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烨昭和邵以南也不多言,唤来传令兵启程出征。
钟离睿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看着身为主帅的寒烨昭在一转身之际现出霸气,忽然间就想到了少年时邵以南说过的一句话。
邵以南说:“那把龙椅,其实你和寒兄谁坐都是一样,都能使得国泰民安,只是寒兄不喜欢,而你喜欢,又恰好生在皇家。”
近两年,醉后的她又说:“其实只是寒兄不愿意反你而你,他若存了那份心思,你也早就不是你了。”
他承认,一直承认。他习武只是用来防身的,而寒烨昭习武却是用来杀敌的。习武与率兵打仗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武功再好,也注定做不了马上皇帝,对于战事,只会纸上谈兵,不能临阵克敌。
而论文采,当年逍遥侯在他们三人之中,时常夸赞的是寒烨昭。后来,寒烨昭做了武将,从来不参与政事,做起了不闻窗外事只管上阵杀敌的闲人。
这是多失败的一件事,钟离睿很沮丧。从来皇帝是天下第一人,但他知道不是,他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他最幸运的是太了解寒烨昭,了解他喜静远纠葛,了解他甚至不羡慕皇帝的锦衣玉食、大权在握,从而才能委以重任,让他辅助自己坐稳江山。
有这么一个人,日久年深,他真怕自己会学了昏君嫉贤妒能。而没有这个人,就是太恐怖的一件事,沙场奇才是百年不遇的,终其一生,他也不敢奢望能出现第二个寒烨昭。
“做皇帝,真是不大轻松。”他一路哀声叹气地回了宫里。
有了铁馨的治疗,蝶舞心口绞痛、气闷的症状明显减轻了,睡眠愈发强悍。有时候她会天真的想,若是能这样睡下去该多好,等到哪日醒来,孩子已经要出生,而他也已经回来了。
一直不能适应他的离开,觉得期云阁空了,整座寒府空了,因为心空了。
心里虽然愁闷,好在以往在寒烨昭面前就时常强颜欢笑,对别人做戏也就更容易。恍惚了一些时日,到了中秋节。
那天一早,苏洛就搬来了期云阁,在寝室里添了一张填漆床,方便时时刻刻照顾蝶舞。蝶舞腹中的胎儿,稍不注意就会滑胎,也很有可能不足月就出生,最重要的是她可能随时心疾发作,性命堪忧。
很多未知数相加,决定了她和孩子都担着太大的风险,也决定了她和孩子都是不理智的,她在坚持,孩子也在坚持,孩子在她腹中很妥当,即便她偶尔心痛难忍,孩子却并没有受到影响。
孩子这一份坚持,这一份努力,之于蝶舞,是最大的支撑。
晚间,蝶舞独自坐在院中赏月,窝在美人榻上,旁边有摆放着果品的茶几。
月明星稀,偶有流云滑过深蓝色的天空,院中树木随着清风沙沙作响。
同一轮明月,不知他在途中得不得闲欣赏。
时时刻刻都在想的,是他的俊美容颜。不论孩子是男是女,想来都会与他容貌相仿吧。
三个月了,她已经熬过了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她确信,这一次,命运会眷顾她。孩子是折翼落入凡间的天使,她这样爱这个小天使,命运又怎会辜负她呢?
时光对于她,偶尔像是停滞不前,一日和一个月似乎没有分别;偶尔又觉得一日过于漫长,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到九月份的时候,经过蝶舞手把手的指点,戴姨娘已经能够独力打理内宅事务,而外院的管家又任职多年,蝶舞已经完全可以放下琐事,一心安胎。
偶尔她询问一下蝶钰的情况,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无事。对于这个人,她其实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蝶钰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谋杀掉了一条认命,她知道。若是处置的太轻,她难消心头的厌恶;若是处置的太重,又怕大老爷到底念着父女之情而出面阻拦。真的是个难题。
一日,管家求见。不光是蝶舞,就连含桃、静荷都觉得意外,因为将军不在,外院男丁若无极为重要之事,都不会踏进内院。
管家进到厅堂,看一眼两名丫鬟,期期艾艾不肯道明来意。
两名丫鬟便退到了门外。管家的语声很低,但能感觉到他那份尴尬,两人对视一眼,猜不出他说的是什么事。
夫人的语声却显得很好奇,“你真的对她有意?”
管家嗯了一声。
夫人又道:“我倒是想成全你,可如今却找不到因由打发掉她,这可如何是好?”
管家的笑声有些讨好的意思,继而道:“夫人虽然从不为难府中下人,可属下心里明白,你若有意做什么事,定能想出对策的。”
夫人语声中有一丝笑意,“还是耐心等等吧,我这一时半刻的,真找不到机会。”
管家欢天喜地的道谢。
静荷看了含桃一眼,低声道:“你最近没开罪夫人吧?别是管家向夫人讨你去做小妾。”
“没有啊。”含桃说完又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管家还有小妾?”
静荷道:“嗯,有几房了。他这人就是这点不好,好色。”
“谁那么倒霉啊?”
两个人自然不会相信夫人会平白开始讨厌她们,又开始往别的丫鬟身上想,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为房里两个人针对的那个人感到悲哀,管家一肚子歪心眼,夫人一旦耍起坏来能把人弄得找不着北。
“唉!”两人同时叹气,却又忍不住笑起来。
冬季,因为胎儿之故,蝶舞的症状时常出现反复,严重时说话都很吃力。慕容府却传来喜讯,顾姨娘被抬为平妻。蝶舞只命含桃代她回了趟娘家道喜,让她转告顾姨娘,说自己近日需要静养,待产后再见面叙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