙可以听清酒客们的一些谈话。

“这件我来干……”

“维尔罗尼亚吗,太远了!”

“听说北海冰原上的矮人想夺回自己的领地……”

“别开玩笑!你赢不了他的!”

然而当人们看到宾布时,所有的谈话都中止了,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很紧张,空气也凝固了一般。

一个中年胖子从吧台后面晃了出来。

宾布拉过两把椅子和珍妮芙坐到墙角的一张桌子旁,其他的酒客又开始继续谈话,但谈话的时候他们的眼睛仍不时扫向宾布,好像宾布的身上装有磁石一样。

中年胖子不紧不慢地走到宾布桌前。这个胖子身材臃肿,十根指头又粗又短,脸胖得像刚出炉的面包,两只眼睛笑眯眯的,可能是因为笑得太多,眼角有许多鱼尾纹,他要是真的大笑起来,一张脸上包管只能看见大大的一张嘴。

他将手里一张蓝色的纸放到桌上,对宾布抬了抬眼睛:“喏,菜单。”

没等宾布伸手去接,珍妮芙就自做主张地拿过了菜单,她小声对宾布说:“带我来吃饭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我真的有点饿了。”

然而当她把注意力转到菜单上时,却发现上面写的并非是酱猪腿、牛排和苹果沙拉,第一竖列按顺序写着:

阿洛尔·云15000

拿慕鲁10000

朗修·博罗沙9000

切列维第8章500

哈德克6000

“这是什么?”珍妮芙没有再往下看,她疑惑地问宾布。

宾布从珍妮芙手中夺过菜单,草草看了一遍,然后对中年胖子说:“怎么没有看见‘贺’和‘食尸鬼’?你不会告诉我他俩被人做了吧?”

“‘贺’走了,自从两年前那次……‘食尸鬼’被切列维砍断了右手,已经不能再干了。”胖子把两只肥手搭在一起,笑眯眯地接着说下去,“经你点拨的切列维果然不同凡响。”

即使珍妮芙再笨,也能从两人互相看着的目光中察觉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

宾布把菜单铺在桌面上,珍妮芙用手指按住菜单扭过一个角度,希望自己能研究明白上面的内容。

菜单最上面一行用金字写着标题“黄金菜单”。

“黄金菜单”又名恶魔夜宴,是“冥河”内部的一种排名工具,人名后面的数字代表该人价值多少金币,像切列维后面的第8章500即代表要切列维出手至少需要第8章500枚金币。“冥河”在菜单上将自己的成员称为“猎手”,而相对的“猎物”就是被别人悬赏追杀的人,现在阿洛尔和拿慕鲁加在一块儿总共价值两万五千枚金币,至于是谁肯出的这样大的价钱,宾布心里有数。

在菜单上排名最高的通常都是猎物,他们虽然可以在众多猎手头上风光一阵,但很快就会被从纸上和世界上除去,真正牵动“冥河”组织成员荣誉感的是猎手们的排名。组织规定如果不满于排名的顺序,可以向更高名次的人挑战,但是只限于低名次对高名次,这样规定是为了避免排名高的人任意杀死不和脾性的成员,减少组织内部不必要的损失。

“老板……”宾布指着菜单上阿洛尔和拿慕鲁的名字说,“我求你把这两个人的名字划下去行不行?”

老板笑眯眯地摆摆手,告诉宾布从没有这种事情发生过。

“那——”宾布抬起眼睛,一只手指敲打着桌案,大声问:“我出钱悬赏教皇的头可以吗?”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酒馆里的空气就像停止流动了一样,众多“冥河”成员里没有一个人再说话,珍妮芙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终于笑眯眯的老板稍微睁开自己的小眼睛,透一丝光明出来,然后回答:“不行。”

宾布明白,现在“冥河”的最大主顾就是教皇,他们怎么可能自断财路呢?“建立自己的国度……”现在“冥河”里面除了切列维还有人这样想吗?他们是不是已经懂得了纸醉金迷,及时行乐,用黄金的光芒掩盖自己的失落和无奈,变成了一群可怜的任人驱遣的狗!

