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亲王府内,虽然悬灯结彩,仆人们却都战战兢兢的,想来,娘家这个年也过得很不痛快。
钟离薇急匆匆走进正房,见过肃亲王和王妃,便把几封信件交给了父亲。
肃亲王初接到手里,面上现出狂喜,细细一番查看之后,就有些气急败坏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亏得你也好意思带回来给我!假的!”他几乎声嘶力竭,“假的!”
钟离薇一路上已经怀疑到这一点,只是不知道是窃取的时候就是假的,还是被慕容蝶舞做了手脚,此时也只能怪自己刚得手时没有看清楚。有肃亲王的暴躁比着,她显得格外的平静,“只是带回来请您过目罢了。寒烨昭若是那么好对付的,如今您也用不着我一个弱女子去算计他了。”
肃亲王愤然地望着她:“你这是什么话!”
“好了,好了。”王妃忙打圆场,“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都消消气,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肃亲王冷笑,“如今只有她和戴氏在将军府,还能做什么?”
钟离薇缓缓道:“无事可做,我还可以做将军夫人。”
肃亲王站起身来,“你这个孽障!难道你要认贼为夫么?”
“你不想我如此,当初为何不抗旨谢绝婚事?”钟离薇也站起身来,和肃亲王对峙着,“他对我不闻不问算是我走运,他若存心欺凌我又能如何?”
肃亲王被戳到了短处,便一味抱怨道:“就知道指望不上你!”
“家中诸多儿郎,何须我一介女流百般挣扎。”钟离薇面带讥诮,“这差事我做不来,您另寻他人吧。”这些时日,她早已心力交瘁,早已厌倦这荒唐之事。
肃亲王面色发青,“你想怎样?”
“回去,安心过好我的日子。”钟离薇转身就走。
肃亲王厉喝道:“你若委身于他,别怪我把你扫地出门!”
钟离薇看看双亲,眼中只对母亲有一丝留恋,继而凄楚一笑,“事到紧急关头,无一人为我做主、为我周旋,反把我当做报仇的工具。我是女流之辈,您不是一直说不能指望么?说了十几年,怎么倒忘了?”
肃亲王拿起手边的茶盏,狠狠地丢向她。
钟离薇的额头被打中,身躯随之摔倒在地,心也随着彻底冷了下去。这样无情的父亲,即便她帮他除掉寒烨昭,回来之后怕是也不会履行诺言,将她许配给那个人。她是谁?她在父亲眼里,不过是能用就用,无用便可抛弃的棋子。
“王爷!”王妃哀怨道,“您这是做什么?她难得回来一趟。”举步要赶过去,却见女儿站起身来,缓慢却坚定地走出门去,旋即,听到一句低语:“从今之后,四郡主死了。”
“把她给我关起来!”肃亲王怒喝道。
“我看谁敢!”钟离薇用手捂着额头上的伤,姿态狼狈,眼中却是笃定,“我是寒府夫人,不再是你府中之人,要怎样由你,我只怕你对太后对皇上交不了差!”
王妃连忙走到肃亲王面前,“薇儿说的在理,您消消气,待她日后想清楚了,再叫她回来商议就是。”说着吩咐下人,“帮郡主包扎伤口,送她回去吧。这半夜出门已是不妥,夜不归宿的罪责可就不要担了。”最后才看了一眼钟离薇,眼中含泪,“过几日,我去看你,回去好生将养。”
钟离薇脑子里混沌一片,任人处理伤口,行尸走肉一般上了马车,行了多时才醒过神来,“不回去,去宫里。”
“这……”车夫犹疑着。
钟离薇有些烦躁起来,“怎么?”
车夫赔着笑,道:“夫人,天色太晚了,您去了怕是也见不到皇上、太后。”
钟离薇想了想,计上心来,“见不到倒好了,你去就是。”
车夫只得依言行事。
第二日一早,寒烨昭和蝶舞还在沉睡时,就有小厮来禀报,说是有太监过来传皇上口谕,让寒将军把自己的夫人带回府里。
寒烨昭懒得起身,应道:“急什么?就对太监说我出门未归,找到我之后定会说明此事。”
蝶舞失笑,“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这次,她是用了苦肉计,太后少不得要训斥我。”寒烨昭歉意地看着蝶舞,“她回来后,又会出尽法宝,你再忍忍。”
蝶舞为自己留了三分余地,“如果忍得下,我会的。”
寒烨昭承诺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蝶舞想了想,觉得不能把这话太当回事。愿望都是美好的,可真正能心想事成的幸运儿又有几个?一切,还是要靠自己稳扎稳打,才能确保一份安稳。基于前世的经历,她更愿意自己面对一切。
进到宫里,见过太后、皇上,寒烨昭环顾左右,不见钟离薇的身影。
太后道:“昨日夜里,哀家早早歇下了,你夫人前来求见,我便叫人传话,命她今日再进宫。谁知那孩子性子拗,带着伤在外面跪了一夜。”说着,有些不忍,“唉,方才见到哀家,说了一会子话,人就昏了过去,我已传了太医为她诊治。”
“劳太后费心,是微臣之过。”寒烨昭说着场面话的同时,瞥了钟离睿一眼,见他满脸压抑不住的兴奋,心下很是费解。
“烨昭啊。”太后的语气中有商量之意,“按说你的家事,哀家不该管,你就当我年老糊涂了吧。”见寒烨昭要搭腔,就摆摆手,顾自说了下去,“你不要想多了,方才四郡主并未说你半个不字,反倒是一番悔过自省。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婚。哀家老了,又一心礼佛,自然盼着你们这些后辈圆圆满满的。她若诚心悔过,你也不要过于苛刻。都年纪轻轻的,各退一步,能有什么过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