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以南叹息一声,“疯子。”语声未落,就听到扑通一声,继而是太监万分紧张的声音:“皇上,您没事吧?摔坏哪儿了没有?”转头看向门外,见钟离睿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把太监推搡到一边,气冲冲的走了。
原来是被门槛绊倒了。邵以南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就是这么一个人,睿智果决之时,那份君王霸气令人畏惧,私底下却像是不带脑子出门一样,每每令人捧腹大笑。
上午,蝶舞听说顾姨娘过来了,忙出门把人迎到厅堂。
只剩下母女二人的时候,顾姨娘敛了笑容,却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凝望着蝶舞。
蝶舞贯彻了“越是亲近之人越是要说善意的谎言”这一不怎么厚道的原则,模棱两可地道:“外人看戏不怕台高,自然会危言耸听,可这日子总归是由我来过,我总不会让自己陷入困境的。”
顾姨娘沉吟半晌,委婉地道:“你能怎么做呢?不如趁着将军一心待你这光景,早做打算。”
蝶舞虽然知晓言下之意,却也不能不应声,就问道:“如何打算?”
“蝶钰那边是不能指望,你不如……”顾姨娘顿了一顿,“不如收个通房吧,有了一儿半女,先养在你名下。”
蝶舞啜了一口清茶,淡淡问道:“姨娘,若是如此,我和大太太有什么差别?”
“可大太太就因为把你和昊轩养在她名下,才一直稳坐正室的位置。”顾姨娘苦笑道,“我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内宅女子为求自保,难免就要做些不得已的事。”
这是没有道理好讲的事,若她是彻头彻尾的古代女子,兴许真就会这么做了。但是,她不是,她接受不了,无法眼睁睁把爱的男人送到别人房里,无法抚养别人为他生下的孩子。是真的,她很自私,在这件事上,甚至不能爱屋及乌。
她知道,自己进门之初,只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妾室,如今被扶正,外人难免会认为是她施尽手段把寒烨昭勾引到了手。外人怎么看,她真的不在乎,她也不是活给外人看的。她只知道,在自己和他这段感情里,他们是彼此的唯一,他,不是她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所以,亦不能允许这段感情出现污痕。
思忖多时,还是不能如实道出自己的心迹,蝶舞只得应付道:“姨娘放心,您这话我记下了,会好好考虑的。”
顾姨娘也明白,这种事不是一时半刻便能说清楚做决定的,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十几岁的如花年纪,又与将军伉俪情深,再等等吧,她想,再等些时日,说不定女儿的日子就圆满了。
她是蝶舞和昊轩的生身母亲,昊轩是她的骄傲,而蝶舞却是她多年来的一块心病、一份歉疚。很奇怪,她深爱的孩子不是人见人夸的昊轩,是十几年来不断出现是非、波折的蝶舞。总觉得是自己害了这个女儿,不是自己身份卑微,她就不会屡出状况,亦被自己带累,扶正之后亦不能得到美满。
中午,母女二人一起吃饭。顾姨娘看蝶舞胃口奇差,吃了几口东西,再举筷已是十分勉强,问道:“病愈后一直如此么?”
“前些日子已经很好了,最近就又吃不下了。”蝶舞安抚地笑,“想来是要换季的缘由吧。您别担心,吃得虽少,每日却没断过养身之物,没事的。”
顾姨娘心酸不已,“以往是你自己想瘦下来,如今怕是想胖也胖不起来了。”
蝶舞看一眼自己日渐细瘦的手腕,心下亦是有些烦闷。她一度做梦都想变得和寻常女子一般苗条,可如今这么个瘦法,还真是叫人心惊。寒烨昭也好,屋里这些丫鬟也好,平时什么都不说,可偶尔看着她的那种忧虑的眼神是无法忽略的。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她不想做日日让人同情的人,说到底,她不喜欢以脆弱、被呵护的形象生活。
饭后,送走顾姨娘,蝶舞坐在书房,捧一本书,半晌也不翻一页,心里萦绕着太多事情,却不能对谁言说,半日光景,已觉得难熬。
晚间,寒烨昭回来时,蝶舞立刻换上笑脸,和他絮叨一些琐事。演戏的时日长了,就会让人辨不出真伪,何况,她只是不想让别人徒增烦扰,是善意的,由此也就心安理得。
“明日是十五,本来和洛儿说好了,要一起去上香祈福的。”蝶舞商量寒烨昭,“我自己去好么?”
“去吧。”寒烨昭满口应允,“是不是闷了?出去走走也好。”
的确是闷,不是这日子闷,是偶尔心里会闷,闷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她感激地一笑,双手握住他的大手,贴在脸颊,闭上眼睛,安心睡去。
第二日一早,蝶舞刻意穿了不显眼的衣服,带着含桃、静荷去了灵云寺。一来这是苏洛本来就想要去的,二来,蝶舞比较一番,灵云寺也是距寒府最近的一座寺庙。
两名丫鬟建议多带几个人,蝶舞却觉得若是做足排场反倒是对自己言行的约束,笑着婉拒,让她们两人随自己同坐一辆马车,出府而去。
走至半路,向外张望的含桃转头笑道:“将军的两名小厮远远地跟着呢,这下奴婢总算是放心了。”
蝶舞有点无奈,“若是没人跟着又怎样,你还怕我半路上把你卖掉不成?”
含桃忽闪着眼睛,认真地道:“奴婢是怕您被人半路抢走了啊。”
蝶舞笑道:“抢我一个病秧子做什么?谁会那么傻?”
静荷低声道:“将军不傻,可您若被抢走了,奴婢和含桃就算是再多长几颗脑袋,也不够将军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