老板,已经发胖的你,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满足做肯赛思的一条狗!

老板似乎猜透了宾布的心思,他和气但含着可以察觉出来的不满说道:“不要指责我们,宾布,“冥河”之所以衰落,你也难逃责任。”

宾布抓起一只酒杯猛地灌下去,然后“啪”的一声放回桌上,宾布的表情让珍妮芙感觉很不安,可老板又接着说下去。

“很多人以你为赶超的前辈,没想到你竟然败给名不见经传的朗修,他从巴马丁盗贼工会被除名,刚到这里就打败了你……这件事让很多人失去了信心。”

宾布又喝了一口酒。

“我告诉你们……”宾布没有喝太多酒,话语中却带了很重的醉意,他从椅子上跳起来,环顾四周,大声说道:“听着!如果在这里的人有谁敢碰阿洛尔和拿慕鲁一根头发,我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杀了他!”

酒馆里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小酒桌上有几个人小口啜着酒。

珍妮芙小心地扯了扯宾布的衣襟,刚才老板和宾布的对话弄得她一头雾水,现在她只希望宾布坐下来和和气气地说话,这种紧绷的气氛让她很担心。

宾布看看满脸疑惑的珍妮芙,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他抓起菜单又仔细看了一遍,问老板:“你们的消息变得这么不灵通吗?哈德克已经死了,你们还把他排在第五位?”

老板狡黠地笑了,他神秘地告诉宾布:“因为今天菜单上的人还可能有变动。”

话音刚落,屋子里面又多了一个人。这个人四肢像螳螂一样细长,脑袋窄窄的,像一个老玉米,两只眼睛却很亮,刀锋一样锐利。他身上的饰物很多,黄金的、白银的小圆片满满地镶嵌在黑色的斗篷外面,显得华而不实,一把漆黑的匕首握在手里,指甲剪得很齐。

朗修·博罗沙!

两年前,宾布就是败在他手里,那场大草原上的决斗,让宾布以后再没有拿过剑!

朗修傲气十足地绕过几张桌子走向宾布,用极其不屑的眼神打量屋子里的其他人,就连老板也没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老板和自己只是一个相互利用的关系。“冥河”的成员大多对朗修敢怒不敢言。

“你来干什么?”宾布不带表情地问。

“呵呵,手下败将,我来再和你打一次!”朗修毫不掩饰他的傲慢,他仰起头,用嘲笑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宾布。

宾布把头转回去问老板:“名次高的人不可向名次低的人挑战,不是有规矩吗?”

老板笑眯眯地回答:“你不同,你已经没有名次,所以我才招回朗修来对付你。”

朗修在一边挑衅地冲宾布笑。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切列维告诉我的。”老板诡谲地笑。

“他……”宾布低下头去,若有所思。

“喂,干脆一点儿,是被我干掉,还是跪下来舔我的鞋底?”朗修晃动脖子催促,他那种目空一切的架式着实令人气愤。虽然弄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如果宾布不接受挑战的话,珍妮芙都几乎忍不住想教训朗修一顿,如果打不过朗修的话,那就教训没骨气的宾布一顿。

宾布一下子推翻了酒桌。

朗修嘴里“嘁”了一声,一脚将向自己飞来的桌子踢开,然而再去看时宾布和珍妮芙却不见了。

朗修望了望天花板上还在晃晃悠悠的小天窗。

“从上面吗……”他接下来问老板,“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再干掉宾布一次,就有一座庄园给我?”

“我以良心担保。”老板笑眯眯地承诺。

“哼,你有什么良心!”

朗修骂骂咧咧地在地板上走了两步,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他站住脚步,回头把他的想法大声说出来,要酒桌上的其他人都听到:

“真简单,只要再干掉那个废物一次就可以大赚一笔……喂!其实你们也能做到,哈哈哈,可惜不是人人都有我有这样的胆量……”

朗修在笑声中走远了。

酒馆里躁动起来,有人对着朗修的背影咬牙切齿,有人在猜测宾布和朗修之间的胜负。

“我希望宾布赢!”一个人叫道。

老板望着黑洞洞的门外,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起来。

“既然不肯回来,像宾布这样危险的人物还是早点除掉为妙。”老板想道,背起双手在地板上踱起步来。

“放我下来!你这算什么?那个人那样侮辱你都不生气?”

