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三年六月,高中毕业典礼那天,我还是没有忍住,将李欣然紧紧搂在怀里。我细细打量着身前的玉人,昨日还是绿荫下的清泉,今日就已成为白衣胜雪的纯白少年。细数着这一千多天的相识,感觉似梦又如幻,你终究还是成了我的身旁人。
过了很久终于我愿抬头看。
她低头不说话,眼泪汪汪,我也一样。
生死的离别,一次就够了。
爱过,才会不舍得。
我欢喜,欢喜着以为从此便可比翼双飞;我惆怅,惆怅着那未知的难以捉摸的任性。我想起那些过去的点点滴滴,才发现有一些晶莹在眼角汇聚,那些晶莹在阳光下是那么璀璨。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二零一零年,盛夏将离,九月。
入学前的军训,为期一周,那大概是辛苦与欢乐不停的时光吧。我记起军训期间的一件小事,有一次下午,因为我挠痒站姿不好,教官罚我休息期间给众人讲笑话,不然全队都要因我受罚。那时我哪会讲什么笑话,虽然很无奈,但我还是机智地编了一个笑话。
“从前有两只小鸟,它们从天上掉到水里了,然后它们变成了鸳鸯。”
李欣然大概一定是个傻子吧,她竟然痴痴地说了句:“为什么不是两只盐水鸭或者呆头鹅?”
在场听到的人大概都傻眼了吧。
“你这个人,一点情调也没。”我心中默念,表示十分鄙视,但我丝毫没有觉得尴尬,反而十分乐意这样的调戏。是啊,多么纯真而自然,李欣然仿佛还是那样的她啊!
而且她还故意给我翻了个白眼。
我在心里默默地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做“呆头鹅”。当然我从没有这样说过,后来也渐渐忘了这件事,只是偶尔会从日记里翻出来,博自己一笑吧。
还是那个下午,在那个“笑话”之后,下一个休息时间,教官让大家唱歌展现一下自我风采。未报“一箭之仇”,我拉了拉旁边队友的手,起哄喊道:“李欣然,李欣然!”随即他也和我一起叫着李欣然的名字,几乎是刹那吧,大家的口中都是她的名字。
我看着李欣然,我的笑容快要咧开,我的眼睛快要眯起来,我的样子嚣张极了。
像极了那个当初面对众人说出“是又怎样”而且不以为然的表情。
李欣然突然抬头盯着我的眼睛,或许在我认为有些慌张吧。
或许有我读不懂的情绪,看的我也有些紧张。
她忽然笑了,她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狡黠,她指着我说:“你和我一起唱。”
我愣了。我的喉咙有点干渴,我的眼神有些飘忽,我的心脏快要蹦到嗓子了吧。得了,挖坑埋自己,李欣然真的“吃水不忘打井人”!
她又说:“就唱我们的——”。
“我不会!你别坑我哦!”说着我还摆了摆手,手势和表情十分夸张。
“爱”字还没说出口吧,就被我打断了,就像打断了我们的曾经一样。李欣然似乎有些东西哽在喉咙里,在不缓不急里滑过,但那挥之不去的是难以诉说的惆怅吧。
“你以前会的。”我听到了李欣然凝望着我,嘴唇动了动,那是无声的。
我的心一痛,我的眼睛紧紧睁着,我想洗把脸,我想阳光再烈一些,那样的话,从我眼角划去的,就不会被人发现了吧。
“唱一首《同桌的你》吧,我记得你会唱的。”我又继续说着,还趁大家没注意,我装作擦汗,顺手抹去了眼角的泪珠,但这一切李欣然都看在眼中。
李欣然眉头稍皱又疏,她大概是懂了,心灵剔透的女孩啊,一瞬间就明白这么多,而且不记仇。
“好,也行,就《同桌的你》。”她清了清嗓子就唱: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
曾经最爱哭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
猜不出问题的你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
才想起同桌的你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看了你的日记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你从前总是很小心
问我借半块橡皮
你也曾无意中说起
喜欢跟我在一起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
日子总过得太慢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
转眼就各奔东西
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
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
谁把它丢在风里
从前的日子都远去
我也将有我的妻
我也会给她看相片
给她讲同桌的你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在高中之前,这是我记得的最清楚的两首歌之一吧。一首同桌的你,道尽同窗情,昨日风霜雨雪却一直赤诚无邪,光影艳舞和刹那芳华终究成了澄澈的友谊。
贵君最相恰,同窗事可嘉。笑过,累过,迷惘过,也铭记过;捻点滴微末成馨香缕缕,点青春璎珞于时光褶皱。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细雨斜风作晓寒,人间有味是清欢。
春夏秋冬,欢喜悲辛。曾记否,暮春三月共持伞,数九隆冬坐钻营;曾记否,盛夏挑灯夜读行,凛秋红叶摘寂寥。微笑、苦楚,执着、感伤。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是相思无穷处。
驻窥烟艇,风月相催;流锦偷换,笃忆清欢。我想起高中时的一幕幕有关于李欣然和我的故事,我的泪水噙满了眼眶,那泪水在阳光下是那么的璀璨,就像春风吹进了记忆深处,带出来恋恋不舍的过去的和过不去的。
军训就在这样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过去了。
至此,我好像再没有独自一个人去教堂听圣经了,那样的安详是那么短暂,夹在初中与高中之间,就像是一个人被分成了两半,在被分割时,有那么个过程。我也没去城墙上了,因为城墙倒了。冥冥之中,望尽天涯已和我擦身而过,这到底是可喜还是可悲,我从不去琢磨这样奇怪的事,因为独上高楼从来都只是找个安静的地方打发时间。后来下晚自习的时候,路过一中南门的绣溪公园,我发现了绣溪湖畔有个暗暗的角落,那个角落放着一排长椅。夏天的十一点,我常常会去坐一坐,看着周遭灯火阑珊,我的心格外地寂静。
偶尔春天的时候,有风的时候,我也会去坐一坐。县城里,夜里的风不那么厉害,像足了温柔的抚摸。
我记得,有一天下自习的夜晚,细雨绵绵酿微风。她笑着,我以为她,是向我走来,此间隙歔若无人。我是痴了,心弦颤动,心中再无玉婵娟。她惊讶,接过我的伞,音容笑貌骨中铭。我轻笑,摆了摆手,权当作美丽邂逅。
谁堪缘造化未致?
漫笔校园,勾勒楼宇间的故事;轻启扉页,醉了拂手时的温柔。春风如水莲般纯净,夜景似冰花般晶莹。而她怯懦的身影从我的眼中只一闪而过,却又仿佛永远在我的脑海中定格。
春风吹了又吹,长椅上的身影从此多了。