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睿等人一走,便坐到蝶舞对面,笑道:“蝶舞,你得帮我一个忙。”
蝶舞问道:“什么事?先说说看。”
钟离睿身躯前倾,满脸期待,“帮我让以南穿上女儿装,之后把我二人画到闲居图上。行不行?”
蝶舞又问道:“怎么这么心急?”
“你把她画得好看些,太后见了说不定就会动摇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钟离睿空前的郁闷,“我的话以南不听,太后更不听,她们如今一见面怕是就会闹出人命来,也只得来求你了。”
蝶舞点点头,话却不敢说得太满,“我尽力而为,以南若是执意不依,你可不要埋怨我。”
“你肯尽力就好。”钟离睿心情大好,“你若办妥了,日后想要什么我都依你,绝不小气。”
蝶舞笑道:“我可是记下了,君无戏言。”
钟离睿毫不迟疑地点头,“那是自然。”之后站起身来,“今时不同往日,我不叨扰你了,省得你被人传闲话,等烨昭在场时再来看你。”
蝶舞看着那道背影,觉得心里暖暖的。寒烨昭,还有他的朋友,都是这么好的人。
答应了的事,就要尽力而为。蝶舞想给邵以南做几件女装,可不论是交给针线房的人还是由自己来做,都少不得要耽搁些时日,钟离睿是急性子,怕是等不得。思忖片刻,想到苏洛个子高挑,比邵以南也就矮一手指的样子,把她的衣服略作改动,邵以南就能穿上身。
再想到苏宸,蝶舞先是踌躇,继而又觉得是自己的家,为什么要躲他呢?随即起身去了易安居。
易安居厅堂里,苏洛正在和苏宸说话,见到蝶舞,关切地道:“昨日烨昭来过一趟,说是你有些不适,现在可好了?”
“没事了。”蝶舞坐到她近前,想开口,才意识到邵以南的事不好当着外人说,便遣了服侍的丫鬟,又踌躇地望了一眼苏宸。
苏宸低下头,端坐不动。
蝶舞恨不得骂他几句,但碍于苏洛,只好压着火气,索性不提邵以南,只说借衣服的事情,“我来跟你借几件衣服,这两日要用。日后再为你添置新的,好不好?”
“这有什么。”苏洛盈盈一笑,“你要用的话,我去给你找几件出挑的。”说着翩然起身出门,去了厢房。
越是不想见什么人,越是躲着什么人,越是弄巧成拙。她想,这件事是不是也该提前跟寒烨昭打个招呼。
苏宸转头看着蝶舞,“将军沉默寡言,待人怕是极冷淡。”
蝶舞笑一下,“只见一次,你便晓得?”
苏宸道:“他与姐姐如同兄妹,却也是惜字如金。”
蝶舞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因为他晓得言多必失。”
“我只是怕你过得不好,替你不值。”苏宸微笑,“若说过失,就是不该见到你,见你之后便不能忘。”
蝶舞心念转动,索性和他攀谈起来,“一面之缘,你因何忘不了?是我这张脸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苏宸直言道:“如此出众的容貌,自然也是忘不了的原因之一。”
“我初见将军时,并非是这样的容貌。”蝶舞喝了一口茶,抿唇微笑,“那时我是他的妾,胖乎乎的,闲时只穿红红绿绿的颜色,特别孩子气。”语声一顿,转头看了苏宸一眼,“最重要的,是我那时声名不济,外人暗地里都称我为花痴。总之,那时我其实一无是处。”
苏宸听着现出惊容,转头凝视着她,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一无是处,他曾戏弄我,惹我生气,罚我抄写诗书。可他也看到了我的长处,在我的容貌还没变成这样的时候,他已经尽心待我好。”说着说着,蝶舞心里就生出了几分酸楚,“他从没要求过我什么,也有,他说他想要个孩子。日后你若久居京城,也会得知,我病过一场,落下了病根,可能此生也无法为他添得一儿半女。即使如此,他也不计较,在他知道那件事之后,还是要我做他的妻。”她转头看着苏宸,现出一个虚弱的笑,“这便是你说的待人冷淡的他。若我还是那样一个人,若是重来一次,我知道,没有人可以做到他这地步。别在我面前说他哪怕一点点不好,我不喜欢听。”
良久,苏宸才叹息一声,“如此说来,他在你心中,已经不止是你的夫君那么简单。”
“我不知这样的光景能有多久,但我知道,我忘了自己也不会忘了他。他是值得人用一场生死轮回来遇见的。”蝶舞看向门外,看着光线里拂动着的细小尘埃。心突然安静下来,突然觉得,自己来到这里,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
手里的茶碗无意中碰到了手腕上的檀香珠,珠串就在这一刻无故脱手断掉,一颗一颗,滚落到了地上。
她莫名觉得心惊,似是什么东西永远地离开了自己一样。下地去捡,发现苏宸不知何时已然离开。
苏洛捧着一叠衣物回来的时候,见到蝶舞看着手中一小撮檀香珠出神,看看她的手腕已空,便走上前去安慰道:“散了再穿起来就是,要不要我帮你?”
蝶舞握紧了手,轻轻摇头,“不必了。她要离开我,就不要强留。”她什么信仰也没有,此时却莫名地觉得,真正的慕容蝶舞与这串香珠有着些关联。离开,是心安,还是不忍再看她深陷情网不能自拔?这预兆,是凶还是吉?她的预感失灵了。
这些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还要执着且用心地经营好这份日子。她把香珠用手帕包好,妥帖地收起来,从苏洛手中接过衣物,笑道:“谢谢你,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