宾布夹着珍妮芙在山道上飞奔,不回答她的话,从“冥河”总部的天窗逃出后,眼前就是一座苍莽的高山,站在山崖上,近在咫尺的拉何尔城一览无余。

“放我下来!”珍妮芙在宾布的臂弯里挣扎起来,宾布只好把她放开。

“懦夫,胆小鬼,可怜虫!”珍妮芙两脚一沾地就把一大串难听的话砸到宾布脸上。

宾布坐到一块大石头上,活动自己的一只胳膊,对珍妮芙的话充耳不闻。

“如果你不接受挑战,我就不跟你走了!”珍妮芙接着威胁道。

“你能去哪?”宾布抬起眼睛看着她。

宾布的表现让珍妮芙非常失望,在卡福村和索斯朗交手的时候她还觉得宾布很有勇气,是自己学习的榜样,可是现在的宾布分明像一条丧家之犬,夹着尾巴四处躲藏,恨不得逃到土拨鼠的旧洞里去。

“记得你说过的话吗?”珍妮芙想起了衣袋里的那枚阿托里亚金币,她灵机一动,眨眨眼睛问道。

“你说过要保护金币的主人,现在金币在我这儿,你就应该保护我!”珍妮芙理直气壮地大声说道,然后她往地上一坐,双臂交抱在胸前向宾布宣布:“我不走了!”

朗修之所以到现在还没追上他们,是因为朗修非常自大,他在追捕猎物刚开始的两小时里都是信步而行,看看沿途的风景,同时也让猎物多跑远一点,多享受一些死神降临前的恐惧。

宾布的眉头皱出了七八个疙瘩。

珍妮芙得意地看着他,为想出这么好的主意而在心里不住地夸奖自己,如果她不肯走,朗修追来的时候宾布只有留在这儿,否则宾布就完不成对圣武士的承诺。

这时旁边的草丛里“嗖嗖”几声,从里面跳出三个矮小的身影,原来是法缔尔大陆上最低档的怪物——地精,它们智力低下,相貌丑陋,长着一双沙漠大耳狐一样的耳朵,浑身毛茸茸的,身材像一头营养不良的小熊,只有半人来高。

为首的一个手里拿着不知从哪里拾来的小刀片,对着珍妮芙比划了一下(地精们都喜欢拣比较弱的人恐吓),用生硬的通用语叫到:“金币,拿来,不然,不然……”它突然忘了“杀掉”这个词该怎么拼,于是它“呵呵”地傻笑起来当成是威胁,后面的两个跟班儿也“呵呵”、“呵呵”地一块儿跟着它笑。

它们三个人一早就埋伏在这儿,专等单身客人上门,虽然宾布他们是两个人,但地精在草丛里饿得实在是受不了了,看到好不容易有人来,马上跳出来抢劫,要是抢到钱它们马上就去换些东西吃,怎样也比蹲在这里被饥饿折磨得头晕眼花好。

珍妮芙正有一肚子好气没处发,又看见三个傻头傻脑的地精来凑热闹,她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也不要宾布帮忙,一脚一个把三个小地精踹下了山。地精们一个个惨叫着顺着山坡滴溜溜滚到山脚下的小溪里,珍妮芙硬底儿皮靴的味道让它们三天都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宾布有些吃惊地睁大眼睛,他发现面前的女孩一点也不弱,只不过是缺乏临战的勇气罢了,如果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一个很好的战士。

勇气?

宾布问自己:害怕吗?

