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是火,燃烧之后,会在心底打下烙印。
披衣回到寝室,寒烨昭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她见他疲惫,便用手轻轻覆在他眉宇间,让他入睡。待他鼻息渐渐均匀,才收回了手,借着烛光,细细看着他的俊容。
是那样好看的男子,挑不出任何瑕疵。
人是完美的,人生呢?
多想真正融入他的生命,多想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有一个令人爱不释手的小小的他。
孩子是他生命的新生,她会把孩子当做自己的生命,去爱,去珍惜,去呵护。如此,他不在身边的时候,亦有人陪伴她。
不为世俗偏见,不为流言蜚语,只为他,为自己。
有了孩子,这一个家,才算有了根基,似是播种下阳光的种子,日后,心房便可逐渐被温暖充满。
到此刻,她才知晓,他之于她的意义,给她自信,相信自己值得被爱,被呵护,即使那个男子是有着万丈光芒的他,她亦值得;却又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凡俗,和所有的女子一样,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男人,一段真情,一个家。
爱是执念,是此生不渝,是相濡以沫,是属于唯一的他与唯一的她。
只是,他是她幸福的原因,她却很有可能成为让他不得圆满的理由。
一个家,如果没有孩子,还能不能称之为家。
眼角微湿的同时,她心头一闷,绞痛不已。
这症状,近来愈发频繁了。
她转身向里,闭上眼睛,等待疼痛消减。泪水却不断地渗出眼眶,滑过脸颊,落到鸳枕之上。
蝶舞不要哭,她这样告诉自己,仍是无法克制。
有时,爱也很疼。
她的爱,一面是三月桃花,一面是冬日飞雪。是福亦是痛。
细微的声音使得他在恍然入梦之际醒来,身边的她,蜷缩成孤单无助的一团,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她的脸,掌心被泪痕浸湿。
展臂将她揽入怀中,她已抬手拭去脸上的泪,强扯出一朵虚弱的笑容,对他摇了摇头,把脸埋到他怀里,手臂紧紧拥住他。
他没有出声,只是轻轻吻了吻她的发丝,一声叹息到了喉咙,又强忍了回去。
脆弱之时,她亦不愿放肆地哭给他看,讲给他听,从不主动和他要一字半句的承诺。他主动说了,她也欣喜,也只是欣喜,并不确信会成真。
她的苦,她的哭,因他而起,他明白;可她却不明白,如若没有她,这所有的一切便是镜花水月。
还未离家,就已开始留恋。
还未离别,就已开始相思。
不是只有孩子才能证明,他与她血脉相连。
不是只有孩子才能让他觉得,在这世间不孤独。
如何才能让她相信,她是他一场生涯最不可缺的珍宝,其他的,真的不重要。
一面沉沦,一面伤情,这世间万事,果真没有两全其美之说么?
一夜紧紧相拥,知道对方并没入睡,却无人出声。
没有最终的结果,什么都不能说。
曙光来临时,她的身躯放松下来,手臂滑落在他腰际。他略略心安,握住她的手,良久,入梦。醒来时,身侧空空,继而厅堂里就传来她清脆动听的语声。
她应该是在听几个管事回话,听着听着他就觉得有些奇怪……虽是府中日常杂事,但她做出反应的速度未免快了一些,做出的决定未免过于精准了些。不过是十六岁的人而已,不知她这样出色的判断力和决断力来自何处。照他看来,一个寒府交给她打理,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其实诸多细节都让他觉得奇怪,却很快释然一笑。她若没有这么多意外相加,他知自己不会如此迷恋她。起身梳洗已毕,回话的人已走了,蝶舞见到他,笑盈盈的命丫鬟摆饭,昨夜的泪水,仿佛是他的错觉。
吃罢饭,蝶舞问他:“今日还要出去吧?”
他反问:“不出去不行?”
蝶舞央求道:“还是出去吧,我还要给以南画像呢。”
寒烨昭惑道:“你给她画完一张不就没事了?怎么还没完了?”
“我是让她试着习惯女装啊。”蝶舞很认真地道,“毕竟是女孩子,多穿几次,说不定就会厌烦男装了。”
寒烨昭很是不以为然,“十年之后,她能变回女人就不错了。”
不说穿回女装,偏偏要说变回女人,他这嘴是真毒。蝶舞指责他:“以南现在这样都怨你。”
“她现在怎么了?还有比她更……”寒烨昭语声顿住,看着蝶舞,“她这样算倒霉还是幸运?”
蝶舞忍不住笑,“大概只有她知道吧。”
“那我去问问她。”寒烨昭起身就走,边走边说,“你胡乱画上就行,别太累着自己,余下的事我来办。”
去问邵以南?原来他也有好奇的时候,蝶舞挑一挑眉,还是觉得好笑。
寒烨昭去了东院,站在院门口,让人把邵以南叫了出来。
邵以南睡眼朦胧,很明显是刚睡醒,打着呵欠问寒烨昭:“哥哥找我何事?”
寒烨昭转身往前院走,边走边问:“你就想这么耗下去?让他荒废朝政么?”
邵以南听不出他声音是喜是怒,睡意就消减了大半,“不关我的事,是他一定要来。”
“以南。”寒烨昭停在路边,凝视着她,“你对他到底有意无意?”
邵以南的表情很痛苦,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也实在是不好意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