黄昏的阳光投在山坡上,将松柏的影子拉长,几只黑漆漆的乌鸦沙哑地叫着,草地被夕阳染成血的颜色。

一只蛇皮靴踏到草地上。

朗修的短匕首在草地上投下诡异的影子。

黑柄,黑刃,标准的暗杀者匕首,即使是在月光明亮的夜晚也不会反光,绝不会向敌人暴露自己的位置。

看见刀时,刀已在你的胸膛。

现在他把刀给宾布看。

因为他觉得自己稳操胜券。

宾布站起来,冲珍妮芙笑了笑:“满意了吧,小姐?”然后他示意珍妮芙坐到自己刚才坐过的大圆石上,“负起责任来,给我加油吧。”

“是!”珍妮芙攥住两只拳头,认真地答应。

夕阳如血。

宾布踏前一步,放开双拳,两手内空空如也。

朗修斜着眼睛看了看宾布腰间空悬着的剑鞘,冷笑了一声。

“呵呵,我有这么可怕吗?竟然让你怕得不敢再用剑……这样的敌人我都有些不忍心下手呢……”

朗修的脸颊上突然多了一道伤口!

咸咸的血从伤口中流出来,淌到嘴角,朗修用舌头将血迹****干净,脸上的表情严肃下来。

“空气魔法……你变成了一个魔法师吗?”

宾布不答话,两只手各造出一只风镰,贴着草皮向朗修抛过去,旋转的风镰将枯草割碎,千片万片碎裂的草叶向空中飞起。

朗修脚下用力,向前跃过了风镰,刚一抬头,宾布已经手持毒刺奔到他面前。

“当——”

朗修手中的黑刃和宾布的毒刺相交,两人各自向后退开一步。宾布的毒刺重不过锱铢,却和朗修的匕首拼了个不分胜负,朗修用怪怪的眼神看着宾布,随后他发现自己的匕首上出现了裂痕。

“长本事啦……狗杂种……”朗修狠狠地骂道,身子一侧旋转着向宾布划来,速度很快,珍妮芙只能看见他手中的乌光一闪。

宾布身子一矮,低头躲过了朗修的黑刃,朗修只觉得眼前一花,宾布已经冲入了他的怀中,右手中的毒刺犹豫了一下,然后左手握紧,给了朗修一个结结实实的上钩拳!

朗修捂住下巴退后,几颗被打掉的牙齿来不及吐出,被自己和着血咽了下去。

朗修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好耶!”珍妮芙跳起来为宾布助威,朗修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用眼睛瞟了瞟珍妮芙。

“小丫头……等我打败了宾布好好给你点儿苦头吃……”

朗修用力扯破自己镶满饰物的斗篷,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黑色的斗篷和成百上千的金银圆片被甩到草地上。

轻装上阵的朗修,背后背着一把长剑。

这把长剑一直被华丽的斗篷遮挡起来,剑柄也没有露出来过,这是朗修最后的杀手锏。

珍妮芙看到朗修拔出那柄五尺长的剑,嘴里不敢再发出什么声音,生怕分散了宾布的注意力。

宾布不动。

两手依然空空。

朗修双手持剑,瞅准宾布的腰,像是镰刀割草那样一捞!

宾布向后退去,而朗修中途又将剑刃反过来,向上一挑。

长剑霍霍,宾布再退,同时伸手在草皮上抓了一把枯草,朝朗修抛过去,试图干扰朗修的视线。

朗修冷笑,手里的剑只一挥,接触过的空气便擦出一道火焰,枯草在这道火焰内完全被烧成灰烬。

剑上有魔法加持,是一把魔法剑。宾布皱着眉头退开一步,后悔刚才没有用毒刺结果朗修的性命,而是只顾一时痛快便宜了拳头。

宾布瞥了一眼左手:“都怪你……”

朗修吼叫着杀来,宾布向旁边闪去,剑劈在地上,被砍中的枯草就像是火种丢在燃油上一样“呼”地烧起一个火圈。

朗修倚仗武器的长度步步紧逼,让宾布穷于应付。在一旁观战的珍妮芙两只眼睛一眨也不眨,既担心又不敢漏掉一个画面,她很想上去帮忙,但她知道有些战斗必须由一个人来完成,叔叔称这些为“战士的荣誉”,何况宾布和朗修的战斗也不是她可以插上手的。

“哈哈,宾布,你始终只配输给我!”朗修得意地挥舞着手中的剑,再一次将宾布逼退,他不停地进攻,让宾布没有机会使用魔法,两只眼睛也紧紧盯住宾布的手,以防宾布耍什么花样,老板已经把宾布惯用的伎俩全都告诉他了。

宾布看着朗修的剑,眼神慢慢开始迷惘起来,他似乎又看到了自己的剑,当年握在自己手里,纵横驰骋的剑,那把剑有自己的目标,那是活人的剑,锋利的剑!

我的剑为你而锋利……

宾布莫名伤感起来,他茫然地看着面前,仿佛朗修已经不复存在一般,他看到了遥远的过去,一切已经消逝的事物又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傻傻地笑,又悲伤下去,复而两只眼睛射出残忍的光,随后又黯淡下来。

死人!你已经死了!

珍妮芙叫道:“小心后面!”

宾布返回现实,可他发现朗修明明还站在面前,而背后却有一件锐器向自己快速飞来。宾布来不及多想,身子向后高高翻起,让那袭来的锐器从自己身下飞过。宾布身体凌空,头向下脚在上,一种说不出来的冲动席卷了他,让宾布鬼使神差地抓住了那锐器的末端!

是一把剑!

宾布的剑!

宾布握着自己的剑落回地面,当他醒悟过来自己拿着什么的时候,那把剑已经像手臂的一部分那样牢牢黏在他的手掌上,无论怎样也丢不掉。这把剑就像是有魔力一般,让宾布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像是要将宾布全身的体力抽干一样。朗修诧异地暂停了攻击。

宾布挣扎着,似乎与剑做着激烈的搏斗,可收效甚微。宾布汗如雨下,两只眼睛里闪着无助的光,那把剑还在笑,要将宾布所有的力量都吸尽!

然后,那把剑就有了精神。

由灰暗无光变得冷傲夺目,由死气沉沉变得杀气腾腾。

一把凶剑!

朗修不解地盯着那柄剑,两年前,宾布同样拿着这柄剑,不同的是那时剑柄上套着一个巨人戒指。当时朗修没费多大力气就重创了宾布,还差点要了他的命,那时这把剑丝毫也没有引起朗修的注意,现在……

枯草已是生命的末端,即使还含有一丝嫩绿,生命也将离它们而去,可是枯草一接触宾布的身体,就立即干硬,变脆,化成黑色,被山风吹成了细末!

朗修的嘴唇刷地变白。

宾布喘息着,他的剑随着主人一块儿喘息,他双手抓着剑,汗水顺着剑身滴落到草地上。一滴下,草地上就燃起了一团火。

黑色的火。

本来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乌云密布,似乎诸神也在云端上面不安地注视着已然化身为死亡使者的宾布。一层层看不见,但确实存在的波浪从宾布身上翻滚出来,席卷着高山和大地,朗修吃惊地后退。

二十尺内的草全部枯死,化成黑色的粉末。

珍妮芙看到这个样子的宾布简直不知所措,突然她感觉有一股波浪向自己压来,令她不能呼吸,浑身无力。正当她要倒下时,一只有力的臂膀从后面扶住了她,一个身穿黑色短披风的男人跳出来挡在她面前。

“谢谢,请问你是……”珍妮芙明白是对方救了自己,叔叔告诉过她礼貌对于一个女孩子是多么重要。

“切列维。”切列维头也不回地答道,他倔强的头发被微风吹动。切列维充满期待地看着不远处的宾布:“我不杀朗修,就是为了把他留给你。现在给我看真正的宾布吧。”

切列维眯起眼睛盯住宾布,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节都不肯放过。

“这才是你,我没看错,你和暗之王休普是同一种人,战胜这样的你才是我的理想!”切列维无法抑制自己的兴奋,他高声喊出来,身体微微抖动着。

朗修现在只想逃走,但他的两条腿一步也挪不动,面对现在的宾布,他感觉自己毫无胜算,继续留在这里无疑是最坏的选择。

但他不能走。

他的信心是完全建立在打败宾布的基础上的,可以说打败宾布才令他拥有了一切。当年被巴马丁的盗贼工会除名,他一身落魄,如果不是孤注一掷地挑战宾布并获得了胜利,他怎么会有今天的地位和财富!

他放不下,如果输给了宾布,他将一无所有,他的自信会被打成碎片,任何一个“冥河”成员都可以来要他的命,他无法接受那种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决不!谁说死是最可怕的事情?

朗修大步跨上前,顶着令人窒息的黑色气浪,嘶号着向宾布杀来,大剑高举,气势汹汹。

他盯着宾布的眼睛。

残忍,残忍如眼瞳里栖宿了千万条毒蛇;冷酷,冷酷似血管内流淌着整个法缔尔的冬天;狂妄,狂妄得睥睨众神,傲立于群山之颠罗那夫峰顶,视天下英雄为草芥蝼蚁!

然而那双眼中,却少了一份执著。

并不是没有,然而还不够。

如果一个人已经不清楚自己生存的目的,那么即使他再强,也只不过是具行尸走肉。

为了秩序,为了混乱,为了正义,为了邪恶。

如果信念不够牢固,强大的外表之下,一定会有一处软弱!

朗修的剑在空气中擦出了火花。

云端里一个焦雷!

宾布的剑断了!

被朗修砍断了!

断掉的剑刃落到地上,宾布失魂落魄地后退了一步,朗修则发狂地笑着,舞起手中的剑向宾布砍去。

“你只配输给我……”

珍妮芙捂着嘴惊叫出来。

“怎么会……”切列维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柄利剑已经握在手上,他单手轻易格住了朗修向下砍来的剑。

“少管闲事,你和宾布一样废物!”朗修横着将剑扫过来。

切列维哼了一声,把手中的剑一挥!

哗——

鲜血像喷泉一样从身体内洒出来,在空气中溅出妖艳的花,朗修的身体被从左肩至右胯斩为两段,最后一刻他淌着血沫子的嘴里挤出几个字:“剑斗气……”

朗修的身体“啪”的一声裂为两半,上半身向后栽了过去,余下的部分紧跟着倒地。

宾布也瘫软在地上。

“混蛋,给我起来!”切列维气愤地抓住宾布两肩拼命摇晃。珍妮芙跑过来看到这种情况,不知道是应该先感谢切列维救了宾布还是先阻止切列维折磨宾布好——他那种唤醒昏迷者的方式只能称为折磨。不久宾布有了意识。

“……我死了吗?”宾布两眼无神,第一句话是这样问的。

“对,你死了!”切列维抡起胳膊就是一拳,把宾布的脑袋打得歪了过去,宾布侧着头,许久才吐出一口血来。

“住手!”珍妮芙抽出自己的剑横在胸前,十分认真地说,“如果你再打宾布,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切列维厌恶地看了珍妮芙一眼,骂道:“你懂什么?”随后抓着宾布的衣服把他从地面上提起来,厉声问道,“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多久你知不知道!”

宾布扔掉手里的断剑,挣脱切列维的手自己站立起来。

“我的剑丢了,现在真正丢了。”

切列维恼怒至极,他恨不得立刻将宾布砍为两段,但是这时山脚下有一个人急匆匆地向他们跑来,切列维认出那是“冥河”的一个成员。

“糟了!索斯朗带人袭击了总部!”来人一跑到切列维跟前就急忙说道,“他们要老板交出所有的黄金,老板不肯,已经和他们动起手来了,老板让我叫你们回去!”

“知道了。”切列维外表上显得很镇静。他转头问宾布:“你不去吗?”

宾布思考了片刻,回答说:“我应该回去。”

“那么——”切列维想多了解一些总部的情况,然而那个“冥河”成员扭头便走。

“你去哪里?”

“对不起,先生,我得走了,这是我为老板办的最后一件事。”

他转过头,用绝望的眼神看了宾布和切列维一眼。

“……‘冥河’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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